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No.02 猫妖之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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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的夕阳染遍每个角落，野外的逢魔之时，由于太阳威力的减弱，那些蛰伏已久的黑暗开始蠢蠢欲动。
老师宣布放学那一刻，天空已褪去赤红，蓝得深远。收拾好书包，白衣的少女淡然走出教室，远离人群，向综艺楼走去。
远远地有个金发男子一直跟随那道白影，似乎不想被她发现，保持了五十余米的距离。见她走上楼梯，此时若不跟紧，又会像以往的无数次那样被甩掉。
他加快了脚步，见少女停在三楼的美术室前，便隐身于最近的阴影处，却意外地听到了她的喃喃自语。
“不知他有没有按时进食？会不会把房间弄得很脏？……”
是在说宠物么？……有些黑线地想着，他忽见少女握上门把的右手上有一道蓝光闪过，推门而入。他急忙跟上，门却先一步在他面前关上。
用力一推，发现门从内侧锁上了。他手中浮起一团白光，轻松地破除障碍，将门打开时，却发现室内空无一人。
窗户好好地关着，应该不可能从那儿跳下。
又被甩了么？自嘲地笑着，他退出美术教室，关上门时忽然想起这一带的门早在三点前都已关上，她一个平凡人类是如何进去的？
自嘲的笑意变得意味深长，华丽的声线如一抹曙光划过黑暗。
“黎•歌斐娜，我记住你了……”
悦耳的风铃声响起，古朴的雕花木门被推开，一个白色的身影走进“Eternal Dawn”，丝缕歌斐木的清香被夜风吹入，黎环顾了一眼店内，并未寻见要找的人。
木门掩上的瞬间，窗外原本是那间空旷的美术教室，竟突然泛起水波一样的纹路，转眼间变成巴黎街巷的一角。
店里一如往昔般冷清，黎望着那些毫无生气的器皿，素来平静的眸底不可抑制地泛出一丝忧伤，极淡极淡，却令室内的气氛变得压抑。
走进里屋，在黑木桌案前坐下，把书包放入抽屉里，黎取下颈上的项链，链坠是一个极精致的钥匙。用那支钥匙打开右手边的箱柜，从一沓契约中抽出那张藏得最深的宣纸，墨色的冷眸深深地凝视，纤细的指尖轻抚那个潇洒的签名，名为寂寞的气息不觉环绕周身。
古老的落地大钟钟摆一直摆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黎却仍静坐在桌案前未曾移动。光线越来越暗，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夜风将木门吹开，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当——，当——，当——……”
古钟，奏响了七下。
七点了。
轻叹一口气，似乎知道等待的人不会回来了，黎将钥匙戴回颈项，起身点灯。见风中轻微摇晃的木门，面色微变。
数百盏烛台蓦地在瞬间点燃，黎望着门外似曾相识的夜景，面色微凛。
同一个地方？真是大失误……
像她这种极易树敌的店，专门向被上帝遗弃的子民敞开大门，若短时间内出现在同一地区，极易被不甘的仇家搅局。纵然理智如她，竟也会犯这种低等错误么？
身后轻微的响动令黎回眸，随后愣住。
店内不知何时多出了这么多人，他们个个穿戴或金色或银色或古铜的铠甲，手持长矛、盾或长剑，面容冷峻地分立四方，形成包围之势。身后的门“碰”地关上，两个火红长袍的男子守住了门。
流火灵士和金、银、铜甲骑士？
真被找上门来了呢，昨晚的那些追兵。
好在那些契约早已锁在桌案中，而包括桌案及所有展架都有法力加重，如果他们真闹起来顶多也只是砸碎几个花瓶、弄坏几件装饰罢了，重要的物件都是安全的——不对！
那张契约！
迈开急促的步子冲向里屋，一旁没有人阻拦她，仿佛巴不得她早些进去。黎撩开珠帘，刚站稳，便有一把长剑架在颈间。她全然不顾，目光望向桌案。
有一个穿着洁白长袍的男子正坐在她平时常坐的位置，饶有兴致地审视手中的白纸黑字。温暖的灯火映射下，他的白袍上隐约可见银丝绣出的华丽花纹，仿佛收拢的天使羽翼，胸口还挂着一个精致的银十字，一头璀璨的金发煞是夺目。他身旁站着一个金色长袍的男子，此时正似笑非笑地打量黎。
而持剑的是琉银骑士的头领。
