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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邂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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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新家了,新居是一座三层建筑小楼,后门隔着一条小溪挨着一片菜地,隔着那块菜地,又是一片住宅区。每天清晨或傍晚,雨烟都爱推窗远眺。下起雨来时,小溪、菜地、住宅区全部笼罩在一片濛濛烟雨中,也只有在这时候,她的心里才是踏实的,此时所有的幻想都不会有人打扰。在迷离的烟雨中,她仿佛看见自己如同天使般展翅飞翔,所有的人对她都呵护有加......
三年级的时候,雨烟参加了学校的书画社。“也许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雨烟常痴痴地想。她因寂寞选择了书画,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在这方面似乎有点天赋。随着她的作品不断地贴上学校的墙报,父亲的笑脸似乎多了起来,母亲却更爱支使她做事情了。也许在母亲的思维里,丑女儿是干粗活的,而漂亮的女儿是用来呵护的。姐姐吃完饭可以看书、唱歌、跳舞,而她则必须洗完碗、拖完地、洗干净衣服才可以做她想做的事情。她孜孜不倦地做着,只因为在做完这些事后,她可以做她想做的事情。
......
当走出书画社的时候,雨烟才发觉已经下雨了。小朋友们陆陆继继地被家长接走了,顷刻间只留下她一人。雨似乎没有停的迹象,看了看墨绿的画夹,她明白不到万不得以父亲是不会有人来接她的。她的心里充満了矛盾,是冲回家呢,还是等待雨停?冲回家的话,画夹会淋湿,她开始后悔为了早点完成那幅画而要把画夹带回家。现在只能等雨停了,可是雨却下得越来越大,愈发没有停的意思了。再不回家的话,母亲又要骂她了,她原本就反对让她参加什么书画社,也许下学期会不让她参加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走廊的灯也开始亮了起来。雨烟靠在墙壁上,她作好了挨骂的准备,看着如泣如诉的雨帘,数着地上那一滩水上飘零的水花,思维又开始驰骋。水花悄无生息地诞生又消亡,是否也正如我平白无味的人生?
突然,远远地传来脚步声。是爸爸来接她了吗?雨烟站直了身子,可是更大的失望立刻袭击了她,来的是个五六年级般大的男生,她轻轻叹了口气,又靠回墙上。可是,那男孩却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并朝她递出一把雨伞。雨烟吃惊地瞪大了眼,再看了一眼那个男生,没错,不认识!那位男生开口了:“回家吧。”他的声音真好听,这是雨烟的第一感觉。“可是,我不认识你。”“我家就在你家斜对面,真的。”男孩的脸红了,眼睛里却依旧透着一样的真诚。他迅速地把伞塞到雨烟手中,轻轻地说了句“走吧”便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了,雨烟只好撑开伞紧跟在他的身后......一路无语,到了家门口,他果真停了下来,雨烟踏上台阶,收了雨伞,把它递还给他,“谢谢!”“不用!”他立刻转身走了,雨烟呆呆地看着他进了斜对面的朱漆大门。这是有生以来,第一个对她这么好的陌生人,她无法描绘自己的那份心情,只知道眼角有一颗热泪滚落......
来开门的是姐姐,她看着雨烟已被雨淋得湿透的校裙,尖声道:“爸,妈,雨烟回来了。”“为什么不等雨小些再回来,我正想等雨小了去接你呢?” “爸,同学送我回来的。”“同学呢?”“走了。”不知为什么,雨烟撒了平生第一次谎。“快去吃饭吧,大家都吃过了。”雨烟赶紧跑到厨房,饭菜都冷了。得赶紧吃完再干家务,要不妈妈又要骂了。
“都是你,答应让她去参加什么书画社,你看,麻烦吧?这么迟才回来,搞不好明天心都变野了......”母亲絮絮叨叨地责怪着父亲。“好,好,好,下学期不让她去,可以了吧?”一口冷饭卡在喉咙,雨烟两滴清泪叭嗒落入碗中,和着冷饭塞入口中的是咸的泪。
说真的,雨烟并不怪父亲。父亲是难产儿,出生第二天,母亲就去世了。算命的说父亲命硬,克死了母亲,因此父亲从小便得不到爷爷和太祖母的欢心。从一个奶妈处再转到另一个奶妈处,没娘疼的孩子是多么苦啊。母亲虽不疼爱雨烟,可是对父亲和其他的孩子是一往情深的。因此,尽管有人开玩笑说父亲是妻管严,父亲却总是笑笑。即使母亲再不对,父亲对母亲始终疼爱有加。雨烟渐渐觉得,人的一生,得到的关爱是天注定的,“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也是雨烟在目睹了那位阿姨因老公的背叛自杀后,仍能对未来的老公有所幻想的原因。
也许是在风雨中站了太久,雨烟病倒了。夜是那样的寂静,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不适。头痛欲裂,喉咙里似乎有火在烤,摸了摸额头,好烫,原来是感冒了。好累啊!电视里说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如果就能这样死去,我所有的痛苦是否就能灰挥烟灭?可是,给她送伞的男生的脸却闪现在脑海里,他是那样地温柔......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还没答谢人家什么,你怎么能轻易地就想到死了呢?雨烟挣扎着到厨房倒了杯开水,喝完后又浑浑噩噩地睡着了......
“死妮子,你还赖在床上,还不给我上学去!”
“妈,我感冒了。”
“多喝点开水就好了。快起来上学去!”
