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明朝相忆

56、第 56 章

　　大哥伸手拽了张凳子坐在床边，看着我。心中的话在嘴边转了半天，终于挑出一个比较安全的开头：“大哥还记得我小时候的样子吗？我是不是个很麻烦的妹妹？” 大哥微微叹了口气，眼睛越过我像是在回忆，嘴角带着一丝微笑：“怎么会麻烦？你一直很懂事，很乖巧，只是太过安静了，什么事都不愿意说出来。如果硬要问你，你就抿起嘴一脸倔强，一句话也不说，那副样子是在很可爱。”一边说着嘴边的笑容渐渐扩大。我眼中一热，近乎贪婪的看着大哥的表情，几分温柔，几分宠溺，这样的真实啊，不可能只是个梦的。可是这些天频频出现的那个梦又意味着什么？ “我是不是太任性了，让你们头痛？”我乖乖的忏悔着，这是不是应了那句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呸呸，我在想什么？大哥把我的手握住：“月儿，这么长时间难得你不再躲着我。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你在怕什么？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可是无论什么时候，你做出任何决定都要记得你还有我们。你就是心思太重，什么事情都想得太多，又不愿意说出来让我们为你分担，我们是你的家人，你难道还不相信我们吗？”呵呵，我干笑两声，躲开大哥的眼神，我就应该接着躲你的，偏偏心里又舍不得。 “月儿，”大哥手微微用力，脸色郑重：“我想这件事应该让你知道。”我疑问的看着大哥“你知道子杰...”大哥沉吟着应该怎么说，我的心不受控制的急跳几下，萧然？他怎么了？虽然我没有刻意打听他的事情，可是他的消息我倒也清楚，而且距离他上次来不过才连个多月的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啊，难道？难道他终究..我不敢想下去，焦急地看着大哥。大哥看着我的表情，怅然一笑：“月儿，你心里还是放不下他是吗？你到底在坚持什么？”看来没有出事，我缓缓心神：“大哥也学的二哥的样子取笑我，不说就算了。”大哥笑了一下：“提起他你就沉不住气，放心，没出事。不过是他们家出了一件大事，前一阵子他收养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刚刚入了族谱" 我一愣，没想到是这个消息一时间心中悲喜难辨，萧然，你算是真的有心了，可是，可是如果哪一天我忽然消失了，那，那..我微微打了一个寒噤，不敢再想下去。“月儿，你在想什么？冷吗？被子不够暖吗？”
　　我勉强笑着摇摇头，不知道该如何谈下去。沉默了一会：“大哥还有事情要做吧，我要睡了。”大哥没有起身，依旧握着我的手，可是我能感觉他的力道越来越重，我皱眉看着他。他嘴角抿成一条线，下颚绷紧，一丝怒气在眼底蔓延。怒气？我怀疑的看着他，使我看错了吗？良久，他合了合眼，似乎在平复自己的情绪：“这就是你的反应？又缩回去？月儿，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想怎么样？说你不在乎子杰，可你又会为他牵常挂肚，说你在乎他，他做了这么多你还是不能原谅他？当初你说你要嫁给他，你要幸福，可是你现在却推开送到眼前的幸福。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应该答应这桩婚事！”这算是至今为止大哥对我最为严厉的态度了。
　　我用力抽出手坐起来，屈膝抱住自己，头枕在膝盖上，让长发倾泻下来挡住我的面孔，也挡住我的情绪。“大哥对我失望了吗？我也对自己很失望。原本我只是想做好每件事，结果到最后还是把所有事都弄得乱七八糟。这样的我很令人厌倦吧？我没有想过难为萧然，也不想让大家为我担心。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大哥，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月儿，每个人对幸福的理解都不一样，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你自己有没有想过到底想要什么？对子杰，对这场婚姻，你到底想要得到什么？到底什么样才算是你要的幸福？你这样拿不起放不下，只是让更多地人为你担心。当初你既然有那么大的勇气坚持要这门婚事，为什么竟会败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有没有想过，是不是你的方式出了问题？到现在是你不能相信子杰真心对你还是你不能相信自己？“大哥缓缓地说着，每一句都问到我的心里。我茫然的抬起头，是啊，到底什么才是幸福？怎么样才是幸福？我心里真正想要得是什么？这么多年为什么我不能让自己真正融入这个身份，是不是我的内心深处也一直认为这是个梦，是个某一天我突然醒来就会发现自己还是那个在平淡日子中快要窒息的人？是不是在我心中还是不相信感情会真的刻骨铭心，真的有永远？是不是我从来就不敢奢望自己真的会得到这种感情？所以我才在会见到萧然那么深切地怀念着墨寒就一头扎下去，给自己找出无数个理由只为了也想拥有一次那样的深情？所以我才会再也不敢相信萧然？只因为我已经认输了，我已经一败涂地，什么都输没了。
　　“月儿，听大哥的话再试一次好吗？给子杰一个机会，让他证明给你看。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得到幸福的机会。”大哥面对着我，一脸恳切。
　　我怔怔的看着大哥，鬼使神差把那句在心底藏的最深处那句话问出来：“大哥，如果我有一天消失了，你还不会不记得我？“一说出口我就知道大事不妙，眼看着大哥的神情变得凌厉，用力握住我的双肩，一字一句都像是从齿缝里蹦出来：”这就是你的想法是吗？你早就放弃自己了？所以才会吃了这么多药身子也没有半分起色？大夫说我还不相信，他们说是你自己放弃了，我不信。我也不能相信你会这样对我们!结果居然是真的,你居然做得出来！我真想狠狠打你一顿，把你打醒！”大哥神情激动，额头青筋暴起，我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的摇头，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会突然消失，害怕的连觉也不敢睡。
