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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外出捡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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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师父起得很早,打发温二去做饭之后带我在谷中用轻功狂奔了几圈热身,接着练武。
武侠小说中的人物动不动就身轻如燕飞檐走壁,一起身就跳得比树高,前行犹如破风拨雾,完全无视地心引力,将那颗著名的落地苹果鄙视的连渣都不剩。
我现在所处的大环境就是如上所述。自从穿过来不久看到师父跟大师兄在湖边切磋过招,飞身而起踩水借力泛的涟漪比一片羽毛还小,脑中的既定认知就立刻颠覆了个底朝天。
于是对自己说,你都穿了,还管什么现代科学。
不光是轻功,师父教的其他东西都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起初对着一些心法口诀只觉得无语,后来念着念着就渐渐有了一些变化。
这种变化很微妙,自己身体的内部构造似乎真的变得可以掌控。平心静气闭眼冥思,一股奇妙的气会随着意念而动,到达四肢百骸。日积月累,某天忽然觉得,周身及四面可见不可见的事物,都变得可感可闻。
比如有一次误入院子的呆兔子的脚步声,还有躲在厨房角落的老鼠的啃食声,甚至是夏天的蝉鸣,都能够立刻知道它是栖在哪根树枝的。
我一直觉得这是一个让人欣喜的变化,于是努力地去练功,想要更上一层楼好听到更多有趣的事物——直到有天晚上我听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那是奋力压抑着的喘息,像是溺水时的薄弱,又好像是欢愉时的雀跃。声音是从隔壁温二的房间传来的,我怕他出了什么事,打开门就往外跑,路过他房间窗户时一扭头,顿时脚底长钉,被钉在原地。
温二那个二货开着窗靠在床头,正专注又陶醉地让腿间小温二跟右手五姑娘交流感情。
我立刻觉得眼瞎了。
正当我脑内天崩地裂的时候师父犹如月下仙子般一身白衣飘了过来,带着我飘上了凤麟阁房顶,神情微妙:“小三呀,你不学好。”
我笑了:“那师父您大半夜的不睡觉,是出来散步?”
师父笑而不语,盘腿坐下,衬着背后那硕大的月亮,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
过了好一会,当我被夜晚的凉风吹得打了个颤,师父才开口了。
“三儿,你天资聪颖,悟性极佳,师父的那套内功心法你练了三个月就能以身感物,如此进展,比起为师当年虽有些不足,夸一声奇才也绝不为过。”师父顿了顿,拉我坐下之后摸了摸我的后脑勺,“但世间万事,切不可过,有张有弛循序渐进才是正途。如若不然,就会有一些很严重的事情发生。”
我想起刚才那一幕,顿时觉得师父真是字字珠玑。立刻坚定立场,表示自己绝对不急于求成,而且该装聋时绝不作哑。
师父笑着揪我的脸,“三儿真乖。”
那次之后我知道了,练内功的最好方法是稳扎稳打。但对于师父以那次的事件寓教于乐,每次想起来都会崩溃好久。
师父喂了我一套掌法之后又监督温二练完整套刀法,期间用石子不停地打温二的刀尖,弄得温二整个人跟着刀尖的走向不住地倒,有几次差点扑倒在地。
温二艰难地练完一套刀法,收势之后立刻颠颠地跑来师父面前。
师父咳嗽两声:“二子,行刀之时刀人合一,为师一个小石子就能将你掀翻,难道你不会觉得羞愤欲死吗?”
我站在一旁,默默地边数那散了一地的小石子边吐槽:在一旁用石子对人家天女散花的人还知道羞愤。
只要是师父说的,温二绝对无条件追随:“是是是,师父您说的太对了,下次就是来几个磨盘都掀不倒我……”边说边从衣襟里摸了片绣花手绢出来,“师父您扔了半天石子累了吧,来擦擦汗……”
我:“……”
吃完早饭后师父带着我跟温二出谷,原定计划是师父进赌坊,我跟温二去屯粮。
不用想也知道温二绝对不会老老实实跟我去买米面打油醋了,果然在师父进了赌坊后不久,温二就默默地尾随了进去。
我叹口气,背着温二丢下的大竹篓,脖子上挂着米袋,决定先去割腊肉。
岳福记的腊肉是远近驰名的好吃,师父在那吃过一次就非要将人家的腊肉全买回去。掌柜的满头大汗解释了半天后厨的腊肉还要用来做生意,来这的客人基本都是奔着他家的腊肉来的诸如此类。
而我那奇葩师父除了那个“不卖”之外其他什么都没听到,抱着人家酒楼大堂的柱子不走了,温二自然是拼死相随,抱住另一根柱子也开始嚎叫。俩人凑成一对凶神,害的店内客人纷纷夺窗而出。
我强忍住嘴角的抽搐去跟掌柜讨价还价了许久,掌柜才卖孩子一般答应每月匀十斤腊肉给我,银子是那些腊肉可以做的菜钱总和。
我还没来得及感慨无奸不商,师父就揪走了我手里的腊肉搂在怀里,同温二两个眼冒绿光傻笑了半天。
要是那块腊肉会思考,它一定会后悔死自己那么受欢迎。
笑完之后师父咳了几声,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三儿啊,我们虽然是学武之人,但也不能欺负不会武功的老百姓,知道吗?”
