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笛赋》策马雪桥

78、真相

　　“我不能原谅他们，背叛就是背叛，没有可怜之处。他们的孩子，也就是你，也一并要接受惩罚。”皇帝的话里都是冰凌，刺伤了谢阑柯。
　　谢阑柯抱紧双臂，“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我猜测着：我母亲，她的死，也许就是不得已。我猜测，她是与你商定了一个条件，只要她死，你就放过我。”
　　“你想得很对，”皇帝冷冷地说，“哼！她还想与我谈条件，她有什么资格？太自不量力了！”
　　“所以，你就定了那个毒辣的计划。”谢阑柯吐出口气，面色寒冷，眼中闪动着风雨如晦的气息。
　　皇帝笑笑，反问她：“什么叫毒辣呢？世间事，本来就没有对错。比如你，如果不是叶远清的女儿，何至于会卷进来。你可曾怨恨过？”
　　“怨恨？该怨恨谁呢？”谢阑柯掩面低喟，“你因为恨我娘，所以，将一腔怒火转移到我的头上。那我该怨恨你吗？”
　　“呵，”皇帝低声但恶狠狠地说，“怨恨又如何？怨恨朕的人还少吗？什么人都要算计朕。只要坐上了我这个位子，谁都虎视眈眈的。老六是最突出的一个罢了。”
　　“我想了许久，就是想不明白。最后，我知道了，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我娘的存在，你想好了一切事件的发展脉络。所有都是你早就准备好的，那次的赏梅宴会，是整个报复的序幕。你缓慢地拉起了这一出戏。你演的真是好啊！你的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话语，甚至是表情，便有无数的人，费尽心力地去猜测，去冥思苦想。你向来不过于显现，只是暗示就好，美其名曰：躬虑之深，庙模之远。更别提皇帝你那恍然若失的动作。那让一班大臣把注意力都转到了我的身上。”
　　谢阑柯闭了闭眼睛，深深叹息：“任何人，想要从皇帝的手中脱出，何其艰难！人人都以为那是皇帝的隐晦情史，像挖着了宝贝似的，生怕被别人抢了先，谁能想到，是皇帝你的故意泄露呢？你有意暗中散布了那个谣言，说我身上带着一个你寝食难安的龙脉秘密。皇帝的力量，自然是最大的。六王爷怎么能比得过你？与你相比，他只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跳来跳去，最终落入了你的圈套里。”
　　“哦？”皇帝煞是有兴味，“你倒是说说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谢阑柯拿起来面前的玉箸，放到掌心里，转来转去：“其实我开始，便有些奇怪，甚至是惊异。我在西去的路上，是第一次遇到他，他竟然能顺利地引起了我的哀伤情怀。只是因为，他知道那个曲子，还吹给我听。我觉得，这似乎是天意。因为，当年，我的父亲母亲，就常常吹起，他们真的很默契。”
　　“凭着老六的那种才貌，想要喜欢上他，很容易吧？”皇帝狡黠地微笑着，“然后你就堕入了他的柔情网？哼！老六想要弄什么东西，向来手到擒来，连女人也不在话下。”
　　“我确实有些心动，”谢阑柯淡淡地说，“可是皇帝，你不要忘了，我此身当时并不是我自己的。还有一个人，他一直都把我从里面拉出来。但，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六王爷一直要助我逃离洛长缨，他的所有表现，都是那样与我的经历契合，包括他的话，他吹奏的曲子，让我恍然若失。我相信了，也以为，他与我是像父母亲那样的因曲结缘的良人。那时候，我以为，我并不喜欢长缨。因为他从未顾及过我的感受，强取豪夺，我觉得，那跟霸占有什么区别？真正的感情不该是这样开端的，它应该是温情脉脉的。其实，这太死心眼了。什么感情，开端并不重要，关键它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谢阑柯哀伤无比的说道，“可恨，我意识到的太晚了！以至于差点陷他于死地……”
　　皇帝冷笑着说：“你在拉祜城里，不是还抛下洛长缨，跟着老六跑了？”
　　“我不知是怎么想的。六王爷知道的太多，我以为他了解我。但是，我没有想到，六王爷却是为了传说中皇帝你孜孜以求的某个东西，才注目于我。后来，我仔仔细细地找，虽然发现了母亲的秘密。但是，对于他如此的热心肠，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谢阑柯颤着声音：“他，太子，一直在我面前提起来的龙脉，实际上是根本不存在的！你巧妙地造了这个谣言，让他们闻风而动，然后引蛇出洞，再一网打尽。这一手，漂亮极了。六王爷其实到底，并没有能与你抗衡的心机。”
