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笛赋》策马雪桥

79、真相（2）

　　皇帝大大地叹了口气，苦笑着道：“有些人，拿他真是没有办法。没办法跟他说透，他也不惧怕什么。”
　　“你没想到，朕自然也没想到。前年的春祭，他刚刚打了个大胜仗，朕许他，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要。朕想着，他还能要什么呢？无非是名刀宝马，美女银钱。大不了，赐婚给他，也成。谁知，他竟然来拔朕心尖上的那根刺！呵！那时候，朕为此坐卧不宁，真是被他逼到了角落里。他一无所知，正是这无知才可怕！他盛气凌人，是少年人才有的气派。所有不能摆到台面上说的事，在他那里，就不是事。”
　　“你将计就计罢了。你以为他只是因为看上了我的外貌，如同皇帝你后宫里三千的佳人，只是美色。”谢阑柯道，“你以为无所谓，谁知，他——他却变得那样认真。”
　　“这确实是朕没有想到的。朕甚至亲自暗示他，让他尽早地放开，严恕己梁季臣，哪个没说过？但是，他就是迷恋上了你。严恕己的女儿，比你也不差些什么，他竟然冷落人家，娶过门，连房门都没踏进去过。”皇帝不可思议地摇着头，“真是想不到！就因为有他，我哪能算成功了？”
　　“他真的待我很好，我一直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呢？后来我也想明白了，父亲对母亲好，甚至不在意她的过往，这不就是真情吗？我是如此地幸运，能够碰到他，但是，我却不能对他讲清楚。这件事，压在我的心底，太久了！我不能说，不敢说，我给他带来了那样大的灾难。在拉祜城里，因为看了我一眼，他被人抓住，鞭打得遍体鳞伤，差点丧命。甚至还被六王爷在腰上狠狠的送了一刀！”
　　“呵！”皇帝吃了一惊，“老六竟然这么狠？”
　　“我看到，心都停跳了！”谢阑柯的眼睛湿润了，她望着虚空里，哽咽地说道：“他晕倒了，发着高烧，糊里糊涂地，我真的怕他会那样死在咄禄的营帐里。我当时，怕——怕的要命！”
　　皇帝饶有兴趣地说：“他竟然没死？洛长缨的命一向很大，朕从来就觉得，他一生都有贵人相助，难得。”
　　“我，我去偷了铁南陵的金疮药，还要悄悄地溜进去，给他治伤，他的伤太重了，几乎伤到筋脉。我只得暗暗祈求上天眷顾，不要取他性命。后来，后来，他确实吉人天相，没多久，就被人救走了。”谢阑柯慢慢地说着，忆及往事，犹有心惊。
　　皇帝仔细地看着谢阑柯的脸，眯起眼睛：“你能做到这一点，也算是不负郎意。洛长缨他知道么？”
　　“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分别？反正你绝对不会放过我的，我一直都知道。这样想起来，不知道反而更好。可以了无牵挂，无拘无束地生活。”
　　“你派了太子来，我就知道了，你要的，不过是绝了洛长缨的念想，让他彻底与我撕裂。你认为，大概只有死亡才能让他灭了心中的火焰。既然他下不了手，那你就亲自来破坏。”谢阑柯深深地战栗着，“太子还真是深得你的真传，你可以放心了。既然没有抓到六王爷，那我的用处自然没有完，你让太子推下去的那个布偶，灭绝了洛长缨的希望，也同时灭绝了我的希望。从此，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当你的钓饵了！”谢阑柯说着说着，泪水顺着白玉似的脸庞流下来，她没有去擦，任它流着，流着。滚到腮边，化作了冰冷的水滴。刀子似的割碎了她的心。
　　“你也不必这样伤感，”皇帝微笑着，瞅着她的脸，有些失神似的，“这么漂亮的脸蛋，为什么要哭呢？”
　　“你放心，朕忽然良心发现，决定让你去死。也免得你这张脸，再迷惑世间——罪过啊！”皇帝摇着头，慢慢地说着。“你马上就要真的死去了。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谢阑柯再次抬起眼睛，瞅着皇帝蜡黄的脸。冷酷，死人似的脸。她忽然变得迷茫，泪水也在刹那间干掉了。
　　她从此没有一滴泪。
　　皇帝举杯，从杯子光滑润泽的边沿上望着谢阑柯。
　　“喝了吧！”他冷笑的说，“一杯过后，立即封喉。”手指往前一伸，指了指案上早就摆着的一个玉盏金络杯，夕阳的余光变成了血红色，恰好将杯子里的酒染成滟滟如血一般的色泽。
　　颤抖着的白玉般的手指，勾起了台子上的琉璃盏。琥珀样的浓烈的酒液差点溢出。
　　“请！”皇帝云淡风轻地说，举起自己的杯子，“我与你共饮，聊慰你的死吧！”
