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心若一动》》风小七

2、第二章

　　这是一片旷野，远处的青山叠嶂与天边微云相依相随，山脚下绿树环绕，隐隐看到一个村落，田地里秋禾尚稀，几个农夫正荷锄而归。

　　两匹骏马从官道上转下，道旁萋萋芳草丛中，小河青石，水流潺潺，几株自生自长的野树临波弄影。马上骑士翻身而下，松开缰绳，两匹马儿自行走到河边吃草饮水。

　　白玉堂在河边寻了块大石，撩袍蹲下，袖子一捋，双手捧起清凉的河水往脸上泼了几泼，又喝上两口，甩甩被打湿的头发，举袖擦了擦脸上的水渍，扭过头来。

　　展昭从马背上取下水囊，沿着小河行了几步，找了一处洁净水面，将水囊斜浸入河中。一忽儿水就满了，他提起水囊塞好塞子，方掬起水喝了口，感觉到那两道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展昭含笑抬头，对上白玉堂那灿若骄阳的笑脸。

　　白玉堂起身跳下大石，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展昭身边，拽着他退后几步，在草地上坐下，黑白分明的双目盯着展昭，却不开口。

　　“怎么了，玉堂。”展昭将水囊放在一旁，不解看着难得安静下来的白玉堂。

　　“猫儿，你可还记得你当初答应过我的话？”

　　“展某答应过你很多话。”展昭脸上的依然挂着淡淡的笑。

　　“襄阳王案子的那次。”白玉堂的声音没有提高，展昭的心里却重重的震了一下，脸上的笑意也瞬间隐去。

　　“襄阳王”“冲霄楼”，这六个字，一直刻在他心底的某个黑暗的角落，等闲不愿想起。他无法忘记当年自己是如何架着浑身浴血的白玉堂杀出冲霄楼的，无法忘记不眠不休守在白玉堂身边的三天三夜，无法忘记看见白玉堂终于睁开眼的狂喜……虽然事情已经过了七年，然而惊见血染白衣的那一瞬留给他的恐惧，每想起，仍然使他寒入骨血。

　　“猫儿……”白玉堂柔声唤道。展昭明目中一露沉郁，他就知这人又想起七年前那次生死离别，心中不忍，一只手轻轻揽住展昭的肩，口气轻缓几分，“你答应过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对我坦言，与我并肩而战。”

　　“我答应过。”肩上的温暖流入心扉，展昭眼神也温暖起来，点头道。

　　“你也的确做到了。”白玉堂的笑容柔和起来，随即话锋一转，“这次也亏那皇帝知趣，让我和你共赴征途，不然五爷我定夜夜去宫里找他‘促膝长谈’。”

　　“是包大人要我把内情告诉你的。”展昭微笑。

　　“这包黑……大人，还真是明理睿智，深知我白玉堂的为人，与其让我自己甩袖走人来找你，还不如事先告诉我，也算卖个人情。”白玉堂大笑。

　　“猫儿，”

　　“嗯。”

　　“我猜……包大人是有心让我来帮你的。”

　　展昭闻言抬头，对着那双闪亮的眼睛，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白玉堂捡了个石子投到水中，看着河面溅起的小小水花，漫不经心地说：“虽然你对此行任务寥寥几句带过，但我听得出，整件事背后绝不简单，想必是前途凶险难测，所以包大人也不放心你的安危，故顺水推舟，同意我和你一起去。猫儿，我说的可对？”

　　展昭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道：“玉堂，近来你心思慎密多了。”

　　白玉堂头一扬，傲然一笑道：“想白五爷我未及弱冠便独自闯荡江湖，认识你后，更是跟着跑遍大江南北，办案无数，要是连包大人这点心思都看不出，这些年岂不白活了？”

　　展昭叹口气：“我本不想你来，可若不告知你，你会好生待在开封府么？”

　　白玉堂不假思索摇头道：“我一定会追上你，然后……你就知道什么叫做‘秃尾巴猫’。”

