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综」帰》墨生

12、第十二章

　　槙岛圣护的图书馆最后以他在本地一个私立大学做文学研习顺便兼职辅导员的朋友的名义正式成立，因为也是国际友人，这个图书馆在公益上意义变得更加可贵，因而各项审批落地走得异常顺利，不出意外，一个月后就能正式开门营业；“MIST桑巴”的品牌之争出乎意料地没有在最后达成和解，于是DE品牌便大张旗鼓在桑巴对面独立门面开始启动专卖店企划——在正式签约的时候，艾琳娜笑得相当欣慰，虽然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这种情况算是皆大欢喜吧，包括对我们运营方这边也是。
　　另外还有之前递出去的招商邀约方面也有了回音，来自日本的竹寿司和本地起家的蓝宝香薰SPA会所都表达了入驻的意愿。由于Giotto的生鲜连锁带动，原本一直洽谈中的Y超市终于不再犹豫，开始切入细节讨论。
　　而最令我意外的，是翟昀拿出的一个商业综合体的入驻初案，其中包括服饰、餐饮、家居、母婴中心、健身房、KTV、影院，甚至还包括一个试行演艺场馆。鉴于这个商业体目前基本都选在一线城市落地，而且从商业开发初期就会开始以自身为主体进行介入，针对我们这个中间还停滞了大半年的半吊子商业项目，我本能地就觉得这其中肯定有坑。
　　然而很快，项目专项会议上，这事还真就一板一眼上马了。

　　对方的意图很清楚，R市这几年的飞速发展有目共睹，他们也早有进入这块市场的计划，只是一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地块。而最终选择JR的原因，一个是位置还算不错，另一个就是针对我们那个曾经被丢包的黑历史，对方在商管费用和物业要求上都提出了极为苛刻的条件，而JR则考虑到这个商业主体一旦成型，这个烂摊子商业就算彻底起死回生了，更甚至可能成为公司在这个城市的一个旗舰项目，对后期的开发也会有深远影响。
　　公司上层显然已经准备忍了一时剧痛赌一把，作为执行层人员我也就没什么话好说。而接下来首当其冲的，就是要再去挑战一次云雀总裁——这是对方提出的首要条件，物业必须由云雀财团来负责。

　　这件事是翟昀牵的头，她显然志在必得，我把自己这边目前为止的招商进度整合交给她之后，便陷入一种很诡异的被闲置状态，我开始还有些奇怪，但好几次主动请缨却被翟昀以各种理由安排其他事情之后，也就不再去碰那个硬钉子，倒是乐得有时间去做孙策那个三国旅游路线的方案。很快总裁会议的时间定下来，我这边也完成了初步方案，给Giotto看过之后他表示很有兴趣，甚至还专门找来孙策郭嘉开了个小小的商讨酒会，之后方案进一步完善，孙策和郭嘉表示要进一步细化，加入些“时代特色”，我表示无能为力，便把方案交给他们，但我实在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总裁会议的当天，我会在云雀恭弥的办公桌上看到它。

　　总裁会议当天，周琰带头，翟昀主讲，再加上一众项目组成员，浩浩荡荡奔赴云雀财团。然而等一群人在宽敞的会议室坐定，却并没有等来云雀恭弥。
　　云雀财团的与会人员也很为难，但他们说出“总裁不喜群聚”这个理由却显得非常熟练而且并没有任何障碍，我端着我们家遥遥送进来的茶水一瞬间差点笑喷，她也在旁边一脸哭笑不得的样子，于是直到会议结束，云雀恭弥都没有要露面的意思，连文件最终敲定签字，都是遥遥给送进办公室签了再拿回来，但归根究底，合作还是达成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周琰出去给总部打电话汇报，我看到连翟昀的脸上都露出了连日来第一个轻松的笑容。我跟着遥遥跑到云雀财团大楼顶层观光台，只是两人忙里偷闲悄悄话还没说两句，遥遥随身的内线电话就打了过来。
　　由遥遥一秒正襟语气恭顺却隐隐透着甜蜜的表情来看，来电对象可想而知。我打趣地看着她，她却听着电话看着我露出了惊讶和疑惑交织的表情。
　　通话结束，她有些犹豫地看着我：“恭弥说让你去他办公室……”
　　“恭弥啊……”我调笑到一半，才意识到她刚说了什么，“我？”
　　我指着自己，遥遥点了点头，然后又伸手拍我肩膀：“别担心，还有我呢！”
　　“不……我需要担心什么吗？”
　　“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大概……”遥遥哈哈干笑了两声，然后就开始推着我的肩膀进电梯，“是让你一个人进去，也许不是工作的事呢？”
　　“我一个人？”
　　“是啊，我也有点奇怪，说不定和G先生有关哦！”遥遥也意有所指地看着我笑。
　　“……那也应该直接找G嘛。”

