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大叔》番瓜小笼包

4、四、

　　其实冯东海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犹豫的，他不知道自己劝蔡铭铭不要放弃的这个做法究竟是对还是错。

　　毕竟蔡铭铭的梦想实在太大太难，道路坎坷，作为一个成年人，他的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放弃，去走另一条路，也许只要放弃了这个，蔡铭铭就会有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但那也仅仅是也许，那个改变的未来，并不是蔡铭铭想要的，至少，不是现在的蔡铭铭想要的。

　　冯东海知道蔡铭铭现在想听到什么话，他也如愿的把他想听的话说了出来。

　　这个做法很不符合冯东海的性格，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理智的，如果是别人，他也许会很冷静的分析一遍其中的利害关系和所有的可能性。

　　可是他面前的人是蔡铭铭。

　　冯东海发现自己不愿意看到这个昔日里充满了冲劲儿的年轻人变得沮丧的样子，平时看着蔡铭铭的时候冯东海总觉得像是看到了一片蓝天，可是现在，那片蓝天上阴云密布，连带着冯东海的心情也变得压抑起来。

　　“在努力一次吧。”冯东海说。

　　“大叔，”蔡铭铭看着冯东海：“你觉得我能够成功么？”

　　蔡铭铭也不知道这个问句自己希望得到什么样的回答，即使冯东海给自己肯定的回答，蔡铭铭也不会相信。

　　不，蔡铭铭想，如果是大叔，是绝对不会说出你绝对会成功这种话的，如果说出这种话，那么冯东海也就不是冯东海了。

　　冯东海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单纯的看着蔡铭铭，也许只有一两分钟，可是蔡铭铭却觉得这段无言的时间异常的长，长到蔡铭铭的心情的慢慢平静下来，冯东海才慢悠悠的吐出了一口气，说：“谁知道呢。”

　　这反应和自己想象的一模一样，蔡铭铭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大笑起来。

　　没想到蔡铭铭会是这种反应，冯东海一脸迷惑。

　　“大叔，你真不愧是大叔。”蔡铭铭笑出了眼泪，捂住肚子不停的颤抖。

　　这句话太绕了，让冯东海完全摸不清头脑：“什么？”

　　蔡铭铭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抬头看着冯东海，一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说：“大叔，我真喜欢你。”

　　“哦……”冯东海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嗯。”

　　“好了。”蔡铭铭站起来，“我们走吧，今天起我要努力磨练演技和歌技。”他的眼神又恢复了曾经的坚定，“我要做明星！”

　　冯东海也跟着站起来：“演技歌技要怎么磨练？”

　　“哎？”蔡铭铭眨了眨眼睛，“总归是有办法的吧，从现在开始找办法！”他面对冯东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总算雨过天晴了啊，冯东海心想。

　　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对于蔡铭铭来说，就像是一只镇定剂。

　　虽然他只说了寥寥的几句话。

　　不过蔡铭铭也有点小本事，没过几天就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张附近的广播电影学院的课表，开始跑去蹭课。

　　当然很多主要课程是蹭不了的，能蹭到的主要是一些大教室的公开课，时间大多是在晚上。但即使如此，蔡铭铭也很满足了，每次听课都能记一堆东西回来，回来再看到半夜。

　　从此蔡铭铭的时间变得更紧，有时候没有时间来冯东海这里索性就饿着肚子不吃饭，后来他每次来冯东海都多炒几个菜说是做多了吃不完，让他带回去。

　　这个理由用得太多，蔡铭铭自然也明白了这个做不完是故意的，所以下次蹭完客就回来饭店帮冯东海干些活，有次干完活了还有一两桌在吃饭，蔡铭铭怕时间浪费，索性就拿了笔记本在一旁看。

　　看着看着忘记了时间，忽然一抬头才发现客人早已经走了，连桌子都已经收拾干净了，连刘鹏都回家了，只剩冯东海一个人，在柜台按着计算器对账。

　　蔡铭铭问：“大叔，你要关门了吗？”

　　冯东海说：“还有一点帐要算，你继续看吧。”

　　蔡铭铭说：“那你算完帐叫我。”

　　冯东海嗯了一声，蔡铭铭就安心下来继续看书，饭店里非常的安静，玻璃门外象征今天不在营业的半截铁门帘仿佛把这里和外面的空间隔绝了起来，使这里变成一个独一无二的小世界。

　　蔡铭铭翻着笔记本，耳边传来冯东海按着计算器的声音。

　　就连蔡铭铭自己都在奇怪，那计算器的按键那么软，自己却对那个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一下一下，极有节奏的响着。

