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伤心早》唱晚

6、第 6 章

　　我从来不觉得见一个传闻中的人很容易，直到那一天……
　　我吃过晚饭嚼着苹果朝着三楼教室上走，在楼梯拐角的时候，我看到了顾子贤，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个身段修长的女孩子，他们面对着教学楼后面的风景，背对着我。
　　顾子贤一直没回头，我想他肯定不知道我那天从他身后走过。
　　那女生侧脸对着他，说着什么，我听不见，只能看见清秀的轮廓，大大的眼睛，乌黑柔亮的头发直直在披在肩上……仅一个侧脸就能让我自认不如。
　　我只是缓缓走过，没有和顾子贤打招呼。
　　心里似是生了个毛球，滚来滚去，蹭得我好不舒服。
　　等我木然的啃完苹果的时候，橘子的双手突然拍在我桌上，我吓了一跳。一直发呆，竟完全没意识到橘子走过来。
　　“你看到没看到没？”
　　“什么？”
　　“顾子贤喜欢多年的女生！”
　　我怔然……心里异常平静，仿佛早就知道。
　　“哦。看到了，披着长头发的那个是吧？”我低头浑若无事的翻书。
　　“漂亮吗？”
　　“漂亮。“声音从我嘴里说出来，仿佛是另一个人附在我耳旁对我说。
　　“顾子贤也真是可怜，她这次来肯定又是顺便看看他，她每次都这样，来看她男朋友，顺便看看顾子贤，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哦，是很可怜。”我淡淡的说。她是怎么想的我一点也不在意，我只想知道顾子贤是怎么想的。
　　橘子见我眼睛直盯着书本，觉得我一心一意发愤图强，拍了拍我肩膀就走了。我坐那里傻傻的发愣。
　　我哪里有在看书，我连拿了本什么书都没认出来。
　　那天他见过她之后，就从此变了个人。不怎么说话，不怎么听课，也不怎么打球，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睡觉，我叫醒他，他转过头继续睡，一副要抛弃一切的样子。
　　我心里的怒意渐渐积蓄，不就是被一个女的抛弃了你至于吗你？！
　　眼看只有一个月就高考了，晚自习前，我憋不住了。
　　“你这是颓废给谁看啊！你这样她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仿佛是准备了很久，这么刻薄的话，我竟然脱口而出。
　　我也意识我说的太过分了，等着他嫌恶的扔过一句：关你什么事！那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教训自己：看，宫月，你是自作多情！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淡淡的，声音很低：“我以为我忘了，可是没有。”
　　眼泪瞬间涌起，我努力压制。
　　他又不是为了你才这样的，不许哭！
　　都沉默着，不语，时间变的绵长又缓慢，慢的每一秒钟滴答滴答都一顿一顿的响在心底。
　　他对着一本书沉默，我对着一本书沉默，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真的看进去，我只知道我眼里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泪水簌然滴落，眼前突然清明了许多。
　　我迅速翻过晕湿的一页，咬紧唇，死死的抓着笔。
　　他只知道她是他的忘不掉，他却永远不知道，他是我的忘不掉。
　　两天之后，顾子贤就没有来上课了。
　　我看着他空空的座位，仿佛世界缺失了一块儿，空气都冷了下去。我天真的以为他遇上了什么事情请了假，或者跟其他压力太大的同学一样，申请回家休息两天。
　　直到，有人来拿走了他的东西。后面的同学搬上来填补了空位……
　　他走了……
　　不会回来了……
　　我望着空荡荡的桌椅，上面除了顾子贤涂鸦的几句歌词之外，已经没有其他可以证明他曾经的痕迹。我傻傻的看着，好像还能看到顾子贤趴在那儿睡的样子，看到他醒来回过头朝我笑，看到他半倚着后座，促狭的笑望着我……
　　我终于可以大哭一场。这一次，一定不会被你发现，这一次，不用害怕你看到，然后笑我哭的丑。
　　我在一片嘈杂的晨读声中低着头，洇湿了半本单词书……

　　“你不想知道我怎么找到你的吗？”
　　“橘子。”
　　他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极低，似一声叹息：“你能不这样跟我说话吗？”
　　“我怎么了？”我并不觉得我哪儿不正常。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也说，那是以前……人终究是会变的。”
　　他凝视着我，我局促的看了他一眼，他脸上蔓延了尴尬的灰，眼里，竟然隐隐有痛楚。
　　我仿佛做了一件很罪过的事，破灭了他满怀的希冀。
　　这样说话，我也难受极了，于是我尝试缓和气氛，“昨天晚上橘子在Q上跟我说了你要了我的电话和住址……你为什么不先打个电话？”
　　“我想见你。”
　　我顿了顿，笑，道：“现在看见了吧，老同学我现在过的好不凄惨，不像你，都衣锦还乡了。”
　　他苦笑，淡淡的道：“你不是要去大学里找青年才俊的么？”
　　我一时语塞。
　　大学里我不是没有碰到过青年才俊。
　　大一的时候扔了从门下缝隙里塞进寝室的情书，我揽着俞爱的肩坏笑：“我要伺机而动，要抓就抓最好的。”
　　大二的时候，学长示好，我一本正经的说，我有喜欢的人。
　　大三的时候，俞爱说：“你的伺机而动怎么一动不动了？”
　　大四的时候，别人都成双成对，双宿双飞了，我躺在寝室空荡的床上，问自己：“你的青年才俊呢？你喜欢的人呢？”躺着躺着，醒来的时候，泪水湿了半边枕头。
　　我多傻啊，当时要是接受了那个学长，搞不好现在都成富家少奶奶了……
　　有时候我也想啊，你说顾子贤有什么好？……
　　我错就错在太自作错情，我以为他喜欢我，像同学八卦的那样，我以为他只是逃一天课，我以为他会回来……
　　他一走就是四年，四年里，我不是不知道他在哪儿，他明明一直跟橘子有联系，却从来不联系我。
　　橘子和我聊天，经常会说起他。
　　橘子说，他去了澳大利亚。
　　橘子说，他给她发了几张袋鼠的照片和录像，害的她也向往出国了。
　　橘子说，他和她在一起了。
　　橘子说，他要回来了。
　　橘子说……
　　她们一直有联系的，他对她说了那么多……却从没有没有联系过我。
　　你要找我，从来都是那么容易，不是你找不到，是你从来都不想。于你，我不过是路人。
　　你只用了一抹笑容的时间就让我记住了你，我却花了漫长的光阴来忘记。
　　你总是这样，我心急如焚了你还能悠然自得、风轻云淡。可是，凭什么？顾子贤，我也是个人，还是个好人，你就能这么无视我么？
　　“我有青年才俊，改天介绍给你认识。”我低头，搅咖啡。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你知道什么，顾子贤？你以为你是齐天大圣，是如来，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我曾经多么希望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在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的时候……
　　“你走的太远，不知道的太多了。”我低着头说，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
　　静默。
　　“对不起，宫月……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