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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落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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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露。”
“你欠我一个东西。”
“什么?”
“不是说会给我讲一个爱情故事吗?”
“哦。”
“我现在很想听,能讲吗?”
“恩,当然可以。其实是一个日语的视频里讲述的故事。”
赵时俊在等待着景露的下文。
“翻译成中文是《黏着系男孩》。故事讲的是一个男孩子,只要一有时间要给邻家的女孩写一封信,他的脑海里一直都有一个模糊的影像,那个女孩子的影像。她的轮廓总是在他的眼前掠过。即使印象模糊,他依旧坚持写信,因为他坚信自己一定和这个女孩子有过一段美好的爱情。他不停地写,不停地写……直到他渐渐消瘦。”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恩,就像这样。而且在某一天出了车祸。当他醒来,像所有的车祸桥段一样,他忘记了一切,却在脑海里依旧记得那个模糊的影像,依旧记得要给这个人寄信。终于在十六年后的一天,他记起了一切。他奔跑到那个女孩的家中,屋中一片空白。他走到了那个没有人会再次开启的信箱,打开它,漫出来他写了十六年的信。他记起了,在十六年前,那个女孩子已经由于心脏病去世了。”
“我还以为他会说:等一下,景露。你不是很想知道雷峰塔吗,那个镇压白娘子的塔,我还没有讲完呢!还有苏堤、西湖十景——花港观鱼、断桥残雪……”,如果当时他真的这么说,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后果。我知道他是一个有自尊的男人,但是如果为了我,如此放弃了自己原本的原则,我会感到愧疚,因为我会自作多情的认为他爱我爱到了难以自拔。”
“不需要了,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
景露看着暗蓝的天空,风吹过,像是她游荡在这所城市当中的踪迹。视线移到在她身边的两棵没有飘零花瓣的槐树,路灯透过左边的槐树枝叶,洒下一片灰濛的光亮。两旁的槐树枝叶伸展到一起,缠连交错,却有显得明朗干脆的界限。从下方九十度角的位置向上望过去,能够穿过距离地面最近的一片树叶至离天空最近的
又像是那一年的暑期,想把自己完全包裹在一个硕大的茧中。不想说话,不想见到任何人。一个人只想对着电脑打字,只是听着键盘敲打的声音。这声音阴暗,没有透露一丝生活的迹象。面对着一台发着银光的机体,感受它散发出来的温度和气味,才知道自己同样是需要温暖的。在九月的白天里睡觉,黑夜里出来走动。是景露一度想要拥有的生活环境,舒适的睡眠气候,冰冷窒息的黑暗,只留路灯的微弱光芒照着人苍白无色的脸。只期望要一个区域的安静。在十九岁时,景露终于想要尝试在漆黑的夜里走动。拿着钥匙,打开房门,听到寂静如死的楼道里传来自己关上门的咔嚓声音。光脚穿一双舒适软底的凉拖鞋,慢慢地踱下楼去,望着楼道间窗户外的一片漆黑,没有精力去数着脚底楼梯的阶数。
果然,还是适合一个生活。她不适合一个安静的男人,即使她曾经深爱过。那张属于江南水乡一般清澈的脸庞。她不快乐,每一次爱都痛彻心扉。她想象的爱情极尽奢华,可是现实却像是万丈深渊,跳下去了,也感觉不到谷底。一直悬浮在空洞之中。她只够能与自己恋爱。成熟了,也学会了心疼自己。每日三餐都好好的享受,感冒了就马上吃药喝热水,肚子痛就请假休息。一切人之常情的事情,有时自己做来都感到落寞。有人陪伴的时候,总是要逞强,用来多获得一些爱。有人等,有人陪的感觉太美,既然已经心死,就不能让自己陷入一片苦等中。开始思考人类的起源,为什么有思想的会成为人类,为什么有了思想却那么痛苦。如果自己不是作为一个人类存在这个世间,又会遇到什么样的命运。她开始怀念清朝的纳兰容若,是否也能够穿越过去见他一面,秉烛夜谈。她想要受到卢氏的待遇,即使早逝,也能够在仅存灵魂的状态下,感受到来自夫君每年每天时时刻刻的思念。景露念到过卢氏去后一年,容若写给她的诗——“惟有恨,转无聊。五更依旧落花朝。衰杨叶尽丝难尽,冷雨凄风打画桥。”如此一来,她再也不用翘首企盼,一切的孤独都留给这个爱她的男人。即使自私,却也幸福。景露羡慕这种自私的幸福。而她却连付出都隐忍。
外婆走后的第三个星期,拒绝清年的第三个星期。景露打开电脑,寻找澔桐的影子。她彼时想念她,超乎寻常的思念。仿佛灵魂走出身体,只为在虚无中看得更远。
她在网上看到澔桐亮着的头像。
“澔桐。”景露在键盘上机械地打字。
“景露,是你吗?”
“外婆走了。”
“我知道,也知道清年同样离开了。”
“是我逼走他的,他甚至都不知道原因。”
“他是知道的,如果是你的选择。我相信他,也同样相信你。”
“为什么要相信我,连我自己也相信不了自己。”
“因为你是景露,因为我们一起长大。”
“澔桐,你的母亲走时,你感觉到了什么?”
“感觉到了什么,早就已经在记忆中模糊了。只记得那时喘不过起来,记得有一天晚上在赵时俊的肩上哭到睡着。如今只想在南方好好地生存下去,只是想单纯的活着,抛弃一切个人的感情。”
“这是你离开赵时俊的原因吗?”
“有时候看开了,就会变得博爱。”
“我没有你的境界,我只是在一味的责备。我不想见到清年,因为他分了我的经历,花了太多的时间和经历在他的身上。以至于我忘记了在身边的外婆。她是需要我的女人。可是我却在那一段时间对她冷淡。”
“你不能够责备清年,这不是他的错。”
“这是我的错,可是我已经没有勇气面对自己,也没有勇气结束。我只能任性地把责任归咎到他的身上。”
不爱了,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疼痛延迟。路过后,才缓缓感觉到心的刺痛,喜欢那样的女孩子的男孩子,不会爱上注定悲伤的人。知道迟了,也已经爱上了。
又是一年的秋天,景露大四。她依旧骑着自己的红色显眼的自行车,耳朵里塞着白色耳机,在去模拟法庭的大道上。在第二个十字路口,她看到了夏松臣。依旧如同大一时候见到的他。清瘦的身形,干净的侧脸。四年中不管有什么变化,他依旧还是他。
此时,景露的痘痘小了,头发也长了。她也明白了,一生中,该花去的钱总是得花出去才妥帖,该用的感情总得用光才能甘心。多浪费一段时间和精力,才能更早得知道前方路途的过客。景露相信人一生很多决定都是凭借直觉,总会找到命定的那一个。只不过众生中的大多数,遇到的,经历的,也只是仿若南柯一梦。来早的,永远只是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