雨烟挣扎着给自己倒了杯开水,却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杯子滑落,“咣!”杯子碎了。
“作孽!我怎么会生你这么个女儿?杯子不要钱是不是?好死不死的......”
“妈,”雨烟的喉咙干得要命,只能勉强发声音,“我能不能请假?”
“去死着吧。”母亲扔给雨烟几个药片,气鼓鼓地去打电话了。
中午,下班的父亲发现了发着高烧的雨烟,“这么烫,要去挂点滴呢。”
“赔钱货,讨债鬼。吃了午饭再去吧。”母亲愤愤地说。
“也行,呆会儿我上班了,你接着看一下。”
在街道医疗站,雨烟挂着点滴睡着了,梦中,又听到母亲在骂她,她打了个寒颤,醒了过来。原来不是梦,的确是母亲来了。她正与一个打扮挺时髦的妇女在闲谈着。
“这个也是你闺女啊,怎么一点也不像。”
“嗨,是呀,赔钱货一个,长得那么难看,让你见笑了。”
“你自己人漂亮,要求高吧。哪里会难看呢?”
“你来看病?”母亲问道。
“喏,我就那么个儿子,昨天下那么大的雨,不知什么时候溜出去学雷锋,给同学送雨伞,给淋得有点感冒了,这不,硬拉着来打一针。这小兔崽子,问他哪个同学,死不回答。把我给气得够呛。我说,人家同学也有父母,用得着你送雨伞?”
“那是,”母亲附和着,“你儿子呢?”
“喏,在那打针的那个就是。”
正说着,那少年已打好针,朝他母亲走来:“妈,我好了。”
天哪,是他!雨烟的脸一下子红了,母亲刚才骂她的话他肯定都听见了,天哪!她那时才深刻领会到什么叫“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唉呀,长得这么俊呀,几年级了,叫什么名字?”母亲搭着那少年的肩,好好打量着。
“六年级,我叫牛亦斌,相声演员牛群的那个牛,亦就是‘也’的意思,文武斌。”
“唉哟,你瞧你儿子机灵样,真叫人喜欢。”母亲笑了,“六年级,毕业班了呢。在哪个小学啊。”
“一小。”
“与我家丹丹同校呢。”
“你那女儿风头那么劲,谁不知道啊。你们那天搬家,我就发现了。”
“是嘛。”母亲笑得更灿烂了。
“倒是你这个女儿,我还不知道呢。”
“赔钱货一个。”母亲的脸立刻暗了下来
一瞬间,三束眼光全部朝雨烟看来,那少年惊诧得微微张开了嘴,但立刻装出坦然的不认识她的神态来。雨烟的眼眶立马蓄满了泪水,但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妈,我下午体育课和自习课,我请假休息,可不可以。”小亦斌扯着他母亲的衣服求道。
“好,好,好,小祖宗。那我们回家吧。”
“妈,妹妹也生病了,我陪她一下,呆会儿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天哪,大妹,你看,他这雷锋心肠又发作了,”亦斌母亲明贬暗褒着,“你看得来吗?”
“妈,我知道,等滴完了叫医生。”亦斌生怕母亲不同意,大声地强调:“真的会,妈!”
“那好吧,大妹,我看我们一起回去好了。有医生在,没什么大问题的。我们顺道说说家常话。
母亲本就一肚子怒火,听了这番话正中下怀,假意推脱了一番便欣然接受了。
望着母亲远去的背影,刚才强忍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她赶紧向着墙壁一扭头,偷偷地在枕头上擦去泪水。
有一只小手扶上她的胳膊,一声轻轻的问候传来:“疼吗?”
她赶紧回过头来,强笑道:“不疼,谢谢你留下来陪我。”
“雨烟,我讲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雨烟惊诧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你的画上面写着啊,”他笑了笑,补充道:“我也是书画社的,现在毕业班了,很少去。有一天去向老师交画,老师正在评你的画呢。大家围成一圈,你很认真地听着,没看见我。后来,你们那天搬家,我就认出你了。厉害吧?!”刚得意洋洋地说完话,他就打了个很响的喷嚏,只好不好意思地笑了。
“害你感冒,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他笑着唱起了歌,“学习雷锋,好榜样。嘿嘿!”他笑得那么有感染力,雨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起来真好看。”他突然怔怔地望着雨烟,说道。
“哪里,我很难看的。”带着浓浓的自卑,雨烟的声音低了下去。
“真的,不骗你,我老爸说女大十八变,你会越来越漂亮的。”
“是吗?”雨烟高兴地望着他,“不骗我?”
“女生就是女生,这么注重外表!”他不屑地撇撇嘴。听了他这番话,雨烟的脸又转阴,差不多要哭出来了。“唉呀呀,小烟不哭好不好?都怪我!都怪我!”他的手拂上了雨烟的脸,似乎要抺去那即将崩溃而下的泪水,“老师说,心灵美的人是最美的人!”他突然大声说道。
“哈哈哈!”旁边的医生护士忍不住大笑起来。一个护士逗他,“小朋友,你说这里面谁最美?”他转动着他那漂亮的双眸,从这个医生转到那个护士,又从这个护士转到那个医生。所有的人都停下手中的活,盯着他,等着他的最后答案,只见他憋红了脸大声说道:“这里面......最美的人是......白衣天使!”一阵掌声响起,他的脸更红了。
“这小子,挺灵活的嘛。”那个白须飘飘的老医生笑着夸道。
“小烟,我讲白雪公主的故事给你听,你听好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