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青空》第13张倒吊人

10、第十章 忆域之狱（3）

　　“乐天，你还没去租户家里吧？抱歉抱歉啊~我太大意了。我家老太太把房契和存折交给我老婆了。我把这事儿完全忘记了。哈哈哈，抱歉啊，不用去隔壁了啊。”
　　陈乐天关闭电话答录时一阵感慨。
　　命运弄人。若不是冒失房东闹了这样的小误会，现在的自己还在拿兴隅当温柔体贴的精英男，拿林霏开当任性圌爱说谎的抑郁症患者吧。
　　但是在知晓了真相的那一刻，自己对林霏开的吻又算什么？
　　陈乐天在25岁之后交往过的人都比自己小，他本人早已习惯照顾年幼的男孩子了。所以小霏才愿意来找他玩，而他自己也不知不觉沉迷于这种相处模式了吧。
　　之前从没想过可能性，因为兴隅和林霏开是一对儿。兴隅无论为人处事还是对小霏那体贴入微的照顾和满满的爱，都是高调而招摇的，让人无法想象他们之间会存在那么可怕的裂痕。
　　当知道了两个人真实的胁迫关系，知道了兴隅的真面目，知道了小霏自始至终都没爱过那个男人，他立刻就情不自禁的吻了对方。
　　肯定是喜欢上了吧。
　　陈乐天不由的出神，面前的炸酥鱼在锅底变得焦黑都不知道。
　　“呀呀！”猛醒的时候他赶紧端下锅子，又因为未垫抹布而烫到手。
　　生活突然就混乱了。
　　那孩子现在吃饭了没有？
　　面对着仇人一般存在的兴隅，他该是每分每秒都相当难捱吧。
　　不由自主的，陈乐天的思维又飘向隔壁。担心着那个男孩子过得好不好的同时，脑中再次浮现了刚刚接吻的画面。
　　小霏被眼泪浸圌湿微泛潮圌红的脸颊和鼻尖，晶莹润泽的眼眸，仿佛在水中抓到救命浮木一般紧紧圈着自己的削瘦胳膊，年轻稚圌嫩的气息。陈乐天那时真的有了推倒他的冲动，可是因为介意发展太快，而且男孩的情绪也不稳定，所以他最终本分的克制下来。
　　ALL SKY那帮酒友之前就骂过他，这种情况下只有榆木脑袋的人才控制得住。
　　可是有个人就会替他辩白：总不能乘人之危嘛。
　　印象中有那么一个人。虽然他没记住对方的样子。
　　十天之后，陈乐天才再次见到林霏开。那是一个空气灼烧到让人暴躁的炎热下午。莫名其妙的，有人打错电话把他当作某某的负心汉男友，臭骂了一顿，陈乐天怎么解释都说不通。
　　电话刚挂断，门铃就响起。当看到门外兀自站立的单薄身影时，刚刚泛起的火气转瞬烟消云散。
　　男孩上前一步，扎到他怀中，仰起头毫不掩饰的索取对方的唇。男人也难以恣情的给与回应，积压在胸中的思念汹涌而出。
　　“我想你。”唇圌瓣分离的间隙，男孩呜咽着说，“已经无法忍受了。我每天早晚都坐在窗台前，等你经过时看你一眼。”
　　“我也是。你知道我有多期盼门铃圌声。”
　　“今天兴隅只出去一会儿，我马上得回去。可是怎么办？我不想和你分开。”
　　“我们应该和他对抗。小霏，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搬到我这里来住。”
　　“不，不不，他的那种药，他有办法将那种药混在你的食物或水里，他总是能找到办法。”
　　“大不了我们搬家，我带你走，去他找不到的地方。”
　　“……可是我发起病来，只有他能医治。我不想拖累你，不想让你看到我可怕的样子。”
　　“我不在乎。我们去找别的医生，我会照顾你。”
　　“可是……”男孩犹豫着，不安和恐惧溢满双眼。他是那么脆弱，已经禁不起一点伤害了。
