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大叔》番瓜小笼包

12、十二、

　　春节长假很快就过完了，城市里迅速恢复到了过年前，日复一日的工作中，仅仅一个星期，过年的气氛就在忙碌的工作中消失了，只剩下街道两边尚未来得及拆掉的红灯笼来提醒人们春节刚刚过去。

　　对于蔡铭铭工作的公司来说，年初是争取客户的大号时机，关系到一年的工作量，所以蔡铭铭刚开始上班就被老板带着东奔西跑，忙的昏天暗地，再回想过年时候平静安详的那几天，蔡铭铭觉得就像是做梦一样。

　　他干活非常认真，什么活儿都尽心尽力去做。而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懒散的，对比之下，蔡铭铭认真的特质很容易就显现了出来。

　　不过与辛苦相应的，老板也越来越看重蔡铭铭，经常拍着蔡铭铭的肩膀，对他说：“小蔡，等以后咱们公司做大了，你就是元老，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蔡铭铭笑着说谢谢老板。心里却没觉得有多高兴，他觉得这份工作是本职，理应认真的干好，但是却从来没有想到以后应该怎么办。

　　因为工作的关系，蔡铭铭也会接触到一些其他公司的老板，酒席之间闲扯的时候，也会说到娱乐圈的事儿。遇到这些话题蔡铭铭总是竖起耳朵去听，但是大家无非是聊些八卦丑闻，总是说不到真正的点儿上。

　　“那个圈子啊，乱的很。”喝的醉醺醺的文化公司老板举着酒杯说道，“就是那个，最近演了古装剧的那个女演员，没红的时候四处找关系想要红，把我圈子里好几个朋友睡了个遍，一路睡上去的。后来她红了，大家酒桌上吹起来，我和谁谁谁睡过！另一个说，哎，我也和她睡过！然后再一个说，不会吧，她也找你们了？最后大家一对暗号，原来都是兄弟！”

　　酒桌上的人笑成一团，蔡铭铭觉得反感，但也得陪着笑：“也不全是那样的吧？”

　　他想起之前在选秀节目面试的时候，还有个胖子考官和一个女考官很和善的对待自己。

　　没想到蔡铭铭这话一问出来，酒桌上的人马上又大笑起来。

　　“小兄弟，你太年轻了，天下乌鸦一般黑知道不？就算你是再白的布，进到染缸里面，还能保持原来的颜色？”

　　蔡铭铭下意识的还想反驳，他觉得这世界上不可能有纯粹的黑暗，尤其是他们说的那个圈子又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可是他刚张开嘴，又忍住了。又不关自己的事情，在这里争那么多逞个口舌之快又有什么意思呢。

　　蔡铭铭压了一口酒，看着酒桌上说着各种性丑闻笑得脸红耳赤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太多的酒，他忽然觉得那些谈话声和笑声都渐渐变小了，像是他和其他人之间，忽然多了一道看不见的墙，他们在墙的那边欢声笑语，而自己在墙的这边端着酒杯发呆。

　　一瞬间，蔡铭铭忽然产生了一种“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在这里干什么？”的疑问。

　　那迷茫并没有持续太久，马上就被其他人和自己的对话拉了回来：“来，小兄弟，我敬你一杯！”

　　那堵无形的墙消失了，蔡铭铭马上回到了现实之中，连忙端起酒杯来，和那个老板碰杯。

　　忙了近一个月，终于放了半天假，蔡铭铭想好就没见到大叔了，跑到冯东海的小饭店去看。冯东海出去采购了，刘鹏倒是在店里，看见蔡铭铭十分高兴：“铭铭，过年以后就没见过了啊，工作的怎么样？让我看看……这衣服不错嘛，显得精神了不少，像个大人的样子了！”

　　因为是刚下班，蔡铭铭还穿着上班的衣服，被刘鹏好好夸奖了一番，弄得蔡铭铭很不好意思，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有点尴尬的想离开，又不甘心，想在店里多呆一会等冯东海回来。正在纠结的时候，老板一个电话打过来，说是之前一个一直没有约到的大客户今天主动打电话，说想看看他们公司的策划方案，让蔡铭铭赶紧回公司准备。