　　“白玉堂！”展昭双眼圆睁，一掌拍下搭在自己肩上的鼠爪，抓起水囊跳起，头也不回的朝自己的马走去。

　　“哎，猫儿，这样就生气啊？”白玉堂连忙起身追了上去，嘻皮笑脸道：“量小非君子，待人要大度，你对别人一向都很宽容，怎么就跟我小心眼哪？”

　　“大度是对人，”展昭把水袋系好，一抬脚，利落的上马，瞥了白玉堂一眼，“对‘鼠’例外。”

　　“死猫！你说什么！”白玉堂眼睛瞪得比展昭还大，飞身抬脚踹去。

　　展昭双腿一夹，骏马嘶鸣一声，避过飞来的一脚，掉头朝官道奔去。

　　白玉堂一脚落空，并不收势，一个倒翻，衣袂飞扬，不偏不倚的落在白马背上，伸手拉缰，纵马上道，边赶边叫道：“猫儿，想开战就直说！白爷我随时奉陪！”

　　一阵尘土飞扬，两匹马衔尾而去，转瞬消失在茫茫的官道上，清清的河水映着野树的身影，一切恢复了平静，仿佛没有人曾来过。

　　“猫儿，其实我这次跟来，你有福了。”

　　“此话怎讲？”

　　“你到那种偏远之地，人生地不熟的，没个照应，别说办事，恐怕到时候自己怎么惹上麻烦的都不知道。”

　　“听你这口气，似乎对戎州很熟悉？”

　　“谈不上熟悉，去过一次而已。”

　　“哦？”

　　“你还记得六年前我曾去成都抓‘飞天盗’那事么？”

　　“记得。”

　　“飞天盗”是西南大恶，一年来流动作案四十五次，盗取财物不说，还残害无辜，一时之间弄得西南各州县人心惶惶。地方捕快几次合围都拿不住他，案子依然在发，不得已上报朝廷，皇上把案子交与开封府，限期协助地方官缉凶。当时展昭外出办案，此案就由白玉堂接手，他动用了江湖上的一些关系，经过一个多月的追缉，终于把“飞天盗”缉拿归案，而“锦毛鼠”白玉堂之名从此在西南大噪。

　　“难道你当时去了戎州？”展昭想到此，问。

　　戎州和成都都属四川，两地相距并不远。

　　“那倒没有。”白玉堂摇头，“不过雪心现居戎州，自己开了家客栈，书信往来，看出她生意做得还不错。”

　　展昭想了想，道：“就是你从‘飞天盗’手中救出的那名女子？我知她逢年过节都会叫人给开封府送上一份厚礼。”

　　“说起这个雪心，倒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只不过救她一次，她就时时刻刻记着咱们开封府。”白玉堂哈哈一笑。

　　“是记着你吧？”展昭斜睨他一眼，继续赶路。

　　白玉堂一愣，带马与展昭并行，瞧着他脸色，调笑道：“猫儿，你说话怎么带着酸味？”

　　“你多心了。”展昭头也不扭。

　　“我多心？我看是你多心。”半晌没听见答话，白玉堂觑一眼，见展昭肃着脸，目视前方，显然不愿意答理他，心底不知怎地有点得意，脸上却不带出来，接着道：“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这次去戎州，没准她还真能帮上我们些忙。”

　　戎州，展昭想起行前前一晚包大人语重心长的话，又看了看身边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白玉堂，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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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风镇。

　　四川与湖北交界处的一个小镇。过了灵风镇，再有半日光景，就进入戎州境内。

　　灵风镇不大，却也算得上一个颇为热闹的小镇。

　　看着市集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商贩，那欢愉的笑声，亲切的笑脸，喧闹的气氛，二人心情放松，看来是个民风淳朴的小镇。

　　“老丈，”白玉堂走到路边一个卖泥人儿的老翁跟前，问道：“这镇上最大最好的酒楼是哪家？”