　　谢阑柯的眼睛里忽然因为情急而渗出大颗大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她梗着脖子，狠狠地闭上眼睛，泪水像两道小河，顺着她苍白的面颊急速滑落。
　　她高高举起了杯盏，如蜜汁一样的烈酒垂坠成一条细细的丝线，奔到她轻轻颤动着的惨白如纸的唇畔。
　　醇酒未到唇边，一个小小的暗器啪地击在了她的手腕上，谢阑柯的手腕一颤，力道便偏了半分，倾下来的玉龙顷刻间在她的前襟上绣成了一枚深色的花朵。
　　“是谁？”皇帝见此，吃了一惊，猛地立起身子。
　　“皇上，是我！”洛长缨静静的站在楼梯口的阴暗里，不知已站了多久。他的脸被阴影挡着，看不清楚表情，但是，他的声音仍旧是那样响亮，似乎从未改变过。
　　“你？你！”皇帝更加吃惊，“你怎么知道这里？你怎么上来的？！”
　　谢阑柯此时也反应过来，她慢慢地睁圆了泪眼，与皇帝一起，惊诧无比地望着那个橐驼走来的少年。
　　他现出身形，映在薄暮中的脸有一丝无端哀哀的气息。他的浓眉低低地压在眼睛上，嘴唇紧紧抿着。
　　“皇上，”洛长缨拱手为礼，但没有下跪。
　　皇帝危险地眯起来眼睛：“你来做什么？”
　　“臣来请求皇上放过阑柯。”洛长缨说着请求，话里却没有请求的意思，仍是不卑不亢的。他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谢阑柯，目光深沉。
　　“笑话！”皇帝忽然呵呵笑着，“你应该从一开始就呆在了这里吧？你难道没听到，朕为什么不能原谅的理由？”
　　“皇上说的对，臣确实开始就待在这边，你们的对话，听得一字不漏。”洛长缨答道，“所以，臣斗胆请皇帝收回成命。”
　　“朕如果不愿意呢？”皇帝冷笑着，“你以为，能够逼迫朕就范？”
　　“臣并不敢。”洛长缨道，他忽然转了个问题，“皇上，你明白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个地方吗？”
　　皇帝心中蓦地多了些戚戚：“你说！”
　　“有人说过，戏还没演完。”洛长缨接着说，“皇帝可知道这是谁的话么？”
　　皇帝思绪猛地抖动起来，这是？谁的话？！
　　“皇上如果记不起来，那我可以提醒一下——”洛长缨慢慢地说，“这是六王爷曾经跟太子说过的话。”
　　皇帝踱到他的面前去，逼视着他的眼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皇帝大大地叹了口气，苦笑着道：“有些人，拿他真是没有办法。没办法跟他说透，他也不惧怕什么。”
“你没想到，朕自然也没想到。前年的春祭，他刚刚打了个大胜仗，朕许他，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要。朕想着，他还能要什么呢？无非是名刀宝马，美女银钱。大不了，赐婚给他，也成。谁知，他竟然来拔朕心尖上的那根刺！呵！那时候，朕为此坐卧不宁，真是被他逼到了角落里。他一无所知，正是这无知才可怕！他盛气凌人，是少年人才有的气派。所有不能摆到台面上说的事，在他那里，就不是事。”
“你将计就计罢了。你以为他只是因为看上了我的外貌，如同皇帝你后宫里三千的佳人，只是美色。”谢阑柯道，“你以为无所谓，谁知，他——他却变得那样认真。”
“这确实是朕没有想到的。朕甚至亲自暗示他，让他尽早地放开，严恕己梁季臣，哪个没说过？但是，他就是迷恋上了你。严恕己的女儿，比你也不差些什么，他竟然冷落人家，娶过门，连房门都没踏进去过。”皇帝不可思议地摇着头，“真是想不到！就因为有他，我哪能算成功了？”
“他真的待我很好，我一直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呢？后来我也想明白了，父亲对母亲好，甚至不在意她的过往，这不就是真情吗？我是如此地幸运，能够碰到他，但是，我却不能对他讲清楚。这件事，压在我的心底，太久了！我不能说，不敢说，我给他带来了那样大的灾难。在拉祜城里，因为看了我一眼，他被人抓住，鞭打得遍体鳞伤，差点丧命。甚至还被六王爷在腰上狠狠的送了一刀！”
“呵！”皇帝吃了一惊，“老六竟然这么狠？”
“我看到，心都停跳了！”谢阑柯的眼睛湿润了，她望着虚空里，哽咽地说道：“他晕倒了，发着高烧，糊里糊涂地，我真的怕他会那样死在咄禄的营帐里。我当时，怕——怕的要命！”
皇帝饶有兴趣地说：“他竟然没死？洛长缨的命一向很大，朕从来就觉得，他一生都有贵人相助，难得。”