望见那白袍男子手中的宣纸，黎欲上前夺回，持剑的男子将刀锋推近，提醒她自己的处境。被迫停步，见男子将纸折起随意放入口袋，黎不顾颈间的利器，就要上前抢回，无奈又来两名琉银骑士，左右各一个制止了她的动作。
白袍男子悠然踱到黎面前，优雅地向她一笑，“初次……不，这是第二次见面了。很高兴认识你，‘瓦莎诺斯’小姐，”加重了特殊字词的咬字，男子笑得明媚而虚假，“我是永昼殿士白莫•林斯普顿，因为昨晚你的小动作害得我们撒网已久的猎物逃走了，不过也无大碍，我们照样能从你这儿得到信息，我说的没错吧？”
黎凝视他良久，蓦地开口：“肤浅。”沉寂的灵潭令白莫感到丝缕寒意，他凝眉，忽又笑开。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白莫笑着执起黎的一缕黑发在手中把玩，一边观察她的神色，“你告诉我们他的行踪，我们就放你一马。”
黎微蹙秀眉，目光钉在被白莫玩弄的秀发上，一边轻哼，表示不信。
“你们‘圣约殿团’似乎从来只注重猎杀妖魔，凡发现与黑暗生物有瓜葛者从不放过，就我窝藏罪犯一条，怕不够你们杀千刀。若不是你们以为我有那罪犯的去向，恐怕你们早下手了。”
白莫微愣，随后状似惋惜地叹了口气：“有时太聪明不是一件好事。我本想让你怀有一丝幻想，你偏要戳破它，恐惧地死去；但若此时你愿弃暗投明，告知我们妖魔的行踪，你死后灵魂尚能回归天父的怀抱，否则……”浅褐色的眼瞳中杀机毕现，“你只有去往地狱了。”
黎眼底刹那间波涛汹涌，竟让白莫看得呆住。有冰冷压抑的气息从那较小的身躯爆发，原本恶狠狠地钳制她的两名骑士不由得松了手。褪去了平日淡漠气息的她宛若被上帝抛弃的黑色天使，墨黑的双眸亮得可怕，其中奔涌的情愫令白莫无法分辨。当令人不寒而栗的无起伏声音响起时，室内温度骤降。
“我早已……身处地狱……”无光的双眸更显幽深，有一股强大的吸力拉扯动摇着白莫的灵魂，黎自顾自突兀地笑了起来，“很久、很久以前起，我便被无情地遗忘在地狱深处，每日所见的都是血流成河，凄厉的叫冤之声未曾停过。从那时起……世界早已失去秩序，无辜的生灵被伪善的光明追杀，才有了‘Eternal Dawn’。”
宛若魔吟，那低沉缓慢的叙述渐渐迷失了众人的神志，白莫惊觉自己即将忘却黎的容颜、名字乃至声音，蓦地抽出腰间的佩剑——
淡漠的诉说随着他的动作戛然而止，黎凝望着他，绽放了一抹苍白的笑“
“如此久远了……还是未曾改变么？这肮脏的光明……”
白色的衣裙上怒放的血色蔷薇，黎嘴角的笑意渐趋淡去，只余悲悯：“真是……令我失望……”缓缓跪下身，白莫抽离了剑，望着自己胸前喷涌而出的殷红液体，带着暖暖的、粘稠的触感，黎倒在黑木地板上，任生命之源汩汩流出，被地板的缝隙吸收。灵动的双眸无力地望向天花板，透过天花板望穿九天，直达那所谓“乐土”的天堂，生命之火渐渐淡下。
白莫冷眼望着奄奄一息的少女，无情地下令：“烧了这里，然后撤退。”
无尽的火焰包围了一切，却在展架和桌案以及那些紧锁的门前止步，隐隐有幽蓝的光满保护着这些物件，火舌无处可烧，只得渐渐停息。
黑木桌案旁，倒在地上的少女身边出现一个洁净的圆，所有火烧的痕迹到了圆的边界就消失了，而那落地大钟仍未停止工作。
凌晨一点四十五分了。
店内一片死寂，那空洞地望天的眸子竟渐渐聚集幽绿的光芒，随后变成猫般妖冶的眸色，绿得冷然，绿得惊心动魄。地上的血液开始倒流，流回那冰冷的身躯，最后胸前狰狞的伤口也慢慢愈合。
一点五十七分四十三秒。
苍白无血色的眉宇间淡出一记幽绿的古老图腾，宛若猫的竖瞳。紧接着大睁的双眼忽然羽睫轻颤，周遭的烛火忽明忽暗，那双绿眸似乎眨了眨。
一点五十九分零二秒。
苍白的指尖动了动，随后缓缓支起身子，黎竟活了过来。
扬起一抹极浅的讽刺之笑，那绿色的双眸望向胸前，那儿早已光洁如初。
伤口可以愈合，生命可以倒流，但那些毁坏的秩序呢？
“喀！”
两点整。
伴随着古钟的报时，“Eternal Dawn”的门似乎又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都已放了火还不死心么？攥紧链坠——那枚精致的钥匙——美丽的绿眸开始酝酿杀气。
那个不速之客在前厅停了一会儿，似乎惊讶于此时的狼藉。快步走向里屋，望见被烧得只剩残骸的珠帘，银灰的眸子渐渐血色弥漫。
看清那个身影时，黎松了口气：是他，他回来了……戒备放下之时，眸中的森然绿光尽数退去，恢复了往日的幽暗夜色，额间的绿纹也淡去。