　　大哥看着我，脸上表情挣扎，又伤心又失望，还有说不出的痛楚，我的心抽紧，像是被狠狠攥住，不由伸手抚着大哥的脸庞，想平复他的伤痛，大哥闭上眼睛，掩住了阴翳。我把手覆在大哥的眼睛上：“大哥，对不起，是我说错话，我没有那个意思。如果大夫真得这么说过，也许那是我无意识的做法。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你们对我更重要。是我不懂事，让你们为我担心，我会振作起来，我保证。”
　　原来我给家人带来这么多伤害，我却浑然不晓，自顾沉溺于自己的伤痛，自怨自艾，我有什么资格如此！
　　我缓缓放下手，转过去不敢再看大哥。“大哥，让我有勇气把话说完，也许过了今天我就再也说不出这些话来。从小到大，你们宠着我，惯着我。我要什么做什么你们也从来没有违逆过我的心意，使我做了再多的错事，即使我再让你们难过失望，你们也从没有半句责备。我一直很庆幸生活在这样的家庭，有你么这么好的家人，能这样爱我，宠我。于是我变得更加贪心，我还想要一份完全属于我自己的，完全是我一个人的感情。那年，咱们一起去给徐夫人祝寿，我第一次见到萧然，也第一次听说了他的墨寒的事，我就一头陷进去，再也不能回头。为此我做了很多努力，我以为我会得到，结果我却彻彻底底的输了。也许这是老天对我太贪心的惩罚？也许当徐我应该听从你们的劝告，不要走这条这么难的路。在一开始，我小心翼翼的不问，不说，不提，想慢慢能走进他的心里，我也以为我做到了，结果我错了。对萧然来说，我从来都是责任，都是义务，我从没有走进过他的心里。如果我要的是这些，那么我一开始就不用走得这么辛苦，也不用把自己一颗心就这么毫无防备的交出去，最后伤痕累累。为了这段感情我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代价已经远远不是我能承受，所以我逃开了。这之间对错与否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去分辨,我只明白一件事.确实,我心理还放不下他.或许在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单纯的一个梦想,可是这么多年走下来,我关注他,探听他的一切,刻意作出那么多事情,不知不觉中,萧然已经在我心里刻的那么深,又如何能轻易放下?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和他在一起.我已经无法再平静的面对他,我再也不能装做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再没有那样的勇气,也再不能保持那份理智.也许还是我爱的不够深,不够让我能包容一切.萧然有句话说的很对,我是个自私的胆小鬼.我害怕再受伤,我不敢再去相信他."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我停下来.大哥半天没有出声.寂静的房间里只有烛膏跳动着吐出火焰.一个轻微的声响引起了我的注意,声音在窗外传来,象是有人撞到了窗子好象还有压抑的喘息声音.我犹疑的看着大哥.大哥微微摇头走出去.我听见有低低的交谈声,可是听不清楚.我也懒得费神,心神犹自停留在刚才的话题.今天和大哥说的这么多,相信大哥能明白我的想法,可是哪个梦又代表什么呢?正在发愣间,大哥又进来在我床前走了几圈:"那么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这些天的反常举动又是为了什么?"我睁大眼睛,一时间满腔的萧索被这句话冲的一干二净,反常举动?难不成我这么多天刻意讨好,乖巧懂事竟然是反常举动?做人太失败了吧?大哥的眼睛闪过一丝笑意，脸上还是平静如水。
　　我心中微叹，大哥终究不知道我本是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无论我和你坦白什么这个也绝不敢说出来，所以你绝不会知道我实在害怕有一天会莫名其妙的消失，或许我走了那个真正的月儿就会回来？一切就恢复正常？那时你会不会还记得我这个妹妹？是不是无论谁是月儿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妹妹？是不是真正的月儿回比我懂事很多，不让你这么操心？我在这边胡思乱想，不觉大哥已经坐在我床边见我拥进怀里。温暖的气息环绕着我。干净的，清爽的，让人有一种说不出得安心。“告诉大哥，你在怕什么？大哥什么都能帮你。”低沉的话语在我头顶，我能感觉大哥的心跳。我伸手紧紧拥住大哥，生怕这就是最后一次，所有的悲伤，害怕，彷徨全都涌上来：“大哥，我好怕，我好怕！我不敢睡觉，我老是作噩梦，梦见我会突然消失，我好怕会是真的！‘我含糊的叫到。
　　“真是傻孩子，别怕，你也说了，那是梦，不是真的。你就在这里，我们都在你身边.....”大哥一直在我耳边温柔的说着，直到我平复情绪，不再发抖。几天没有好好休息，再加上今晚情绪的起伏，我精神更是困倦不堪，再难支撑。大哥扶我躺下：“好了，你今天很累了，明天再说，睡吧。”我坚持不肯合眼，只是摇头。大哥伸手覆在我的眼睛上，“好了，我会守着你，不让你做恶梦，你放心。”我伸手拉下他的手，认真地说：“如果我做恶梦醒不过来，大哥一定要叫醒我。”大哥微笑，笑中带着无奈和宠溺：“好，我会。”我放心：“好，大哥既然答应我就一定会做到，我相信。”
　　在我被睡意征服以前我挣扎着说：“以后我一定好好听话，不再让大哥为我操心了，我保证。”我没在听见大哥的回答，只是一种很安心的感觉让我放松，也许这次我不会再作那个梦？我会好好睡一觉？可是，好像这个感觉不是大哥的，可是很熟悉很温暖，不行了，我再也睁不开眼睛了，我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