　　男人心疼得胸口纠结成一团：“相信我。”他尽力安慰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要那么绝望。”
　　兴隅似乎一点异动都没发现。在那之后的一个月圌经常出诊。陈乐天和小霏也因此有时间在一起，认真商量一下对策。
　　远走高飞是最有效的方式，但实际执行起来也最让乐天为难。众多现实问题都横在他们面前。大学毕业后乐天就一直在这个城市工作，长期建立起的事业和人脉全在这里。已过了而立之年的他要想换个城市重新打拼出一片天地实在不易，而带着个男孩回家乡……
　　父母一定连村子都不让他进吧。
　　相比之下，乐天更倾向于先为小霏做心理调节。
　　男孩一提起兴隅过去的所作所为就怕得浑身发抖。他告诉陈乐天，曾经也有过和情人一起与兴隅对抗的情况发生。两个人约定私奔，可是最后林霏开等到的却是兴隅。当时看到那个家伙的身影出现时，看到他狰狞而诡异的笑脸，如死神一般，那种万念俱灰的可怖印象，是永远铭刻在小霏心里的噩梦。
　　“所以我不敢，不敢违背他，我们今天逃走好不好？”小孩战战兢兢的说。
　　“可是小霏，你要知道，我们不可能说走就走。我起码要把工作和住宅安顿好了才行。请你再忍耐一段时间。”陈乐天轻抚着林霏开的头发安慰他：“所以，我希望你能试着进行心理调整。兴隅为了控制你，可能根本就没有给你治疗抑郁症，反而让你的病情加重。请你为了我，勇敢起来。”
　　“嗯……”男孩掩不住脸上不安的神色，尽量答应陈乐天：“只要是你希望的，我会努力。”
　　男人奖赏般轻触孩子的嘴唇：“乖。”他夸奖道，“记住，自己的人生要自己作主，没有人可以强迫别人去爱，也没有人可以剥夺别人相爱的权利。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那样的人生才有意义。”
　　“嗯，我的生活应该由我自己掌握。和你在一起，不再受兴隅摆布。”
　　“从今天起，我会开始注意我的饮食和水，防范兴隅发现我们的事情而对我下手，这点你也要注意。另外，我们找个时间去见我在ALL SKY的朋友，让他们认识你。”
　　“为什么？”很少见到陌生人的小孩有些紧张。
　　“万一，我是说万一……”乐天的眼神分外坚定，成熟认真的表情徒然增添魅力，“有一天我忘记了你，我的朋友也会记得，帮我照顾你，脱离兴隅的掌控。”
　　“陈乐天……”男孩感动得说不出话，只在心里暗暗思忖。
　　六年间，我失望过那么多次，我已经不敢奢求了。
　　如果你真的能收留我，我就再鼓起勇气，去对抗兴隅一次。
　　或者成功，或者毁灭。
　　陈乐天，相信你最后一次。
　　ALL SKY的周末永远是热闹而奢靡的，CK也像往常一样人头攒动。江肆野，段胥然，两大版主依然坐在吧台最靠右的位置。段胥然眯着他具代表性的笑眼儿，和酒保闲聊。江肆野边在他的平板电脑上输入数据边向身旁一个不修边幅，胡子和头发都乱七八糟疯长的男人讲解着什么。
　　“哎，都在呐？最近好吗？”陈乐天招呼道。
　　“哟，乐天，好久没见了。”江肆野率先扬扬手，旁边的男人也抬起关注于屏幕的双眼，推推近视镜：“以为你把我们忘了。这么久不来，忙什么呢？”
　　“抱歉啊，君临。”乐天厚道的向那个眼镜男道歉，虽然对方只是开玩笑，没有真的挑理。沈君临是ALL SKY企宣部的职员，在大家眼里，这个部门平时主要负责组织一些公关活动。例如酒吧节，摇滚音乐会，或者商业表演之类的。
　　“最近遇到不少事情。有个人……打算下次带来给你们见见，所以先打声招呼。”乐天欲言又止的言语已经明示了他要带来的是什么人。
