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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小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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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程昱来讲,每一分钟过去的时间不过是在催促越晓齐。
可对越晓齐来讲,程昱手表细不可闻的滴答声却如同在耳边敲钟,声声都震着她的心神。她的确很害怕很不敢,明明眼里心里都无数次的琢磨了程昱动手的步骤每个注意要点,每个步骤都烂熟于心,可是,还是不敢。
像有什么在束缚着身体,一想到要站在《月池明江》前面,去亲手修复前人的遗作,越晓齐就从心底泛起一股战栗。
这种战栗,让她丢盔卸甲。
“我说,你还有五分钟,到底开始不开始,不想弄的话现在就放下吧,回头抄把那两本书抄十遍,这事儿就过了。不抄,你今天就非做不可。”最后一次看表时,程昱给出了最后通牒。
越晓齐大汗淋漓:“你以为我想抄书啊,还是日文啊,我一天都没学过好吧。谁让你直接就上这么高难度的?!要不咱换换吧,程大师程大哥。”
程昱丝毫不肯放松,一本正经的说:“程爷爷也不行。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修坏了我来补救,残了我来陪,你怕什么?”
越晓齐深呼一口气,哀怨的望了眼程昱:“你不明白。”
你不明白啊,看到画的这种既敬畏又担心的心情,既想让它在自己手里重放光彩又很害怕自己一失手成了永远遗憾的心情。
程昱无可奈何的走到越晓齐身边:“我不明白?这种心情我比你理解的更甚。不是因为不懂才害怕,正是因为明白它的价值和自己所作的重要性所以才更加害怕,但害怕不应该成为不作为的借口,它应该让你更加的谨慎才是。你真的需要好好的转变一下心态。”
从越晓齐手里接过轴头,程昱刻意放慢了动作,三下五除二的装好,指着这幅已经变得完整的画作:“你看,是不是变更好看了。我的步骤你也看到了,其实很简单,但是你不敢。别人看它是副文物,是需要在博物馆里隔着防弹玻璃才能偶尔得见的珍品,可是,在我们眼里,它是工作,明白么?它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对于这部分,你应该像熟悉自己的左右手,吃饭穿衣一样,你会害怕吃饭穿衣么?你要习惯它,要把敬畏放在心里,我这样解释你可以明白么?”
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越晓齐没有允许自己逃避:“我会仔细的想,这是怎么一回事。”
程昱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似乎,只要一涉及到他这些专业的知识,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看不出曾经和她在操场上吵架打闹的那个人有丝毫关系。这样的程昱,比之操场上的那个,更让人敬畏。
每到这个时候,越晓齐就无法产生丝毫要反驳的念头。
装好手里的东西,程昱脱下衣服:“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带你去个地方。”
越晓齐呆呆的反问:“去哪儿?”
程昱捏捏鼻梁,然后抓住越晓齐的胳膊:“让你长长见识肥肥胆子。”
越晓齐瑟缩下:“别介,我胆小的很,你可不要吓我。”
“放心,今天接下来的安排,你只要全部都听我的。让你抄书的事儿我暂且可以忘记。”
……
先去吃饭,顶好的法国餐厅。
优雅的小提琴伴奏,来往穿梭的侍者和客人衣冠楚楚,大堂里只听到人细细的交谈声,灯光正好气氛上佳,似乎刀叉摩擦盘子的声音都是亵渎。
正正经经吃完一餐,已经是两三个小时后。越晓齐被折磨的食之无味五内俱焚。
只是吃完了法国大餐,程昱却拉着越晓齐,先去买了衣服。
款式是越晓齐从未穿过的,细吊带的白裙加上一个米色的披肩,一双银色的高跟鞋,这样一身精致的打扮,趁的越晓齐也有了几分江南女子惯有的娇小玲珑眉目婉约。
从试衣间出来的越晓齐杀人一样的目光瞪着程昱,这表情少少的破坏了这身衣服的整体氛围。
踩着不稳的高跟,越晓齐压低嗓音:“喂,程昱,你什么意思?耍我不是?”
程昱却没听见一样,他也一身正装,显得出奇的年轻标致,挽着越晓齐站在镜子前:“你是不是觉得,穿这身衣服去法国餐厅才更合适?”
纵使越晓齐正沉浸在气愤恼怒羞愧不解等复杂情绪中也下意识的点点头,的确,还是这身衣服去比较合适。穿平时的运动鞋皱巴巴的裤子和上衣,坐在那里她浑身长虱子一样难受。
程昱看到她点头,笑了笑,拉着她出门:“好了,我们去另一个地方。”
越晓齐被带的一个趔趄:“喂,我没钱付账。”
程昱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你只要穿就可以。”
人声鼎沸,秋夜里的寒凉吹不走人的亢奋,一刹那从金碧辉煌的酒店里来到路边摊,程昱一样吃得很开心。
只是越晓齐,瞅着油腻腻的凳子和桌子,怎么也没法安心的劝自己坐下好好再吃点。对着眼前正吃的欢畅的始作俑者,便格外的气不打一处来。
越晓齐敲着酒瓶子:“你怎么回事啊?我穿成那样你带我去法国餐厅?现在又让我穿这样坐在这里吃大排档,别人看我脑子有问题,我看你才有病吧!”