　　老人看着眼前衣饰华贵，俊美不凡的公子，忙不迭的点头答道：“翠湖楼！翠湖楼是咱这儿最大的饭庄，公子外地口音，看打扮莫不是京里来的？哎，这镇上还没我李老汉不认识的人，尤其是像你这种长得俊，打扮又贵气的，准不是咱们这种旮栏小镇能长出的人，老汉我可是这儿土生土长的，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就算你要找……”

　　白玉堂笑容渐渐僵硬，只不过问句话，有必要这么絮叨么？真是年老话多！眉间升起一抹不耐，正欲扭身走人，身前却多了抹蓝影。

　　“老丈，请告诉我们这翠湖楼怎么走。”展昭眼神飘过白玉堂，落在李老头的那张笑得九月菊花似的老脸上，不留痕迹的打断他。

　　“这个镇那……啊？”李老头被这突来的一问打断，看着眼前蓝衣青年，笑容见多了，然而眼前这个年轻人脸上的笑，却似秋风中的一抹暖阳，让人倍感温暖舒适。从没见过这么温和跟他这种小人物说话的“贵人”，一时之间愣了一下。

　　“老丈，你不是说这镇上没你不知道的地儿么？怎么这会儿不吭了？”白玉堂耐下性子，提高声音道。

　　“哦，哦！”李老头回过神，连连点头道：“知道知道！咱们这镇就两条主街，这是一条，往前走，有一个小巷，拐进去朝里走，出去小巷，就到另一条主街，翠湖楼啊，就在那条街的正当间儿！”

　　“多谢老丈。”展昭抱拳谢道，浅然一笑，以目示意白玉堂上路。

　　“喏，这是谢你的，”白玉堂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小银锭，递给李老头。

　　“哎呀！”李老汉两眼放光，沾着泥的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小心翼翼的接过来，宝贝的捧着银子，眼睛盯着手心，眯得更细了，连声音都在发抖：“一看你们这满身的贵气就知道决不是一般老百姓哪，出手可真大方阿！这都可以买我几十个泥人儿了！要不我……”

　　一抬头，“哎，人呢？……贵人？两位贵人哪儿去了？走了？唉，我话还没说完呢……这钱我也不能白拿，还没给你们捏俩泥人儿呢……”嘴里喃喃，“下次碰到这样的贵人，又不知等到哪个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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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好这辈子都别让我再见到他！”这几个字仿佛从嘴里迸出来的，白玉堂越走越急，拉着展昭健步如飞的朝小巷走去。

　　展昭轻笑，拨开他的手， “其实那位老丈不过是话多了一点……”

　　“一点？”白玉堂转头低吼，“根本就是多过头！他几年没和人说话了？陷空岛有个嘴不停闲的大嫂，开封府有个啰里啰唆的公孙先生，怎么走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也能遇到个唠叨不止的老头？”

　　“玉堂，你不觉得你最近火气大了些么？”展昭微叹，看这架势，恐怕他那股燥劲儿忍耐不了多久了。

　　“你还说，你看看这几天我都过的什么日子？自从三天前在一个鸡不下蛋的荒村里，吃了一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出来的饭后，这几天咱们露宿在山林，吃喝没个准儿，我这‘锦毛鼠’都快变成‘灰脸鼠’了。”看着展昭隐忍的笑意，白玉堂撩袖作势捶他，“你别笑，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你这‘御猫’也快成了‘土猫’了！”

　　展昭收回笑意，眼中流露出一丝歉疚：“玉堂，是展某连累……”

　　“你要再说这些见外的话，中午就自个儿去街上买烧饼吃！”白玉堂斜他一眼，这只臭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明明是他白玉堂不放心，非要跟着来，他在这儿内疚个什么！

　　“好，”展昭点点头。

　　“你！”白玉堂瞪眼，随即又笑了，从怀中掏出一个蓝色锦囊，得意地看着展昭：“猫儿，昨天你在河边洗浴时，我‘不小心’的拿了你的钱囊，‘忘记’告诉你。”

