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５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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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的气氛安静中带着凝重，碗筷的碰撞声成了单调的声音来源。莫凡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正准备站起来。坐在对桌的莫醉言抬起头，首先打破了沉闷。
“小凡，你的工作怎么样了？”
莫凡一愣，维持站着的姿势没有移动。“还可以吧。”
莫醉言搁起筷子，抬起手向下做了个动作，用半命令的口吻说道：“坐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莫凡猜得到父亲会和他说些什么，都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他不太情愿地坐回椅子里，一脸孔的木然。
“我和美国的陈伯伯联系过了，他会尽快安排你留学的事情。”
“我不去。”莫凡的回答有斩钉截铁的意思。“现在的公司挺好的，待遇也不错，我不想放弃。”
“眼光放得长远一点。你做的行业是需要不断领先的，美国是全世界IT业最好的地方。你去那边开拓一下眼界很有必要的。”莫醉言控制住有点升腾的情绪，试图说动儿子。其实在莫凡大二的时候，就有送他出国读书的计划了。可是不管他怎么说，莫凡就是不愿意。他不算个特别专制的父亲，有些时候因为公司的原因甚至会忽略了儿子。原想等莫凡大学毕业了，自己懂得为前途打算的时候再出去也行。结果从法国回来，逸云告诉他莫凡居然找好工作，正儿八经上班了。不行，这绝对不行。他知道不能再继续放任下去了。
莫凡很清楚父亲的话是正确的。他学的是程序设计专业，班上大半的同学都选择出国深造了。无论是学历条件还是经济状况，他本该成为最早留洋的人。在内心深处，他同样渴望去美国学习，这对将来事业的发展极其有利 。只有站得高才能看得更远。
但是他不能去。
只要她一天没有嫁人，他就会一天守护在她身边。这是深藏的秘密，也是自许的誓言。
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现在更不会向父亲坦白。于是，他再次拒绝道：“我不想去，可以边做边学的。等时间到了，我会走的。”当心碎成了粉末，离开的时间就到了。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
“你指的时间到了是什么意思？”
莫醉言的神情阴郁严肃，眉间皱起一条纵线。他盯住莫凡的眼睛，似乎在解读对方的思想。
莫凡心里一凛。难道他看出来了？这个想法一冒出来，顿时让他不安起来。他避开父亲的目光，摆出一种无所谓的态度，一声不吭。
紧张的气氛在父子之间的沉默中暗流涌动。佟逸云放下汤匙，冷冷地轮流打量着丈夫和儿子。刚开始，她只想充当一个听客。家里很多事情都是醉言决定的，或者私下里她更希望如此。现在的情形不在预想当中，两个人都没有妥协的意思。难得今天有个不错的心情，她可不愿意因为这件事给破坏了。
“前途是你自己的，爸爸送你出去读书还推三阻四。别人求还求不来，不知道珍惜。”
佟逸云数落完莫凡，回过头对莫醉言说道：“你儿子要是听你的，早几年就走了。他的倔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大的人了，你能管到那一天！”
妈妈，这就是他的妈妈。关心自己永远多过别人，包括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莫凡从心里闷叹了一声。从懂事时起，他就觉得自己的妈妈和其他小孩的不一样。她比别的妈妈漂亮，也比别的妈妈年轻。可是，她没有别的妈妈温暖的笑容，亲切的话语。直觉里妈妈不喜欢他。不然，怎会在他哭闹的时候让他一个人面向墙角去哭哭够呢！尽管父亲保证她是他的亲生母亲，都等到长大以后才慢慢相信的。
这一刻，莫凡有些嘲讽似地感激佟逸云替他解围。歪着身子坐在椅子上，等待父亲的回答。
“哼，有个人的话他总是会听的，是不是！”莫醉言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交叠的双臂放在胸前。他没有转向佟逸云，显然话是说给莫凡听的。
唰的一下，莫凡的脸涨得通红。他瞪视着莫醉言，而那个人洞悉的神情说明了一切。他仓促地站起身，快速走到玄关边。一边换鞋，一边含混说道：“我有点事出去一趟。”
等到莫凡关上门，佟逸云狐疑地问道：“怎么回事？你说谁的话他会听呀？”
想到刚才儿子的表情，莫醉言不觉牵动了唇角。重新拿起筷子，随口说道：“就是那个，那个程蕴。”
“她呀，他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又复合了？”佟逸云耸了耸肩，走到丈夫身旁。“现在的孩子，难懂。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说完她走进挑空客厅旁的练功房。每天吃完饭，她都会到那里站上半个小时。舞者最在意的是身材的保持，佟逸云在这一点上更是苛求得近乎病态。只要是在可控的范围内，她决不允许任何不完美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