　　蔡铭铭挂了电话刚出店门拦了出租，就看见冯东海的面包车开了回来。

　　“大叔……”蔡铭铭的动作停了下来，冯东海从车上下来，正好看见他：“铭铭，来了怎么不进去坐坐？”

　　“我公司有急事，找我回去。”

　　“哦……”冯东海点点头，看着蔡铭铭，一个月不见，他脸色憔悴了不少。

　　冯东海问：“你开心吗？”

　　蔡铭铭愣了一下，马上说：“开心，老板挺器重我的。”

　　出租车司机摁了两下喇叭，蔡铭铭连忙说了一声再见，坐回车里。

　　刘鹏对冯东海说：“你看这孩子，长进了不少啊，也像个上班族了。”

　　冯东海看着远去的出租车，含糊的应了一声。

　　这是个重要的大客户，之前公司的人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加班加点做出了东西，最后人家看都没看，大家以为没戏了，没想到现在峰回路转，公司里的人都高兴地很。公司所有人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原来准备好的文案重新装饰了一下，打印成彩图文案给蔡铭铭带着，不少人一遍一遍的跟蔡铭铭说哪里是重点，哪块需要和客户详说。

　　晚上的饭局安排在了市内数一数二的高档饭店，等客户到了，蔡铭铭马上把大家精心准备的策划双手递了过去。

　　对方只是翻了翻，就随手递给后面的人了。

　　席间蔡铭铭时不时的看看那摆放在一旁椅子上的文案，几次劝对方看看，都被对方含糊的混了过去。后来再想说，就被老板用眼色制止了。

　　“钱不是他们的，他们不在乎合同，只在乎自己高不高兴，”老板低声对蔡铭铭说，“把人伺候好就行了。”

　　蔡铭铭这才发现，这个五百万的合同对自己公司来说像天一样重要，可是对对方派来的人来说根本什么都不算。

　　蔡铭铭他们在求人，处于完全的劣势，只能陪着笑一杯一杯的喝。

　　酒足饭饱，蔡铭铭已经喝到跑厕所吐了两次，满嘴都是胃酸，连看表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陪着笑继续喝，一边喝一边祈祷对方赶快结束。

　　好容易对方也做出了结束的姿态，蔡铭铭松了口气，看了一眼已经醉的东倒西歪，还在勉强打起精神的老板，想着终于熬到头了，却没有想到对方又要了一瓶高度数的白酒，拿起杯子倒了五杯，对蔡铭铭和老板说：“让我看看你们有多少决心，一杯一百万，喝光了我就签合同。”

　　老板和蔡铭铭对看了一眼，两个人都已经撑不下去了，心想再喝下去是要命了。老板赔着笑说：“大哥，真的喝不动了。”

　　“你不信是不是？”那人竟然真的拿过了蔡铭铭公司的合同，掏出印章，对着他们俩人“喝完马上盖章！”

　　老板见他是来真的，马上点头说道：“我喝我喝！”说着伸手去拿杯子。

　　蔡铭铭见他手都在抖，心一横，说：“老板，我来吧！”然后拿起杯子，一杯一杯硬灌了下去。

　　最后一个空杯子放下的时候，全部的人都在大力鼓掌，那人哈哈大笑，二话不说在合同上盖了章。

　　蔡铭铭硬撑着和老板送走那些人之后，马上就倒下了。老板吓得酒全醒了，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

　　诊断结果是酒精中毒，蔡铭铭洗胃之后，在医院住了两天，老板报销了医药费，还给了他几天假，住院时还带着同事来看他。

　　“你有亲戚在这里吗？”老板说，“找他们来照顾你两天。”

　　蔡铭铭马上想到了冯东海，但是自己和冯东海说过自己过得很好，实在不想再让看到这么落魄的样子。

　　同事A笑着说：“你是我们公司的英雄啊，对了，客户对咱们策划怎么说？”