　　我心里犯着嘀咕，最后还是被遥遥送到了总裁办公室的门口。因为之前一系列的传言渲染，推开门的前一刻我还真的紧张了一下，然而进去看到里面极简的和风装修，紧张感一下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走到那个一身西装笔挺，端坐在榻榻米上面的男人面前。他不苟言笑的样子确实非常有压迫感，而且毫无疑问，这是我目前为止见过最漂亮的男人。
　　然后视线往下，我就看到了他桌上那个已经有点皱皱巴巴的策划案。摊开的页面上有细密的地图，还有弯弯扭扭的字迹标注，我终于知道了自己被单独召见的原因。
　　……我简直无法相信，孙策竟然就把这种草稿一样的东西给了这个男人。

　　我有点无法直视云雀恭弥，然而他却让我坐下，坐定之后我就不得不直视他，而他却开始喝茶，慢条斯理的样子很是赏心悦目，我们家遥遥的眼光不可谓不高。我一边走着神，一边盯着他面前那份方案，这要怎么才能不搞砸了？

　　“这是你做的？”

　　总裁终于喝完茶，问话言简意赅。

　　“孙策和郭嘉的提案，我做的大框架，细节和彭格列水产一起接洽过。”

　　有利的点都给他列出来了，再加上孙策那些涂鸦看上去儿戏但肯定都是用了心的，我现在只能祈祷面前这个人不那么注重形式……就像他不肯去开会就因为人多那样。

　　“市政审批？”

　　“Giotto和R市长接触过，如果再有云雀先生的加盟，初步问题不大。”

　　“初步。”
　　云雀恭弥笑了一下，危险但是非常惊艳。我的心里一凉，但也有隐约的雀跃，然后我就听到他说。

　　“下次开会我会派人过去。”

　　我有点意外。虽然说隐约有预感他会选择加入，我却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虽说也只是参加会议的程度，肯定还有他自己的一个考量程序，但现在的结果已经十分让人高兴。
　　还有一点让我意外的是，我以为自己插手这个项目纯粹是推脱不掉外加兴趣使然，但事实上，云雀的肯定给我带来的兴奋感，比前一刻刚刚结束的会议上达成的合作还要强烈，如果说此前我只把它当做一个梦想，那么现在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这个梦想实现的图景。

　　从总裁办公室出来，和遥遥闲聊两句，才得知JR的人已经回去，周琰留下话，让我事情办完也尽快回去。遥遥说周琰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然而等我回到公司进到他的办公室才知道，那个不好看是有多么不好看。
　　“商业街以后全权交给翟总管，你后面来我这边，有新项目交给你负责。”
　　“什么意思？”
　　“这是公司的决定，翟总在这次商业招商重组中表现突出，当然你的功劳也不小，所以公司决定——”
　　“翟总监升职了呀，”我终于get到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倒也没有太多不服气，她有她的付出，所有人有目共睹，不过这种把人用完就扔的做法也实在让人不太好看，我看着周琰，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那我既然也有功劳，我有个要求，不知道周经理能不能给解决了？”
　　“陆小蔓你不要置气。”周琰的脸色松动了一些，“公司有公司的规范。”

　　“我没有置气，公司有公司的规范，员工也有员工的需求，供需双方和谐了才能更好工作不是吗？”我看着他的眼睛，心里已经有了很清晰的打算。
　　“我想去市场拓展部。”
　　以后那个三国旅游项目一旦动起来，相关区域市场的了解是必需的，既然都是工作，还是有规划有目的一些要更好。
　　周琰看着我，很久没有说话，最后他看向窗外，“我会和公司去沟通。”
　　“谢谢。”
　　“如果沟通不成功——”
　　“那我就只好去其他公司做市场拓展了。”