　　原本想看到展昭吃惊的样子，然而他却失望了。

　　展昭眼帘一垂，再抬起时，修长的手指拎着一枚玉佩在白玉堂眼前一晃，这枚玉佩通体莹白，纹理细腻，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羊脂玉。玉面上，一只玉鼠高傲的昂着头，溜圆的眼斜看着主人。

　　“钱袋你拿着好了，我还有这块玉，不愁吃喝。”

　　“你敢！”白玉堂的得意瞬间转变为暴怒，“死猫！你若敢将我送的玉押了或给了别人，我的画影就叫敢摸这块玉的人见识见识爷是不是吃素的！”

　　“我可没有说要把他押了，也没有说要送人。”展昭笑得越发温和，“我只不过准备在哪家吃饱喝足，叫掌柜得拿这块玉，去翠湖楼找你结账而已。”

　　“哼，”白玉堂冷笑，“我为什么要替你结？”

　　“因为我的银子在你那里。”展昭答，笑容不变。

　　白玉堂气结，转身就走，大声道：“站着干什么？还不跟上！难道还等着白爷我抱你走么？”此话一出，他脸上又挂上笑容，扭头道：“虽说这几天的辛劳有点让人疲倦，但抱只猫儿的力气还是有的，怎样，要不要试试？”

　　见展昭脸一寒，白玉堂心情忽好，剑鞘一挥，搭在肩上，大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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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湖，楼。”暗红的布幡在风中微微摆动，白玉堂仰头看着上面的白色大字，“就是这里了。”

　　楼分两层，门面宽敞却不够气派，从木质的上看，该是初建不久。

　　白玉堂整整衣襟，从腰间抽出白玉扇，抬腿准备跨入酒楼的门槛，却被一小二装束的人拦了下来。

　　“对不住，二位客官，小店已经白五爷包下了。”店伙计眼神迷惑，随即一只手伸向外边，赔笑道，“五爷说了，谁也不许打扰。二位客官还是到别家酒馆吧。”

　　白五爷？白玉堂挑眉，扇子一抖，“哪个白五爷？”

　　“呦，白五爷客官您还不知道？”店小二一脸得意，“自然是江湖上呼风唤雨的锦毛鼠白玉堂，白五爷喽！”

　　锦毛鼠？白玉堂！

　　这下，不仅白玉堂呆了，连身后跟上来的展昭也愣了。

　　“不止白五爷光临小店，就连鼎鼎大名的南侠展昭，当今圣上御口亲封的‘御猫’展护卫也光临敝店！”店小二连说话的声音都高了。

　　御猫？南侠？展昭？

　　两人面面相觑，这事可真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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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光闪闪，反照在店小二的脸上，那对瞳孔散发出贪婪的光芒，他使劲吞了吞口水，目不转睛的盯着白玉堂手上那锭沉甸甸的银子。

　　“这位爷，” 钱，真是个好东西，小二不但语气软了，连称呼都变了，“您，您这不是为难小的么……”

　　白玉堂轻声嗤笑，看向展昭，展昭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心思。

　　“你一年赚多少？”白玉堂把玩着手中的银子，漫不经心地问道。

　　“三，三两。”咽下口水。

　　“能存多少？”

　　“省吃俭用，不到，二，二两。”再咽下口水。

　　“告诉你，我和展昭……交情非浅，”白玉堂一语双关的看了展昭一眼，在那只猫瞪眼的瞬间又转过头来，“你把他请下来见一面，十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真的？！”瞳孔里只容得下那抹银光，店小二满脸放光。“成，成，二位爷您等着，小的这就去给您请人！”话未完，人便一路小跑窜上楼梯。

　　对付不同的人，就要用不同手段。像这种一年存不到二两银子的小镇伙计来说，十两银子，足可以让他把家底都卖出。

　　等候在酒楼门外的白玉堂，手指一弹，银子在空中翻了一翻，重新落回手心，嘴角挑起，“猫儿，银子不是万能的，不过没有银子，是万万不能的。”