撩开珠帘的残骸，几颗烧成黑灰色的檀木珠已炭化，被这么一碰纷纷化作灰烬散去。望见坐在地上的黎的一霎那，她眼中似乎有绿光涌动，转瞬便无迹可寻。
幻觉么？
见她完好地坐在地上时，泽尔西似乎松了口气。但当视线从那冷漠的黑眸下移时——
血色的眸中有杀气一闪而过，泽尔西脱下风衣，上前几步披在黎身上。没有询问前因后果，甚至没问她是怎么接下一剑还完好无损，泽尔西直接掏出腰间的黑水晶双匕，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微眯杀气腾腾的眼，似乎在感应那些追兵的方位。
“傻瓜。”拽进了肩上的风衣，黎慢慢从地上爬起，有短暂的痛苦之色在眼中一闪即逝。泽尔西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她一步一步迈向桌案，随后坐在了那张黑木椅上。
望着这些完好的易燃物，泽尔西有些发怔：前厅都烧成那样了，这些木头器物怎么丝毫没有火焰光临？随后看见那些刻在角落花纹中的图腾，顿时了然：原来设了结界。
望着黎忽然和自己的一缕青丝较上了劲，拿起一把剪刀就剪了下去，然后从抽屉中取出一根银白的发带，将那小部分只及肩头的短发与其余青丝扎成一束，泽尔西不由发问：“你受刺激了？”
黎忽然冷冷地盯着他，盯得他汗毛倒立，方才开口：“我厌恶肮脏的手触碰自己，哪怕只是头发。”
肮脏的手？是指那些打着光明旗号四处杀戮的“圣约殿团”么？这么想着，泽尔西了然地开口：“追兵来过了？”
没得到答案，便见黎忽然站起身要离开，泽尔西再自然不过的拉住她的手腕：“你还没回答我呢。他们伤了你？”目光瞟向胸前衣襟上用利刃划出的口子，那样的伤，是人都会死吧？
黎漠然回眸，语气少有的自嘲：“我为了一个背叛契约的人与圣约殿团敌对，被他们列入‘妖孽’一行，然后还被抢走新立的契约，接了一刀，这下你可满意？”
望着那双平静无澜的眼眸，泽尔西挑眉：“我看你本就是妖，刚刚我似乎看见了你绿色的眼睛。”
“那是凝聚了猫妖一族所有能力的‘九命丹’，若不有它，我真死了。”很是冷淡的语气，却令泽尔西有了错觉：她在生气。
没错，从那亮得诡异的黑眸、无表情的容颜、紧抿的唇瓣来看……她似乎真的生气了。有自责感从心底蔓延：人家为了自己都受了一剑，而自己却曾有过逃走的歹念……实在还不如一个小女孩。轻叹一口气，泽尔西让步，“契约没了就没了，大不了再立一张，你别生气了。”
有几点星芒在眼底汇聚，她似乎终于开心了，随后忽然注意到了什么：“我没生气！”
嘴角一扬，泽尔西悠哉地斗上了嘴：“你有。”
“我没……哼。”咽下了后面的“有”，也制止了自己孩子般幼稚的举动，黎瞪了他一眼，走出里屋。
“你去哪？”望着她有点仓皇的背影，泽尔西止不住笑意：真是……可爱呐！
“洗澡！”丢给他两个字，黎又不知从哪找出了一套白色睡衣，向远处走去。泽尔西跟了上去，一边慢慢说着：“洗完澡先去睡觉吧，你明天还要上课不是？这残局我来收拾，契约你明天回来再立也不迟，反正我不会再跑了。”
黎停住，似问非问：“明明可以离开，为什么？”
泽尔西耸肩：“有好吃好住的，何必在外流浪！况且我刚好喜欢这儿的氛围，所以勉强选择留下来咯！”
很安心，很和谐，竟让他不舍离去。
习惯了四海为家的他，在发现这么一个宁静的避风港，仿佛找到了归宿。
黎静静地望了他半晌，垂眸：“你应该有许多想问。”
“明天再问吧，现在你该去洗澡睡觉了。”泽尔西仿佛才是这儿的主人般地说着，黎也没计较，只是临走前又停下，淡淡叮嘱：“用戴着戒指的手叩三下门，然后推门而入便可直达‘Eternal Dawn’，这是捷径。不过千万要记得关门。”
“知道了，快去吧。”望着黎消失在展架间，泽尔西仍带笑意，望了一眼四处的惨淡光景，他随意一挥手，一切竟在弹指间恢复如初，丝毫不见先前的破败景象。
“好了，我也该去写契约了……不知她明天看到会有什么表情呢？……”
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他在桌案边坐下，取出一张宣纸，略一思索便“下笔如有神”……
昏黄的灯光下，白色的宣纸渐渐布满潇洒的流体英文，泽尔西隐去血色的银灰眼眸中竟带了暖暖的笑意，嘴角的弧度也变得柔和。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No.02 猫妖之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