“我，我去偷了铁南陵的金疮药，还要悄悄地溜进去，给他治伤，他的伤太重了，几乎伤到筋脉。我只得暗暗祈求上天眷顾，不要取他性命。后来，后来，他确实吉人天相，没多久，就被人救走了。”谢阑柯慢慢地说着，忆及往事，犹有心惊。
皇帝仔细地看着谢阑柯的脸，眯起眼睛：“你能做到这一点，也算是不负郎意。洛长缨他知道么？”
“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分别？反正你绝对不会放过我的，我一直都知道。这样想起来，不知道反而更好。可以了无牵挂，无拘无束地生活。”
“你派了太子来，我就知道了，你要的，不过是绝了洛长缨的念想，让他彻底与我撕裂。你认为，大概只有死亡才能让他灭了心中的火焰。既然他下不了手，那你就亲自来破坏。”谢阑柯深深地战栗着，“太子还真是深得你的真传，你可以放心了。既然没有抓到六王爷，那我的用处自然没有完，你让太子推下去的那个布偶，灭绝了洛长缨的希望，也同时灭绝了我的希望。从此，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当你的钓饵了！”谢阑柯说着说着，泪水顺着白玉似的脸庞流下来，她没有去擦，任它流着，流着。滚到腮边，化作了冰冷的水滴。刀子似的割碎了她的心。
“你也不必这样伤感，”皇帝微笑着，瞅着她的脸，有些失神似的，“这么漂亮的脸蛋，为什么要哭呢？”
“你放心，朕忽然良心发现，决定让你去死。也免得你这张脸，再迷惑世间——罪过啊！”皇帝摇着头，慢慢地说着。“你马上就要真的死去了。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谢阑柯再次抬起眼睛，瞅着皇帝蜡黄的脸。冷酷，死人似的脸。她忽然变得迷茫，泪水也在刹那间干掉了。
她从此没有一滴泪。
皇帝举杯，从杯子光滑润泽的边沿上望着谢阑柯。
“喝了吧！”他冷笑的说，“一杯过后，立即封喉。”手指往前一伸，指了指案上早就摆着的一个玉盏金络杯，夕阳的余光变成了血红色，恰好将杯子里的酒染成滟滟如血一般的色泽。
颤抖着的白玉般的手指，勾起了台子上的琉璃盏。琥珀样的浓烈的酒液差点溢出。
“请！”皇帝云淡风轻地说，举起自己的杯子，“我与你共饮，聊慰你的死吧！”
谢阑柯的眼睛里忽然因为情急而渗出大颗大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她梗着脖子，狠狠地闭上眼睛，泪水像两道小河，顺着她苍白的面颊急速滑落。
她高高举起了杯盏，如蜜汁一样的烈酒垂坠成一条细细的丝线，奔到她轻轻颤动着的惨白如纸的唇畔。
醇酒未到唇边，一个小小的暗器啪地击在了她的手腕上，谢阑柯的手腕一颤，力道便偏了半分，倾下来的玉龙顷刻间在她的前襟上绣成了一枚深色的花朵。
“是谁？”皇帝见此，吃了一惊，猛地立起身子。
“皇上，是我！”洛长缨静静的站在楼梯口的阴暗里，不知已站了多久。他的脸被阴影挡着，看不清楚表情，但是，他的声音仍旧是那样响亮，似乎从未改变过。
“你？你！”皇帝更加吃惊，“你怎么知道这里？你怎么上来的？！”
谢阑柯此时也反应过来，她慢慢地睁圆了泪眼，与皇帝一起，惊诧无比地望着那个橐驼走来的少年。
他现出身形，映在薄暮中的脸有一丝无端哀哀的气息。他的浓眉低低地压在眼睛上，嘴唇紧紧抿着。
“皇上，”洛长缨拱手为礼，但没有下跪。
皇帝危险地眯起来眼睛：“你来做什么？”
“臣来请求皇上放过阑柯。”洛长缨说着请求，话里却没有请求的意思，仍是不卑不亢的。他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谢阑柯，目光深沉。
“笑话！”皇帝忽然呵呵笑着，“你应该从一开始就呆在了这里吧？你难道没听到，朕为什么不能原谅的理由？”
“皇上说的对，臣确实开始就待在这边，你们的对话，听得一字不漏。”洛长缨答道，“所以，臣斗胆请皇帝收回成命。”
“朕如果不愿意呢？”皇帝冷笑着，“你以为，能够逼迫朕就范？”
“臣并不敢。”洛长缨道，他忽然转了个问题，“皇上，你明白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个地方吗？”
皇帝心中蓦地多了些戚戚：“你说！”
“有人说过，戏还没演完。”洛长缨接着说，“皇帝可知道这是谁的话么？”
皇帝思绪猛地抖动起来，这是？谁的话？！
“皇上如果记不起来，那我可以提醒一下——”洛长缨慢慢地说，“这是六王爷曾经跟太子说过的话。”
皇帝踱到他的面前去，逼视着他的眼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