　　周琰愣了一下，我想他已经明白我的意思，我倒并没有威胁谁的意思，只是想在这个关卡上选好更适合自己的方向，但周琰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明白他并不是那么想的。
　　“你就这么抵触和我一起工作吗？”
　　这句话他说得有些艰难，并不看我：“我知道这次公司的安排不合理，我也帮你争取过了，”他转头过来，“我希望你能再好好考虑一下。”

　　我有些哭笑不得。这个人的笨拙真的出乎我的预料之外，但我已经有了决定，无论哪方面都是，所以这里已经没有转圜余地。我朝他欠了欠身，然后就出了办公室。

　　这一天里情绪起起伏伏，捱到下班我整个人血条已经见红。本想着回家见到G能好一点，可到家一看，一楼店里正忙得热火朝天，往人群里一看，果不其然，又是我那头号情敌带着一大帮人来聚餐了。我实在是没有力气搭理他，就想直接上楼去一个人静静。没想到刚一脚踏上楼梯，就撞见G从楼梯间的储藏室出来，手上满满当当都是食材。
　　他的红发在脑后束了个啾啾，从我的角度能看到汗滴正从他的侧脸滑落下来，看到我他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招呼打得特别亲切：“回来了啊。”
　　我感觉到自己的血条瞬间就回复了一些，于是三两步跳下楼梯，试图帮他分担一点重量，他却抬高了手臂，“这点东西不是问题，”然后看着我，“倒是你，很累就上去休息。”
　　我听了他这话，突然就很不想上去一个人待着。

　　“我跟你待一块儿应该会比较有精神。”
　　我干脆没脸没皮，趁着G被我的突袭打愣，硬是攀着他的手臂抢了两个冷藏袋的海鲜，G这时候反应过来，他挑了挑眉，然后在我猝不及防间又给码了两袋上来，“要做就要有个样子，”他勾起唇角却故作正经，“我再去拿一点，你先把你手上的送去厨房。”

　　我哑口无言只好认栽，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把满怀的冷气送进料理间，负责解冻的师傅看到是我，脸上立刻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来，我有非常不好的预感，然后就听他说：“嫂子辛苦！”我下意识就退了一大步，手不小心碰到一旁的海鲜拼盘，然后我就看到师傅的眼睛转了转，一下变得贼亮：“那盘儿B6桌的，嫂子要不嫌麻烦，帮忙给送过去？”
　　说完师傅很干脆地就转了身，尽职尽责地开始解冻，再不看我。我很疑惑，我跟G谈个恋爱一直挺低调的，这些人八卦起来怎么就能这么高调呢？！这时候G回来了，他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再看看捧着托盘的我，嘴角就歪了一下，“哪个桌？”
　　说着他就要伸手来接，靠近的瞬间带着明显的热气扑面而来，还带着绝不能说好闻的汗味儿，毕竟刚刚都在海鲜堆里奔忙来着……我有点犹豫，但想了想还是抬起袖子就往G的额头上擦去，然后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抱紧了托盘，遁了。
　　并不是说好了要低调，然而G总是成熟自持而陆小蔓谈起恋爱脸皮就变得比卫生纸还要薄，偶尔发一下痴癫，还要瞅着人前人后——就这么一路自嘲着，我来到了B6桌。

　　金黄色脑袋的人看到我的一瞬间，笑容瞬间呈指数级放大反光，无比刺眼。我把海鲜盘放到桌上马上就想走，却被他伸脚挡住去路：“G每次都会留下来帮大家烤的哦？”
　　我眯起眼睛看他，他就无辜地看着我，旁边一群人也是一副兴味盎然的样子，七八双眼睛炯炯有神地在围观，我要么认输要么认栽，显然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意外的是，心里虽然千万头神兽在奔腾，我的心情却确实慢慢在好起来。这群人中间的氛围非常轻松，见我挽起袖子拿起烧烤夹，一群人的眼睛马上就亮了，然而我看过去，他们却都又转去盯着烤架，我本来就不太熟练，再加上一烤完还没来得及分盘，这群人就自觉主动地开抢，我几乎时刻面临着供不应求的局面，再加上他们一口一句“谢谢嫂子”，我没烤一会儿已经满头大汗，Giotto倒是细心，三五不时还要倒杯水给我让我歇一会儿，于是我就只能一边屈辱地喝着情敌的水一边为情敌服务，并且，更没可能认输了。

