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雪女传》林慧仪

3、慧然

　　将军府
　　告别素姐姐后，我就随我名义上的这位父亲——李明诚将军一同回到了京都中心这座朝坐东面西，占地一千多平方米的大将军府。门两侧，一对雕刻精美的石狮子静卧在大理石之上。抬眼望去，一块题着“威震西陲”的匾额悬挂于府门之上。匾额的右下角还有当今圣上的金印，可见他在皇上心中，地位自是不一般。我开始有些明白素姐姐对他的情感了。他们相识十载，却始终未能结成连理，或许这与李将军的身份地位有关。
　　沿门拾阶而上，穿过一道长廊，步入院内，但见兰桂竹木围于四周，一股君子之风扑面而来，风中带着兰桂的清香，我微眯双目，仰头去看竹叶缝隙里的阳光，明媚却不张扬就如李将军一样。地上斑驳的暗影，风移影动，真是珊珊可爱。我是真的喜欢这个丝毫不娇柔做作的院子。李将军见我一直不语，不禁有些尴尬“向菱，以前都是我一个人住，我常年驻扎西北很少回来，所以府中可能不像其他同僚家中那样有人搭理，会种些珍奇花卉。”我手扶在有些旧的栏楯上，转过身正视他，他大约三十多岁，身高八尺，剑眉横入，目光柔和如流水，薄唇细腻如雕刻一般。我几乎能够想象他运筹帷幄，驰骋沙场的样子。他亦低头打量我，眼中一抹探寻。“其实，我很喜欢这，你没有将胡杨移植过来吗？”用玩笑的口吻冲淡彼此的生疏。“你是她的妹妹，她喜欢的你自然也是喜欢的。”他透过我的眼睛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人。“老爷，下人们都在大堂等候了。”管家阿顺是一中年偏胖的男人，那肚子隐在衣服，圆滚滚的，可爱至极。“菱儿，我们先去大厅吧。”我点头趁他转身时，朝管家做了个鬼脸，管家那惊愕的表情真是滑稽，我不由笑出了声音。爹爹回头看了我一眼，依旧是一池波澜不惊，宠溺的怜爱。任何外人看到他这样的表情似乎都会相信我是他唯一嫡出的爱女。
　　“小姐来了，还不快拜见小姐。”待爹爹坐定后，阿顺当众先对我作了一揖，很卑微恭敬的姿势，犹如对爹爹一样。大家见管家如此，况且爹爹又在旁边，也都毕恭毕敬地跪下齐声道： “见过小姐”。
　　他点了点头，扭头看了看在旁座喝茶的我，缓缓开了口，“小姐名向菱，虽是刚刚跟我从边疆回来，但她是老夫唯一的孩儿，以后她的事你们要事事上心，若是让我知道谁让小姐受委屈了，轻则家法处置，重则直接赶出府，明白吗？”
　　这样威严而冷漠的声音却让我的心暖暖的，他是想让我在这好好生活才会如此严厉的警告下人，就凭这一点我就应该感谢这位父亲大人。下人齐声答诺，可是我知道总是会有那么几个不会那么真心。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呢！
　　“对了，慧然呢？”爹爹打量了一圈问道。
　　“表小姐进宫陪贵妃娘娘说话了。”
　　他虽无言，可我明明听到了他微不可闻的轻叹。心里有些不解，但还是忍了下来，慧然，究竟是何许人也呢？
　　晚饭过后，我在房中看起了《本草纲目》。“小姐，喝茶。”侍女凝烟将一杯温热的茶放到了我的手上，茶温刚好温暖了我的手心。我放下书，静静打量了她一下。她年岁不大，恐怕跟我差不多，面目清秀。身着一件淡粉色的夹袄，头梳随云髻，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清爽偏偏又带了点温暖。
　　“为何不是清茶？”
　　“奴婢听萧竹姑娘说小姐体质偏寒，现在还是春寒料峭时节，不宜过多饮凉性茶，所以奴婢为小姐准备了这养胃并且温性的普洱茶。”
　　“哪只普洱茶呢，凝烟还为小姐你准备了汤袋，另外拿了几条厚实又柔软的蚕丝被给小姐做床垫，保证小姐会一觉睡到大天亮呢！奴婢先恭喜小姐又得了一细心体贴的人。”萧竹端了一盆热水推门而进，嬉笑道。
　　那日素姐姐走时顺便将萧竹留下给我，我知道她是担心我，所以才将这个会武功又善用毒的人留在我身边。“如此说来，还真是该谢谢你的体贴。”我朝萧竹眨了眨眼，她会意，转身从匣子里拿了一支金镶玉的步摇递给我。我起身将它插到了凝烟的随云髻中。她慌忙跪下“奴婢照顾小姐是应该的怎么能拿小姐的东西呢！”说着便要拿下来。
　　“照顾我是应该，可是能细心地想我所未想，设身处地为我着想的人就不多了。这只步摇远远比不上你对我的真心，以后你若能真正奉我为主，别说步摇就算在贵重的东西我也舍得。”
　　“奴婢决不会辜负小姐。”
　　“对了，慧然是谁？”
　　“慧然小姐姓林，她母亲是老爷的妹妹，因其母过早逝世，姑爷又有了续弦，那续弦原本是青楼女子，听说很讨姑爷欢心，因此才被扶做正室。后来老爷又听说慧小姐与后母交恶，怜其孤苦，才接到府上来的。”
　　“那爹爹待她必定十分好吧？”
　　“好是好，只是及不上小姐。小姐刚回来老爷就将这府里位置最好也最奢华的祥云苑，而慧然小姐住的是离老爷比较远的晚晴苑。”
　　我不由面色一僵，晚晴苑，晚晴，莫非出自李商隐的诗《晚晴》若是如此，那么爹爹不是早已许她荣华了？不过只要她不妨碍我，我无心与她争。毕竟现在她是我的表姐呢！
　　“夜深了，凝烟你先去休息吧。”
　　“是”
　　待她出去后，萧竹用篦子一下一下帮我梳着头发，“小姐，你比以前稳重多了。记得你小时候有一次非要骑牛，结果牛儿狂性大发，你死拽着牛角下不来，后来牛冲到河里，你整个身子都被浸到河里只剩一个头在外面大喊救命，幸好可汗经过救了你，之后你感染风寒，这才在床上老实了几天。”
　　“那时源离哥哥还不是可汗，萧竹我知道你想什么，我会尽力帮源离守住他的江山，可是我不能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我不想变成蛇蝎心肠的人。”
　　“所以我留下来陪你了，小姐只要是妨碍到你的人，我都会让他们消失。”她眼里的狠绝和戾气刹那间凝固了空气，这样的萧竹是让我齿冷的。我从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惊愕，素姐姐真的是下定决心了吧，不知什么时候这美丽的天朝上空已风起云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