　　“有钱也不是这样挥霍的。”展昭淡淡道，“玉堂，我不欣赏你的做法。”

　　“谁说我要把钱给他？”白玉堂反手一揣，银子不见了。见展昭要开口，连忙伸手一挡：“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人不可言而无信，哪怕对这种市井小民亦然，是不？”

　　展昭皱眉：“那你为何还要骗他？”

　　“我有骗他么？”白玉堂目光一闪，道：“我只是说他把人叫下来，就有十两银子拿，可没说是我给。”

　　“十两银子展某还出得起。”展昭看向白玉堂腰带上的蓝色钱囊。

　　“怎么，这次出来皇帝私下给你拨了多少银子？大方起来了。”白玉堂戏谑道，眼看展昭又要皱眉，收敛起笑容，“你口袋里有多少个子儿，我会不知道？这钱，用不着咱出，自有人替我们付。”

　　展昭看着他，等着他把话说完。

　　“别急，等下你就知道了。”白玉堂朝他眨眨眼，卖了个关子。

　　展昭沉默片刻，明了，“玉堂，你可不要乱来。”

　　“放心，我自有分寸。”听着从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白玉堂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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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帐东西！不是说了五爷我已经包下了整座酒楼？谁还这么不要命的扰我清静？”

　　白玉堂冷笑，这“白五爷”脾气倒不小。

　　“爷，小的实在不敢打扰二位爷，只是楼下有人说是展大人的旧识，非要见展大人不可，小的才……”

　　店小二的声音，诚惶诚恐。

　　“算了玉堂，不要为难他了，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另一个声音道。

　　展昭眉梢微挑，语气学得还挺像。

　　三句话说完，人也来到了门口。

　　展昭和白玉堂目光一凝，打量起眼前顿住了的两个人。

　　杭州金蝉纺丝绸而制的雪白锦衣，江南韩家御靴坊的百里靴，手里握了把银白剑鞘、脂白剑穗的雪色宝剑，穿堂风吹起束发的玉白丝带，简直就是第二个白玉堂，当然，除了那张脸。

　　汴京城东官衣店的蓝缎长袍，虽不昂贵，精致的手工，合身的剪裁却能让人一眼认出衣出何处。手里褐木剑鞘刻着古拙的暗纹，暗黄色的剑穗随着发抖的手微颤，根本就是展昭的影子，当然，仍要除了那张脸。

　　整个酒馆门口，气氛诡异。没有人吭声，就连过往的百姓，也好奇的停下来，看着这四个人，实在是因为，他们太奇怪了！

　　店小二看看门槛外的一蓝一白，再看看门槛内的一白一蓝，两对完完全全相同的打扮，傻了眼。

　　打破这场僵局的是展昭。

　　他首先恢复镇定，笑笑：“我们进去吧。”人已经跨入酒楼。

　　展昭前脚迈出，白玉堂后脚就跟了进来，经过那二人时，眼睛却是斜都不斜，生似没有看到两人存在。

　　展昭和白玉堂直径走上楼，毫不理会身后的目光和注视。到楼上刚找了个位子坐下，楼下的两个蓝白人影便冲了上来。

　　“你是谁！”白衣人的剑鞘重重拍在桌子上，脸色竟有些微红。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白玉堂的口气淡然，眼睛却看着展昭。

　　“你连白五爷都不认识？！”白衣人的手在发抖，气得发抖。

　　“你认识么？”白玉堂眼睛看的还是展昭，不过这次问话的对象，也是展昭。

　　“认识。”展昭也看着白玉堂，点头。

　　“可我不认识你！”白衣人握住剑鞘的手，开始缩紧。

　　“你是谁？”展昭把视线转向已经频临发怒的白衣人身上。

　　“我就是江湖人称五义的‘锦毛鼠’白玉堂，你白爷爷！”白衣人霍的一下拿起压在桌上半天的剑，看架势随时准备出鞘。

　　白玉堂嘴角轻挑，笑了，“你若是白玉堂，那我又是谁？”