　　“男朋友？”段胥然明知故问。身为八卦版，哦不，是影音文学版版主，他虽然对绯闻不感兴趣，还是会替手下姑娘们收集一些。
　　“嗯。是的。就是想把他拜托给各位帮忙照看一下。”
　　“我就奇怪了！乐天你怎么……”沈君临突然没头脑的插话。江肆野伸手拦了他一下，“君临，先让乐天说。”
　　“唔……”乐天觉得诧异，也没多想，开始叙述起兴隅和林霏开的事情。全部讲完时，他不放心的追问大家：“你们相信吗？那种药的存在。”
　　几个人相互对视，随后眼光都定在陈乐天身上。
　　“我们都信。”段胥然眯着笑眼先开口。
　　“证据确凿。”江肆野点头补充道。
　　“不出我所料。”沈君临摸着乱七八糟的胡渣，COS侦探。随后发现包括酒保在内的人都斜睨着他才正常起来。
　　“我说你这种新好男人怎么会突然变成渣攻，原来如此。”君临正色道。
　　“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不懂？”陈乐天感到纳闷。什么渣攻？
　　“乐天，虽然你说的事情挺慎人的。不过，我们现在有一件更慎人的事情要告诉你了。”
　　“啊？”一丝紧张的气息电流般自身上划过。
　　“来，你看看这个帖子。”段胥然指着江肆野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是他刚刚登录的论坛，影音文学版内某条五天前发的帖子：
　　————渣攻TOP10，专栏再开————
　　渣攻TOP3
　　姓名：陈乐天
　　年龄：32
　　星座：水瓶座
　　上榜理由：思维跳跃我们能接受。但异想天开的性格可以发展到这种地步也太让人大跌眼镜了。哪位遇见过？你交往半年的男友因为一次吵架和你不欢而散。从此以后，他就不认识你了。对，就是不认识你了。笔者亲自为了小受去向这位成熟男士陈乐天求和，得到的回复却是，你说的是谁？你找错了吧？我不认识这个人。笔者多次托人礼貌客气的去找他确认，他就像失忆一般，完全不认账。你就算玩腻了想甩手走人，这我们也见多了不至于上榜，但装失忆，你当我们大伙是白圌痴吗？渣攻排行榜隐匿半年，今日重开，旨在将如此极品男公之于众，留待大家品评。
　　事件：以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理难容的不靠谱理由——装失忆，甩掉小受。
　　（抱歉，本帖楼主属小受亲友，因此情绪有些激动，自PIA）

　　“这……这什么啊？”陈乐天的思维瞬间凝固而无法思考了。
　　段胥然递给他一杯红酒压惊。
　　“你是不是接到过她们打给你的确认电话？或者网络留言？”沈君临耐不住性子问。
　　“嗯。电话我以为是打错了，网络留言也一一回应说了不认识那个男孩。我以为有人在和我恶作剧。”陈乐天摁着太阳穴，感觉整个脑袋神经质的痛起来。
　　“这么说，我真的和电话里提到的那个叫席亚的男孩……交往了半年之久吗？”
　　“从你说，兴隅的药会夺走人半年记忆时，我们就猜到了。”江肆野静静的盯着乐天，“从你认识席亚，到两个月前你们吵架，最后一次见面，正好是半年。这之间的记忆，你全都没有了吧？”
　　两个月前……
　　陈乐天回忆，那个周末的下午，自己去拜访隔壁的新邻居，碰到兴隅和林霏开正在赌气。林霏开就是从那天开始装失忆的。原来他这次装失忆，是因为兴隅给我用了药……
　　原来，我就是小霏所说的，上一个与他相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