我沉重地点头:“放心吧师父,我跟掌柜的定好价钱的,没有使用武力。”
师父跟温二一脸怀疑地看着我。
我:“……”刚才还在撒泼的两个你们够了!
刚跨入岳福记的大门,就发现里面坐了很多携刀带剑的人。
掌柜的迎上来将我拉到一边,苦着脸道:“小兄弟,这次的腊肉怕是给不齐你了。”
我靠在大堂的柱子上,想到曾经抱着它撒泼的师父跟温二,不由眼角一抽。
“也不知道这两日曲竹镇发生了什么大事,来了好些个江湖人士。那些人凶神恶煞的,有好些个吃了小店的腊肉就非得带走些做干粮的……跑堂小二刚说了个不行,就被打了个乌眼青啊……”掌柜几乎是哭诉了,“就连给你备的那些,也被那些人抢了个光……”
给师父的腊肉被掌柜的拿去消灾了,一想到他吃不到腊肉的那张脸,我都想变成腊肉算了。
“掌柜的,当真一点都没留下吗?”
“唉,后厨的大师傅拼了命藏了两斤下来,可这价格嘛……”掌柜的一副“你懂的”的模样看着我。
“辛苦大师傅了。银子还是原先那样,还请今后的腊肉能照原样留着。”先拿点腊肉堵住师父的嘴巴,再出去找点什么小玩意哄哄他,要不然回谷之后会被他跟温二折腾死。
“好,好,小兄弟你等一会啊,我马上让小二去取。”掌柜的正说着,那边有个桌子就响起了炸雷般的怒吼。
“小二,菜怎么还不上来!”
岳福记现在每个桌子都坐的满满的,大堂还有很多人在等。几个跑堂小二忙的脚不沾地,恨不能生出多几只手脚。
这种情况下再叫小二去取腊肉简直就是残忍。我指了指后厨,“掌柜的,不用劳烦小二了,你开个条子给我,我去后厨自行取了,如何?”
掌柜的连连点头,立刻用笔写了张纸条给我,让我去后厨随便给谁都行。
当我拿着掌柜开的腊肉票提了两片腊肉正准备往外走时被一个抄勺的大哥拦住了,大哥一指他后面,“小兄弟你从后面出去吧,现在提着这两片腊肉从大堂过,被没买到肉的那群凶神看到了怕是要惹麻烦。”
腊肉本无罪,奈何其美味。
我顺着那位大哥指着的小门里出去,过了个大概是住人的后院,看到了一扇木门。刚推开门,就听到院子靠墙一个草垛里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虽然只有很轻微的一下,但可以肯定不是动物。
是人。
我很淡定地走过去,抓了一把草还没来得及拨开,迎面就是一把剑刺了过来。
力度比平日里师父喂招给我温柔多了——以至于我很轻松地就弹开了剑尖,反手一推一粘,剑就到了我的手里。
拨开挡住我跟用剑人的那一层草,我看到了一坨肉酱……
如果当日我被师父捡回来时可以用“一坨肉酱”来形容的话,那眼前这个人对师父的形容词可以说是受之无愧。
由头到脚浑身都是伤,血泅出来白色衣衫都成了深红色的,上面的血色还深浅不一,跟晕染出的牡丹花似的。
然后我发现了他刺我那温柔一剑的原因——手腕上一道很深的伤口,怕是被人挑了手筋。
我肃然起敬,蹲下来推推他,“还能动不?”
他翻了个让我毕生难忘的白眼,表示自己还能动。这个白眼之所以毕生难忘,是因为那双眼睛——
那是我活了两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在满是青紫与血污的眼眶衬托下,眼珠却犹如一汪澄澈的水,既清且亮,又深又透。那一个翻飞的白眼衬着他鸦翅般的黑直眼睫,划出的弧线真是浓墨重彩的美丽。
我尽量展现出很善良的笑容,“靓仔,要帮忙么?”
他虚弱地喘口气,看样子想吐我一口唾沫。结果心有余力不足,那口武器在嗓子眼转了个圈又咽了下去。
于是又送我一个白眼。
被师父跟温二折腾这么久所失去的热情,仿佛被面前这个人一个白眼就翻了回来。我继续锲而不舍,“我带你回我师父那吧,我师父可是救死扶伤收徒弟一条龙哟。”
边说边打量他的体型——虽然是一坨肉酱,但人家明显比我大一圈。
我指了指自己背上的大竹篓:“你挤一挤还是可以坐进去的。”
这次的白眼翻得迅猛有力,翻完后视线若无其事地扫了扫我的背后。
我心里笑的快打滚了,面上还是很诚恳:“开玩笑的,你当真啊?”
这次的白眼还没有翻起来,他就晕了过去。
我无奈地叹口气,真小心眼,这样的玩笑都开不起,那师父救人的那些无良调戏你可咋办哟。
摸进后院伙计住的房间,塞了颗碎银在枕头下,捎带把压在枕头下的大红花被抱了出来,裹住那坨晕过去的肉酱,扛在肩上走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