　　白衣人的剑拿开了，白玉堂的剑又摆在了桌面上。

　　白衣人紧紧盯着那柄同他一样雪亮耀眼的剑，瞳孔慢慢收缩，面部竟有点扭曲。眼睛蓦然瞪大，眼神中流露出急剧的惶恐，指着那把剑：“画，画影！”

　　白玉堂冷笑：“你眼力不错，可惜运气不佳。”

　　“原来，你，你才是——”

　　啪——白玉堂一拍剑鞘，画影在桌面半空画了个弧线，乖乖的倚在桌角，动也不动。

　　“正是你白爷爷我。”

　　白衣人脸上的微红，已经化为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么你是……”站在白衣人身后许久的蓝衣人，此时也盯着展昭，语气中有着连他自己都感觉到的——颤抖。

　　展昭看着他，微微一笑，点头：“在下展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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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大的酒楼，空无一人，只有二楼的一桌，坐着四个人。

　　店小二上完菜，匆匆溜下楼，和掌柜的站立在柜台旁，竖起耳朵，想要听到些什么，可惜，过了半天，楼上除了喝酒吃饭的声响，半句话音都没有。

　　白玉堂旁若无人的大块朵颐，像是要好好补偿这几天被亏欠的肚子。

　　展昭饮完一杯酒，见旁边二人仿佛被点了穴般，动也不动，温和一笑道：“二位为何不举筷？”

　　对面而坐的蓝衣白衣互看一眼，连连摇头，却不敢吭一声。

　　啪——又一声，白玉堂把筷子撂下，倒了杯酒，一饮而尽。不大的声想震得蓝衣白衣一惊，齐看向白玉堂。

　　白玉堂坐在椅子上，长出口气，扫了一眼两人：“多谢你们的这顿饭，尚算满意。小二——”

　　听到叫唤，店小二“噔噔噔”的跑上来，冲着白玉堂一脸的谄笑：“爷，您还需要点啥？”他已经看出来了，后来的两位爷，绝对大有来头，连名动四方的“白玉堂”和“展昭”都对他们毕恭毕敬，可想而知！

　　白玉堂朝白衣人努努嘴，“这位爷赏你十两银子，还不快谢谢他？”

　　“哎！哎！”店小二欣喜若狂，看刚才那一幕，原本还以为许他那十两银子打水漂了，没想到，居然真有天上掉馅饼儿的事！

　　转身，面对白衣人，他双手高拱，激动得话都说不好：“爷，爷，我谢您！谢谢您了！受小的一拜，一拜！”

　　白衣人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放在小二手里，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下去吧。”白玉堂满意道。

　　店小二欢天喜地的跑了，二楼，又只剩下四个人。

　　“好，咱们该说正事了。”白玉堂目光射向身旁两人。

　　展昭面色一端，沉声道：“现在说吧，二位高姓大名？假扮我们是何用意？”

　　白玉堂不作声，展昭审问的时候，他不会插言，只有遇到某些特殊的人嘴紧的人，才会使出些非常手段来帮这只端方的小猫。因为有些时候，展昭做不出来的事，他能做，而且也只能由他做。

　　话又说回来，他很乐于呆在一旁看展昭审问人。这个时候的猫儿，奕奕的眼神，刚正的神情，缜密的思维，利落的言语……都让他——心动。

　　白衣人看看蓝衣人，两人似乎有些挣扎。

　　展昭不急，多年的办案经验告诉他，这两个人神色，用不了多久，就会将实情说出来。

　　终于，白衣人一咬牙，站起开口：“草民何少晗，见过展大人，白大侠！”

　　蓝衣人也起身了，抱握双拳：“草民方憬中见过展大人，白大侠！”

　　展昭默然片刻，道，“我已不是什么大人。”