　　蔡铭铭只是笑，他想起那个客户甚至没有仔细翻过他们耗费了无数心血做出的策划。

　　同事B悄悄的对蔡铭铭说：“你喝的值啊，老板放话要给你升职加薪呢，出院以后，你就是个经理啦。”

　　蔡铭铭弯了弯嘴角。

　　出院以后，蔡铭铭真的有了几天假期，他却再没有心思去找冯东海，他觉得像是冯东海那么敏锐的人，一定能马上发现自己的不对。

　　如果被盘问出因为酒精中毒而住院的事情，那就太丢脸了。

　　蔡铭铭觉得自己在冯东海面前已经露出了很多潦倒而丢脸的样子，他希望能改变自己在冯东海那里留下的样子，最好能让他觉得自己过得很好。

　　事实上，也确实很好，因为他工作不久，年纪轻轻的就快要升经理了，虽然这件事他总觉得没有真实感。

　　不觉得有多高兴，也不觉得有多意外，似乎生活就应该是这样按部就班的走下去。

　　蔡铭铭百无聊赖的看着自己租的地下室，如果工资高了，他可以换个更加舒适的地方，找个白天可以看到阳光的屋子。

　　他的东西不多，搬家并不要很费劲儿。蔡铭铭扫视着自己的东西，一边看一边盘算搬家的时候要怎么打包，算着算着忽然有些泄了气，坐在床上想，我这是在干什么啊。

　　他顺势倒在床上，手碰到了塑料袋，窸窣作响，蔡铭铭转头一看，是过年时冯东海送给自己的围脖，因为太过珍惜，他只是打开看了一下就原样放了回去，从来没有把围脖拿出来看看。

　　果然还是应该看看是什么样的围脖。

　　蔡铭铭伸手把围脖勾了过来，然后打开包装袋，拿出围脖。手掌感受到了毛制品温暖的触感，连带着心里也温暖了起来。

　　蔡铭铭比划着把围脖往脖子上围，却突然发现围脖中间夹着几张折叠起来的纸。

　　是祝福的话吗？

　　蔡铭铭打开纸来看，却在下一秒愣住了。

　　那上面写着这个城市里几个影视学校各个相关专业的全部课表，旁边还标清了哪些课程是可以旁听的，哪些老师教得好哪些老师好说话可以蹭课听，并列出了所有课程需要的书，里面还夹着一张购书礼品卡。

　　这张课表比蔡铭铭旁听时的课表详细很多倍，蔡铭铭不知道冯东海从哪里搞来的这么详细的课表，但是他知道冯东海弄来这个东西肯定花了不少功夫。

　　而且……

　　蔡铭铭捏着那张纸，用力的抿了抿嘴，眼眶却红了。

　　而且冯东海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自己不甘心放弃那个梦想，他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蔡铭铭想起那天冯东海问的“你开心吗？”，就算自己隐藏了，他还是知道，他知道自己不开心，他知道自己很迷茫。

　　也许，他也知道，自己每天都在怀疑的想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

　　就算再怎么否认，做明星的梦想已经在蔡铭铭的心里发了芽，并在之前很多年的浇灌之中成长为身体的一部分，生活的一部分，甚至能成为活着的意义之一。

　　连蔡铭铭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一点，但是冯东海却看出来了。

　　“大叔……”蔡铭铭慢慢的把脸埋入围巾里，“我真的可以继续下去吗……”

　　很久以来，蔡铭铭一直觉得自己是孤立无援的，现在，他终于发现了，有人真正的站在自己的这一边。

　　没有信心、害怕再次失败、害怕受到伤害，害怕伤害别人……

　　可是冯东海表示他并不介意之前的事情，这几张纸，比说一万次我不在意都来得可靠。

　　蔡铭铭觉得自己一直在黑暗中行走，可是现在黑暗中出现了一缕阳光。就算其他人都不支持自己，但只要有一点点、一点点光亮，他就可以奋力的朝着前面奔跑。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好（咦，年已经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