莫醉言已经没有什么胃口，草草结束了晚饭。向保姆交代过几句话之后，回到顶层的工作室。经过练功房的门口时，瞥见玻璃门里逸云直立的背影。她双手扶着腰，弧度优美的颈项向上伸展。从后面看上去，纤细的身形一点都不象四十六岁的中年女人。
夫妻多年，彼此的优点和缺点都在对方的眼中逐渐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至极后的漠视。他了解逸云的心性，自恋的情结往往给人自私的感觉。如果不是在那个特定的年代，两个成份都不好的青年必然地要走到一起。如果婚姻和生育对逸云来说，不是两场不得不跳的舞蹈。也许，她会活得更快乐些。
透彻的感悟让莫醉言的心情轻松不起来，踩在旋转楼梯上的脚步缓慢沉重。忽然间，他非常渴望有个人能同他聊聊天。这个想法来得迫切而迅速。脑海里罗列出一长串的名字，出乎意料的，一个名字停滞在那里。
叶荻。
伸向口袋的手猛得停住了。他一下子意识到，小凡肯定去找她了。清醒的想法制止了瞬息的冲动。莫醉言，你要干什么！
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嗅到了空气中孤单落寞的味道。他拾级而上，慢慢地吸进肺腑深处……
叶荻被急促的门铃声打断了工作。打开门，赫然是一脸气呼呼的莫凡。她让开身看着他换鞋，心里猜到个大概。这小子每回受了气总会来她家避难，除非她不在。
“家里又呆不下去啦！”关上门到厨房的冰箱里取了一罐可乐。
莫凡仰头“咕嘟，咕嘟”喝了半罐，直挺挺瘫倒在沙发上。他发现叶荻身上系着晨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睡觉了？”
“没那么好命。我在工作。”叶荻指着沙发上的手提电脑不客气地说道。
“打搅你了？”
“废话。你哪次不影响到我！”叶荻白了他一眼，坐回原来的位置。“说，又怎么啦？”
“还不是出国的事情，烦死了。”
“噢，原来是这事情。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叶荻一派轻松地说着。
“我都跟你说过的，应该去。以前你说还小不想去，我是赞同的。现在你都大学毕业了，为什么不去？”
“我——”莫凡一时语塞，想了想问道：“你真的希望我到美国去？”
“当然。”
莫凡垮下脸明显不高兴了。“一个个急巴巴地赶我走，SARS啊！”说完把手里的可乐喝个底朝天。
叶荻好笑地看着他，摇了摇头。“还要一罐吗？”
“要！”
“自己去拿。”
“哼，什么待客之道！”鼻子归鼻子出气，还是乖乖地爬了起来。
叶荻靠在沙发上，把电脑放在曲起的腿上。刚才她正在网上查询不同类型的建筑设计资料。既然决定要介入设计阶段的工作，事先的准备当然是越详尽越有底。她对着厨房的方向喊道：“小凡，我把事情做完再和你聊。你爱干吗就干吗！别吵我！”接着又钻进了电脑里面。
一会儿，莫凡从书房里出来，手里拿了一本书。他在沙发上躺下来，头枕着软绵绵的垫子。转过头看看浑然忘我的叶荻，心里升起一份说不上来的满足。
他安心地把书翻开，看了几页发现《穷爸爸富爸爸》的内容不怎么吸引人。越往后看越觉得眼皮沉重，渐渐地意识模糊起来。
终于查找完了！
叶荻举起交握的手连同身体用力向后弯了弯。呵，小凡睡着了。眼睛鼻子用书盖住挡去灯光，真是是个好玩的小孩子！
她踮起脚轻步走过去，坐在他身旁的空余处。伸出手正想搔他的脖子使使坏，蓦然间所有的注意力被一样东西牵住了。她定在那里，眼光里流转着迷蒙的情愫。
嘴唇，那是莫醉言的嘴唇。
手不自觉的向上探去，微颤的手指触碰到唇角的边缘。柔软的指腹顺着唇型一路游走，依恋着不愿离去。
醉言，哦，醉言。
“嗵”的一声，莫凡脸上的书掉了下来。他直勾勾地望着她，清亮的眸子里已无睡意。叶荻顿时惊跳起来，满脸的慌乱和懊恼。她触电般地缩回手，试图从他的身边逃开。
莫凡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紧扣着直到自己坐起来。他不敢相信地巡视着叶荻的表情，猛的拉过她拥进了自己的怀里。极淡的香气翩飞在鼻息的四周转着圈，臂弯里真实的触感不再来自那个重复多年的美丽梦境。
叶荻没有挣脱。真实的情感告诉她应该推开，但是理智提醒着毕竟是莫醉言的儿子。况且，她需要时间来冲减适才的尴尬。
片刻之后，她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从夹缝中传出。“小凡，你别误会了。我没有什么其他意思的。放开我，好吗？”
莫凡松开手，不可置信地瞧了她几秒钟。然后，他突然激动起来，热烈而狼狈地喊道：
“你没什么意思？！我有意思！”
“你知不知道，我不想出国就是为了你！”
“我从…….”
叶荻冰凉的手掩住了后面的话语，努力忽略掉心里的震动。“小凡，别说了。行吗？今天我累了，我们以后再说，好不好？”
莫凡被她恳求的语气撼动了，他拼命压制住已到嘴边的更多的倾诉。于是，他无从选择的静静地瞅着她，那么可怜兮兮，那么委屈不甘。
在这样透明的注视中，莫名的酸楚的柔情丝丝缕缕溢上心头。她下意识地揽过莫凡，把他的头轻轻贴近自己的胸前。闭上眼睛喃喃低语：“对不起，小凡。”……
室内晕黄的灯光一派温柔，斜斜地照在他们身上。无力的，懒洋洋的。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５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