程昱却不管自己一身也像是刚从宴会上回来的架势,吃的越发的恣意。
一口气灌完一杯啤酒才回答:“你也可以像我这样啊,你自己抹不开面子拉不下身份,怪得了谁?其实也没什么面子身份地位之类的,不就换了一身衣服么?你人换了么?身体换了么?一身衣服而已,值得成为你不能好好享受的束缚?”
“你!”越晓齐再次被噎的没话讲,“就你有理啊,每次我都说不过你。”
程昱大概有了两分醉意,语气格外的轻松:“你当我很闲啊。别人我才不想管不想说的好不好?你这女的,老是不知好歹。不是你跨不过心理的那道坎儿死都不肯安轴头,我至于费这么大劲儿么。”
咕~~(╯﹏╰)b 越晓齐再一次没话说了。
程昱给她倒上一杯酒,招呼她:“来来,坐下。喝一杯吃一点,不要管穿的什么衣服和谁在一起,随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了。”
程昱的眼神,让越晓齐备受鼓舞。
试着坐下,先是小口的尝了口,很快的,熟悉的感觉涌上来,越晓齐渐渐忘了,和程昱你一杯我一杯哥俩好啊一口干啊喝上了。
最后,谁也不记得谁先停手。
越晓齐哈哈大笑:“程昱,我发现你这个人挺有意思的,老端着干什么?”
程昱也有点喝多了,斤斤计较小气得很,完全不认同越晓齐的话:“貌似是你先端着的吧。”
被拆穿了越晓齐嬉皮笑脸的笑:“说实话,刚开始我确实放不开嘛。虽然我外表那啥,可是今天穿的这么淑女好歹也要做个样子。你倒好,直接一上来让人现原形的,我能不端着么?”
程昱哼了一声:“虚荣。”
越晓齐一口承认:“我就是虚荣。你不虚荣?大家都不虚荣的话,就都可以回伊甸园了。要物质干嘛,要财富干嘛,要声望干嘛。不要你一副清高至死的样子。”
没有在意自己被呛了,程昱脸上都是笑意:“原来你也知道啊。那为什么后来又放开了?”
“后来自然是物质的诱惑和名誉的虚伪被本性打败了。所以我就显原形了哈哈,就像孙猴子永远也抵不住香蕉的诱惑。再说,我要不顿悟,显得你多失败。”越晓齐抛了颗花生在嘴里,吃的十分开心。
“所以,做你自己不就好了么?”程昱的声音在人声鼎沸的大排档,这句话格外清晰,字字入耳。
他说,做你自己不就好了么?越晓齐一下子全都懂了。
原来,之前的一系列折腾,不过只是想要告诉她,这句话。
越晓齐感动之余又觉得有点好笑:“你直接说不就好了么?值得兜这么大弯子?”
程昱淡淡瞟她一眼:“不兜圈子,你会承认么?”
越晓齐一下子语塞,不得不承认,程昱真的很了解她。
吃了饭喝了酒,两人都有些晕乎乎的。
越晓齐抓住程昱:“快点,快点,带我去工作室,我要去修好它。”
程昱被缠的没法,他以前都不知道,原来喝醉酒的女人,这么恐怖:“已经说过多少次了,我已经修好了。没了,你去也没得修。”
越晓齐照着程昱的手腕,啊呜就是一口:“谁让你手贱!!!”
“喂!你这个女的,讲不讲道理啊。松口!你属狗啊。”程昱挣开,往旁边跳了一大步控诉。
越晓齐嘿嘿傻笑,完全不为所动。
程昱很后悔。早知道越晓齐喝醉了会是这德行,打死他也不会干出带她喝酒的蠢事的。
越晓齐却尤不自觉。
她摇摇晃晃往前跟着走了一步,清醒时都穿不好的高跟鞋,醉了之后就更不稳。
眼看就要和大地来次亲密接触了,程昱无法,只得伸手扶住她。
越晓齐打蛇随棍上,立刻揪住程昱:“你说,我漂亮不漂亮。有没有女人味儿?”
程昱一阵头皮发麻,修画他在行,应付女人尤其是喝醉的女人,没有半点经验。仔细的打量了下越晓齐,不同于很多人喝醉后样子,越晓齐除了眼睛比平时亮脸比平时红些之外,还是挺正常的。程昱下意识的在心里评估,清爽的短发,亮亮的眼眸,今天的打扮显得她出奇的温婉娇小,要说难看是怎么也不符合的。
程昱老实回答:“挺好的。”
谁知道,越晓齐听完这句话,一下子爆了,揪着程昱的衣领:“你说谎!我要是挺好的,你为什么要去找素薇!”
素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