　　“你报复我娘的手段，不过是这样乏味无聊。把我置于群狼环侍中，让我成为最诱人的饵，受尽人间最冷酷的欺骗，最惊心的颠沛流离，最诡谲的命运，无论我到哪里，都不能免于被算计，被出卖，别想体会到一丝温情。——这就是你惩罚负心的手段，你不把我杀死，就是让我一辈子都得不到安宁与幸福。你是最恶毒的刽子手，你扼杀的，不是人的生命，而是人的希望，要知道，生命的长短，其实没那样重要，但一旦没有了希望与真情，人生真是一片荒漠！”谢阑柯颤着手，捂住了胸口，心因为这一番激动的控诉而“咚咚”地敲着。
　　“哼！你很聪明！真是一毫不差，”皇帝高高地举起来酒壶，再次满上一杯，看着酒面上浮着的纤细泡沫，渐渐地从有到无，神情愈发冷峭，“但是，朕还是没有成功！”皇帝冷冰冰地接着说。
　　“皇帝你还想要怎样的成功呢？我听说，你成功地将六王爷收入彀中，使得他再也不能作乱，由此可以把那些蠢蠢欲动的叛乱者一举攻下，一箭数雕，何其精明。更有严恕己，太子……”谢阑柯历历数着，“这些人的想法，手段，实力，你都从中一次摸得清清楚楚，握在了掌心里。从此，你可以高枕无忧了，任是谁也别想威胁你。你如此费劲心思，让太子来平叛，不是也有这个想法吗？让太子党从此也不能为乱。”
　　“这一次，你不杀六王爷，只是软禁，既堵住天下人的攸攸众口，又顺水推舟，做足了人情，让万民称颂，说你是个孝悌之君。他日百年之后，又会有史官给你记上最漂亮的一笔——皇帝，你还想要怎样的成功呢？”谢阑柯同样冷冷地，不怕死地直说出来，让皇帝倒抽了口冷气：这个女子，不简单。
　　“刚才你说过了，朕其实是失败的——朕实在没有想到，会有横插进来的一个人。”皇帝握着酒壶的手紧了紧，他抬起头，看着谢阑柯，笑道，“看来美人的功力，不能小觑啊！洛长缨！——若不是洛长缨坚决地插手，事情哪会变得如此复杂？让朕的计划成了空？”
　　“……”谢阑柯静下来，默默地看着窗帘在风中舞着，像那天燕云寺里纵身的一跃，飘舞起来的裙裾。神思回转之际，眼中浮出了薄薄的雾气，她闭上眼睛，“我这辈子，最好是遇见他，最坏也是遇见他……”

作者有话说

　　“我不能原谅他们，背叛就是背叛，没有可怜之处。他们的孩子，也就是你，也一并要接受惩罚。”皇帝的话里都是冰凌，刺伤了谢阑柯。
谢阑柯抱紧双臂，“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我猜测着：我母亲，她的死，也许就是不得已。我猜测，她是与你商定了一个条件，只要她死，你就放过我。”
“你想得很对，”皇帝冷冷地说，“哼！她还想与我谈条件，她有什么资格？太自不量力了！”
“所以，你就定了那个毒辣的计划。”谢阑柯吐出口气，面色寒冷，眼中闪动着风雨如晦的气息。
皇帝笑笑，反问她：“什么叫毒辣呢？世间事，本来就没有对错。比如你，如果不是叶远清的女儿，何至于会卷进来。你可曾怨恨过？”
“怨恨？该怨恨谁呢？”谢阑柯掩面低喟，“你因为恨我娘，所以，将一腔怒火转移到我的头上。那我该怨恨你吗？”
“呵，”皇帝低声但恶狠狠地说，“怨恨又如何？怨恨朕的人还少吗？什么人都要算计朕。只要坐上了我这个位子，谁都虎视眈眈的。老六是最突出的一个罢了。”
“我想了许久，就是想不明白。最后，我知道了，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我娘的存在，你想好了一切事件的发展脉络。所有都是你早就准备好的，那次的赏梅宴会，是整个报复的序幕。你缓慢地拉起了这一出戏。你演的真是好啊！你的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话语，甚至是表情，便有无数的人，费尽心力地去猜测，去冥思苦想。你向来不过于显现，只是暗示就好，美其名曰：躬虑之深，庙模之远。更别提皇帝你那恍然若失的动作。那让一班大臣把注意力都转到了我的身上。”
谢阑柯闭了闭眼睛，深深叹息：“任何人，想要从皇帝的手中脱出，何其艰难！人人都以为那是皇帝的隐晦情史，像挖着了宝贝似的，生怕被别人抢了先，谁能想到，是皇帝你的故意泄露呢？你有意暗中散布了那个谣言，说我身上带着一个你寝食难安的龙脉秘密。皇帝的力量，自然是最大的。六王爷怎么能比得过你？与你相比，他只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跳来跳去，最终落入了你的圈套里。”
