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明朝相忆

22、第 22 章

　　萧然在墓前沉思许久，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轻轻抚摸着墓碑。一直过了很久，萧然终于开口了：“墨寒，我来看你了，你好不好？今天中午我去了刘掌柜家里，你还记得他家的女儿小雪吗？以前和你一起玩过。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她今天回娘家来了，正好遇见。一晃这么多年了，当初你和她最是要好.........”声音很低，我要极力用心才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他只是在不停的诉说，说着白天见过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声音平稳，温柔，就像是回到家中向他最爱的妻子诉说当天发生了什么事，就像墨寒站在他眼前，听着他诉说。我不知道萧然还有这样的一面，我一直以为他不善言谈，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是我说的时候多他说的时候少，就是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也不见他这么多的话。却原来他不是没有话说。
　　“墨寒，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反反复复问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些年来，你从来不到我的梦中，你还在怪我吗？为什么都不来，不让我见你一面？你这么狠得下心吗？我都快忘了你的样子了，让我见一面，只是一面也好啊，让我再看看你。那天我看见了和你带过一模一样的珊瑚耳环，奇怪，这么多年，我竟然还记得。那是我第一次给你买的东西，你也一直都带着，后来买了别的你也从来不带只是带着它。可是我却再不能看见你带它的样子。”原来竟是这样，那天萧然的发呆竟是因为看见了一副耳环，我努力回想却是想不起来那副耳环是什么样子。声音逐渐哀痛起来，充满思念与感伤。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站在那里倾听，倾听一个人对他死去的爱人倾诉他的思念，而这个人就是我的丈夫，是我努力了那么久，以为已经爱上我的丈夫。原来墨寒在他心里不是一个小角落，我才是那个小角落。我只知道我动不了，甚至不敢发出声音。
　　“墨寒，我成亲一年了，你会怪我吗？怪我抛下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背弃了当初的誓言。你该恨我的，是我的错，是我懦弱，不能保护你。我老是想，要是你还在，要是和我成亲的人是你，那该有多好！那我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虽然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可是我没有办法爱上她，我的心里只能装下一个人，再也没有办法装下另一个人。不过我会尽我的责任，我会照顾她。可是墨寒，我好累！好累！有时候真想把一切都放弃就这么和你一起去了。这世上没有了你一切都没有意义。可是我还是懦弱的，一如当初一样，我的身上背负了太多的责任，我不能放弃。墨寒，你会等我吗？不知道等你见到我时会不会认得我？........”
　　萧然的声音不高，可是却让我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一句，就那么生生印进我的耳朵，原来，原来他竟然一点也没有爱上我，一点也没有！原来我所以为的幸福竟然让他觉得好累！原来我还只是责任！怎么会这样？那那些都代表什么？都只是我的痴心梦想？是我的错觉？我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原来竟是场空？一时间，心思脑子一下子乱起来，再也听不清他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这一切，原来我心中隐隐的担心，原来我所不敢面对的竟是这个。原来这么长时间一来我一直不敢面对墨寒这个人，这件事只是因为在我心里一直害怕，我一直在欺骗自己，我骗自己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我骗自己萧然已经为我动心，我骗自己已经得到了幸福，却原来什么都不是！
　　猛然间，水滴落在我的身上，下雨了！我呆呆得看着他的背影，一动不能动。萧然显然也被雨打断了思绪，转过身来，我们就那么面对面看着对方。萧然的神色变了一下，惊讶，怀疑，淡然，冷漠，厌恶，几种情绪一掠而过，最后只剩下冰冷。“你在跟踪我吗？”
　　我努力了半天想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终于问出一句：“是真的？”
　　“什么？回去罢，有什么话回去说，别在这里。”说着，走向我。
　　我执意接着问下去：“是真的？你的心里只能装下她一个？那么我呢？我算什么？”
　　他就站在我面前冷冷的盯着我看，一言不发。雨越来越大，打湿了我们，我不顾那些，只是直直的看着他，想要一个答案。
　　最终他开口了：“别胡闹了，快点回去罢，娘会担心的。”
　　我摇摇头，今天既然已经走到这里，只怕是回不了头了：“你告诉我，我算什么？如果心理没有我，为什么接受我！”
　　我的固执触怒了他：“为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你有那么好的哥哥，又有母亲为你撑腰，我能怎么样？”
　　原来在心里他还一直为这件事耿耿于怀。我呐呐的说：“可是，可是我已经尽力了，我没有办法。”