　　何少晗看了方憬中一眼，道：“其实我们早知道展……南侠被罢官为民，也知道你和白大侠一起游剑江湖的事。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和方弟才斗胆冒充二位，想去一个地方查点事，这样的身份行动起来，方便许多。”

　　“去什么地方？”展昭问道。

　　何少晗再次和方憬中对视一下，像是下了决心：“四川，戎州。”

　　展昭看向白玉堂，白玉堂也看着展昭，两人心中同时一动，这么巧？

　　不动声色的拉回视线，展昭继续问道：“查什么？”

　　“实不相瞒，”这次开口的是方憬中，“何大哥是四年前死去的戎州知州何天瑜的小儿子，而今年年初刚去世的戎州知州方海辰，是我爹。”

　　展昭一脸平静，颔首，示意他们继续说。

　　“我们一直认为，自己的父亲死得莫名其妙，其中定有隐情，决心去戎州查个究竟。”何少晗接道：“然而，以我们二人之力，查起案来困难重重，正巧听到二位大侠出游江湖，所以就想利用你们的名气，去戎州一探究竟。虽然展南侠不再有官职，但你和白大侠在江湖、民间、官场的声威，肯定能帮到我们不少忙，于是……”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小镇上，碰见真神……”方憬中低下了头。

　　“展南侠，白大侠，借了二位侠名，冒昧至极，被二位碰到，真是万分惭愧！”何少晗深深一揖。

　　展昭仔细端详了他们神色，道：“你们可有凭据证明自己的话？”

　　“有！”两人同时抬起头。

　　方憬中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捧给展昭：“展南侠你看，这是我们方家家传的玉佩，上面刻一个‘憬’字。”

　　何少晗也取出一把打造精致的金锁，“这是先父在我我满月时特别打造的，上面也有我的名字，还有先父母的祝辞。”

　　展昭拿起这两样东西，看了又看，然后传给白玉堂。

　　白玉堂眯起眼睛，翻过来倒过去的研磨，片刻，将玉佩和金锁还给二人，对展昭说道：“查证之事交给我。”

　　展昭放心了，以陷空岛的势力，相信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查明此二人所言之真假。

　　展昭站起来，拱手道：“既然有缘遇见，我们就陪你们走一遭吧。”

　　二人猛然抬头，眼中的光彩照亮了原本苍白的脸，齐声道：“真的？两位大侠肯帮我们？”
　　。
　　展昭笑着点头，白玉堂又饮下一杯酒，悠哉道：“闲着也是闲着，陪你们去看看就当是打发时间。”

　　何少晗和方憬中激动，连声道谢：“多谢二位大侠！非但没有怪罪，还不计前嫌，愿意助我们昭雪！以后你们若是有事用得着我们，虽然力薄，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谁说没怪罪？”白玉堂冷笑道，“你们胆敢冒名顶替，若不小小惩戒一番，传出去还大家还以为我锦毛鼠浪得虚名，任人欺负！”

　　两人不知所措，看着脸色不善的白玉堂，“那，白大侠准备怎么惩戒我们？论武我们可万万不敢与大侠比试。”

　　嘿嘿一笑，白玉堂变脸比翻书还快，“这回么……一顿饭，外加十两银子。如有再犯，定不轻饶！”

　　看着愣住的何方二人，再看看耍人得逞，一脸得意的白玉堂，笑意丛展昭眼底漾起。

　　“还不赶快去把衣服换了？”白玉堂斜眼，“跟着正主还想继续行骗？”

　　“大侠稍候。”两人点头的工夫就跑到楼下换衣服去了。

　　听着下楼的脚步声渐渐消失，白玉堂面色一正，方才的嬉笑荡然无存。

　　“猫儿，你不觉得，太巧了么？”

　　“的确是太巧了，巧得似乎……”展昭看着白玉堂。

　　“……像是刻意安排的。”二人异口同声，对视一笑，随即面色又转为凝重，一时谁也没再开口。

　　二人目光投向窗外，看着雾蒙蒙的远方，戎州……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地方，等待着他们的，又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