“哦？”皇帝煞是有兴味，“你倒是说说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谢阑柯拿起来面前的玉箸，放到掌心里，转来转去：“其实我开始，便有些奇怪，甚至是惊异。我在西去的路上，是第一次遇到他，他竟然能顺利地引起了我的哀伤情怀。只是因为，他知道那个曲子，还吹给我听。我觉得，这似乎是天意。因为，当年，我的父亲母亲，就常常吹起，他们真的很默契。”
“凭着老六的那种才貌，想要喜欢上他，很容易吧？”皇帝狡黠地微笑着，“然后你就堕入了他的柔情网？哼！老六想要弄什么东西，向来手到擒来，连女人也不在话下。”
“我确实有些心动，”谢阑柯淡淡地说，“可是皇帝，你不要忘了，我此身当时并不是我自己的。还有一个人，他一直都把我从里面拉出来。但，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六王爷一直要助我逃离洛长缨，他的所有表现，都是那样与我的经历契合，包括他的话，他吹奏的曲子，让我恍然若失。我相信了，也以为，他与我是像父母亲那样的因曲结缘的良人。那时候，我以为，我并不喜欢长缨。因为他从未顾及过我的感受，强取豪夺，我觉得，那跟霸占有什么区别？真正的感情不该是这样开端的，它应该是温情脉脉的。其实，这太死心眼了！什么感情，开端并不重要，关键它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谢阑柯哀伤无比的说道，“可恨，我意识到的太晚了！以至于差点陷他于死地……”
皇帝冷笑着说：“你在拉祜城里，不是还抛下洛长缨，跟着老六跑了？”
“我不知是怎么想的。六王爷知道的太多，我以为他了解我。但是，我没有想到，六王爷却是为了皇帝你孜孜以求的某个东西，才注目于我。后来，我仔仔细细地找，虽然发现了母亲的秘密。但是，对于他如此的热心肠，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谢阑柯颤着声音：“他，太子，一直在我面前提起来的龙脉，实际上是根本不存在的！你巧妙地造了这个谣言，让他们闻风而动，然后引蛇出洞，再一网打尽。这一手，漂亮极了。六王爷其实到底，并没有能与你抗衡的心机。”
“你报复我娘的手段，不过是这样乏味无聊。把我置于群狼环侍中，让我成为最诱人的饵，受尽人间最冷酷的欺骗，最惊心的颠沛流离，最诡谲的命运，无论我到哪里，都不能免于被算计，被出卖，别想体会到一丝温情。——这就是你惩罚负心的手段，你不把我杀死，就是让我一辈子都得不到安宁与幸福。你是最恶毒的刽子手，你扼杀的，不是人的生命，而是人的希望，要知道，生命的长短，其实没那样重要，但一旦没有了希望与真情，人生真是一片荒漠！”谢阑柯颤着手，捂住了胸口，心因为这一番激动的控诉而“咚咚”地敲着。
“哼！你很聪明！真是一毫不差，”皇帝高高地举起来酒壶，再次满上一杯，看着酒面上浮着的纤细泡沫，渐渐地从有到无，神情愈发冷峭，“但是，朕还是没有成功！”皇帝冷冰冰地接着说。
“皇帝你还想要怎样的成功呢？我听说，你成功地将六王爷收入彀中，使得他再也不能作乱，由此可以把那些蠢蠢欲动的叛乱者一举攻下，一箭数雕，何其精明。更有严恕己，太子……”谢阑柯历历数着，“这些人的想法，手段，实力，你都从中一次摸得清清楚楚，握在了掌心里。从此，你可以高枕无忧了，任是谁也别想威胁你。你如此费劲心思，让太子来平叛，不是也有这个想法吗？让太子党从此也不能为乱。”
“这一次，你不杀六王爷，只是软禁，既堵住天下人的攸攸众口，又顺水推舟，做足了人情，让万民称颂，说你是个孝悌之君。他日百年之后，又会有史官给你记上最漂亮的一笔——皇帝，你还想要怎样的成功呢？”谢阑柯同样冷冷地，不怕死地直说出来，让皇帝倒抽了口冷气：这个女子，不简单。
“刚才你说过了，朕其实是失败的——朕实在没有想到，会有横插进来的一个人。”皇帝握着酒壶的手紧了紧，他抬起头，看着谢阑柯，笑道，“看来美人的功力，不能小觑啊！洛长缨！——若不是洛长缨坚决地插手，事情哪会变得如此复杂？让朕的计划成了空？”
“……”谢阑柯静下来，默默地看着窗帘在风中舞着，像那天燕云寺里纵身的一跃，飘舞起来的裙裾。神思回转之际，眼中浮出了薄薄的雾气，她闭上眼睛，“我这辈子，最好是遇见他，最坏也是遇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