　　G后来总算抽身来救场的时候，我的胳膊已经酸得有些抬不起来，他居高临下地站在桌前，满桌子人一秒噤声，各自转过头去放空。等到那只金毛终于也低下头，我总算出了口气，然后就被G拉回了厨房。

　　“那家伙爱逗你，你还真就一钓一个准！”
　　红发的男人一脸凶神恶煞地，帮我按摩着胳膊，酸酸痛痛的力道拿捏让人很是受用，而我就靠在料理台上受着训，脑子里一边女友一边女儿，一派和谐地自我斗争。冷不防G捏到下臂，一阵刺痛让我一个没忍住就抽了口冷气，正想抗议，转头却看到他皱紧的眉头，顺着他的视线，我就看到了自己翻转过来的手臂内侧一串细小的油泡。

　　G抓着我的手臂就往水龙头下冲，水流冲击在油泡上，冰凉舒缓和间隙的刺痛感交织，我忍不住就想缩手，G却不让，直到冲了有一会儿，他才关了水，看我半晌，然后叹气：“你就完全没感觉到，啊？”说着又弯腰在大大小小的橱柜里开始翻箱倒柜。
　　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然而我确实……是真的没有感觉到。
　　“烫伤膏不知道还找不找得到，你这处理不好要留疤的你知不知道？”G边翻边数落我。
　　“……留疤你会嫌弃吗？”我撇嘴看他。
　　G翻找的动作瞬间停下，然后一张黑脸转过来：“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啊？！”
　　“那你不嫌弃我也不嫌弃嘛，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扭过胳膊来看着那些颜色已经有些暗沉的小油泡，再抬眼去看G，视线落在他的脸上，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一个叫人兴奋的想法，我凑过去，在他身边蹲下：“你这纹身在哪里纹的？这要是留疤了我干脆也去纹一个跟你一样的呗，正好凑一对儿啊！”
　　我把胳膊举到G的脸边，对比着想象手臂上如果真的纹上那些赤色的花纹，好像也挺酷的样子，于是越发情绪高涨，然而G却很平静，他就蹲在我旁边儿，半靠在身后的柜子上，看着我的表情……我虽然很不想那么形容，但真的特别地……慈爱。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个状态的他有点危险，我下意识就往旁边躲了躲，G却没有动，只是看着我突然就笑了，然后笑容一点点放大，最后他也不看我了，只自顾自笑得很开心的样子，笑完了侧头看过来：“还真让Giotto说中了……”
　　我一头雾水，但某个关键词还是让我心里警铃大作。
　　然而G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伸手过来，摸了摸我的头。
　　现年26岁的我，只有在漫画和电视剧中看到过成年女性被摸头的经历，一般来说我其实不太能接受，总觉得挺肉麻的。现在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对不起我也还是觉得怪怪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又感觉到胳膊上的油泡开始疼得厉害。
　　然后我看着G，又觉得有些心疼也很无奈，这种父爱般的定位，我恐怕会越来越依赖他，虽然这种感觉让人非常安心而且甜蜜，但亏欠感与日俱增，我有时候耍着宝到后面就有些不知所措，我以前总想着一定要找年上，哪怕小一分钟的也不能接受，却没想到真的找到一个无比可靠的，我又会碰到眼前的困境。
　　“哎你再摸一会儿我就要喊你爸爸了啊……”
　　虽然这么说，我也还是没舍得让自己躲开，G的手僵了一下，倒也真的没再好意思摸下去，只是离开前还没忘记一个弹指就叮到我的脑壳上，我捂着额头很是无语，却冷不防看到他眉毛又皱了起来，然后伸手拉下我的手臂，“不闹了，这还是得擦药。”
　　然后他拉着我起身的时候，双腿的酸麻告诉我我们真是蹲了不短的时间。他盯着我的伤，我也忘了身后还有整间店，以及店里还有一只金色的大灯泡。

　　于是起身的瞬间我就看到，我画风清奇的情敌他正趴在柜台上，指尖夹着一支药膏，正笑眯眯地看着我和G。

　　……怎么办，我觉得我打不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