　　已经十二点半了，蔡铭铭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表，真的有那么多帐需要算么？

　　蔡铭铭忍不住转过身，反坐在椅子上，胳膊放在椅背上，盯着冯东海看。

　　“大叔。”

　　“嗯？”

　　“你都没有家人吗？”

　　“我父母在外地。”

　　“不，我是说老婆孩子。”蔡铭铭把头放在胳膊上，“大叔你的孩子应该已经上小学了吧？”

　　冯东海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我是单身。”

　　“哎？”蔡铭铭愣了一下，“不会吧？”

　　冯东海摁错了手下的键：“……”

　　蔡铭铭露出了两个酒窝：“大叔你这么优秀的男人都没有人要，那些女人的要求也太高了吧。”

　　冯东海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这个问题，抬起头看着蔡铭铭。

　　“啊……这肯定不是你的问题，”蔡铭铭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道，“大叔你很好，真的，如果我是女的我一定嫁给你。”

　　冯东海叹了口气，又摁了几个数据，合上账本。

　　蔡铭铭抬起脑袋：“算完啦？”

　　早就可以算完的。冯东海嗯了一声，说：“穿上衣服走吧，我开车送你回去。”

　　蔡铭铭答应了一声，连忙把散落在桌子上的笔记本和笔收起来。

　　走过来的时候他桌子腿绊了一下，冯东海扶住他的胳膊，说：“小心点。”

　　蔡铭铭扬起头，对冯东海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你还是小孩子啊。”冯东海一边往外走，一边调侃他，“你看连路都走不稳。”

　　“嗯，那我就当童星好了。”蔡铭铭很厚脸皮的说道。

　　冯东海摇摇头，笑着等蔡铭铭走出来锁门。

　　周围的店早已经关门了，路上也早已经没有了行人，只剩路灯在黑夜里闪着幽暗的光。

　　冯东海刚准备拉铁帘，蔡铭铭上前搭手：“我来帮你！”他总是想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帮助冯东海做一点事。

　　虽然这种小事完全不需要人帮忙，可是冯东海也没有拒绝。

　　两个人拉住了铁门帘，铁帘的触感比外面的温度还要低了几分。

　　“准备好了吗？”冯东海喊，“一！二！三！”

　　‘哗’的一声，铁帘被拉到地上，冯东海蹲在地上上锁。

　　蔡铭铭很是心满意足的在他身后看着，顺便呵了呵自己的手，吐出的气变成了白色。

　　不知不觉，天气已经变冷了啊。蔡铭铭想，然后转过头，看着冯东海将车开了过来。

　　车头灯冲破了夜晚的黑暗，比路灯还要亮了几分。

　　蔡铭铭弯起了嘴角。

　　冯东海一上车就开了空调，等蔡铭铭坐在面包车上的时候温度已经升高了几度，还高兴的感慨了一句好暖和，然后笑嘻嘻的拉上安全带。

　　冯东海奇怪的看向一旁的蔡铭铭：“你怎么那么高兴。”

　　“这是专车送我回家啊。”蔡铭铭说，“好高级的样子。”

　　冯东海转过头，啼笑皆非的摇了摇头：“就是一辆运菜的小面包，有什么高级的。”他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说，“等你以后见识的东西多了，就知道这个没什么了不起了，说不定你还会觉得这车上一股菜叶子味。”

　　蔡铭铭说道：“比他们的香水味好闻多了。”

　　冯东海笑了笑。

　　蔡铭铭怕他误会自己说客套话，道：“我说的是真的。”

　　冯东海说：“我知道。”

　　蔡铭铭安心下来，露出了那个标志性的招牌笑容，然后打了个哈欠。

　　“困的话就睡一会儿吧。”

　　蔡铭铭说：“我陪你说说话吧，要不然一个人开车多寂寞。”

　　明明已经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冯东海说：“开车说话会分心的，你睡吧。”

　　“哦。”蔡铭铭放松身体窝在副驾驶座里：“大叔，到了叫醒我。”

　　“如果不舒服，就到后座去吧，那里空间大。”

　　“没事。”蔡铭铭的声音已经因为困意而变得含糊不清，“比地下室暖和多了，那里暖气还没来……大叔……我睡了……”

　　冯东海嗯了一声，然后慢慢降低了车速。

　　蔡铭铭很快就进入了深度睡眠，沿途的灯光在他脸上一遍又一遍的扫过，出现，又消失，再次出现，消失……

　　蔡铭铭完全不知道一路光线在自己身上的光影变幻，睡脸上的表情平静而满足，就连呼吸声都变得平稳而悠长。

　　如果有一天，这孩子真的走进了那个缤纷的圈子，还能露出这样的脸么。

　　冯东海一边开着车，一边想。

　　然后下一刻，他就自嘲似的笑了起来。

　　自己也未免想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