　　萧然不再说话，绕开我要离开。我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不肯松手：“萧然，这么久了，不能学着忘记吗？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我近似卑微的祈求着。
　　萧然悲哀的看着我：“忘记？你以为我没有试过？我也努力过。我也曾经想过把一切都忘掉，可是我没有办法。新月，你放弃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只是别再逼我了。就当作你今天没有来过这里，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好吗？”
　　以前？以前？我模糊的笑起来：“回不去了，回不去了。萧然，从六年前见到你那一刻，一切就注定了，回不去了，一切都太晚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做一个梦，一直为这个梦努力，我只是想，是不是我努力了，就可以无憾？原来只是一个梦，一个梦。一切都是注定的。终究是一场空，可笑我竟然一直在强求，我以为一切都会像我想的那样，可笑，这一切都是太好笑了不是吗？”我不能控制得笑起来，可是我感觉泪水疯狂的流下来，掩在雨中。我不能哭，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是我自讨苦吃!真是好笑，太好笑了！

　　我止不住我的笑声，原来竟是这样。不是你努力就可以得到，这么多年的苦心，这么多年的算计，这么多年的付出到头来终究是一场梦。不是我的终究不属于我，我再努力也是徒然。
　　感觉到萧然在摇晃我的身子：“新月，新月！”神色紧张，眼睛里有着担心。是为我吗？萧然，你知不知道，就是这样的偶尔的怜惜与温柔让我沦陷，让我以为你爱上了我，让我万劫不复！最后却伤得我最重。我就那么毫无保留的捧出我的心放在你眼前，到最后却眼看着它碎掉，碎成千百片！我没有感觉，没有伤心，没有难过，没有心痛。原来心碎之后就感觉不到痛了，这真好！

　　我伸出手抚摸他的脸，仔细的，从眼睛一直到下巴，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好，萧然，从现在开始我放弃了，我不再逼你，不再强求。既然你不能放弃，那么就由我来放弃。”
　　说完这番话，我推开他向来路走去。我极力把背挺笔直，我已经输了，输掉我的感情，我的自尊，我的骄傲，我什么都输掉了，至少我可以离开。是的，离开这里，我不能再面对这一切。我越走越快，猛然间萧然拉住了我的胳膊迫使我停下：“你到哪里去？我带你回家！”回家？是呀，我可以回家，回到那个疼我，宠我，纵容我的家！这个念头一下子塞满了我的脑子，对了，我回家！
　　我挣脱萧然的手急急的向前走着，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回家！走出林子，重新回到街道，发现雨已经停了，我茫然站住，不知该往哪里走。我的家在哪？我的神志有些恍惚，我的家呢？看着一个人走过，我抓住他问到“你知道我的家在哪？”那个人惊吓了一下，骂了一句：“疯子！”不，我不是疯子，我只是想回家啊。我不能思考，只是抓着那唯一的念头，我要回家！一个人上来拉住我的手带我走，我惊慌起来：“你是谁？要带我去哪里？我要回家！”我努力想挣脱，却徒劳无功：“你放开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那个人在说话：“我带你回家。”真的？我高兴起来：“好，你带我回家！你知道我家在哪里？”那个人不再说话，拉着我往前走。我顺从得跟着他，我可以回家了！
　　我感觉脚步越来越沉，身子也越来越重，一直向下坠，我极力跟上他的脚步，终于他停下来，到家了吗？我抬头看去，一扇朱红的大门，门上有两个大铜环，上面有一块匾，写着两个大字－－徐府。这个地方好熟悉！可我心里隐隐知道这不是我的家！这是哪里？我的眼前发黑，我极力思考，却想不起来，眼前出现一群人，可是我都不认识。我害怕起来，这是哪里？我转身想跑，却被一个人拉住了：“小姐，你回来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我回头看去，是个女孩子，神色惊惶，好像见过。是谁？我努力回想，不确定的问：“你是谁？你认识我吗？”那个女孩子哭了：“小姐，我是小红啊，你别吓我！”小红？对了，小红！我记得！我紧紧抓住她的手：“小红，我记得你！这是哪里？我要回家，你带我回家好不好？”我的心终于能放下了，我可以回家了！最后的印象是我紧紧抓住小红的手，拼命的说：“带我回家，带我回家，带我回家.....”
　　一个声音不停的叫我：“月儿，醒醒，月儿....”是谁？这个声音好熟悉，我记得这个声音。对了，是大哥的声音！我回家了！我努力睁开眼睛，眼前一大群人，我搜索着那熟悉的面孔，终于看到了！我高兴起来。大哥的面容憔悴，悲哀得看着我，我怎么了？我向大哥微笑，想安慰他让他别伤心，却发觉浑身连抬起手的力气也没有。大哥俯过身子，小心翼翼的问我：“月儿，你醒了？”我努力半天，终于能发出声音了：“大哥，我好想你。”大哥的眼中含泪，温柔的说：“我也是。”真好，又看见大哥了。我微笑，身子觉得好累：“大哥，求你一件事，带我回家。”大哥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好，我带你回家。”我放心了，大哥答应我的事情从来都会做到。我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大哥，我很累。”说话耗费了我太多的力气，我感觉全身放松。“累了就睡吧，我会一直守着你。等你醒来你就到家了。”真好，我听着大哥的声音，放任自己接着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