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怪谈》沉莫陌

34、无限反射的真相【一】

　　这几日，刘畅和杨清下意识地分开行动，偶尔的几句交谈显得更加尴尬，除了站起来解决吃饭问题外，剩下的就是坐着发呆。

　　其实在靳磊那个事件中，刘畅这个受牵连的角色是很好平复的，但随后那个不义之举让她如临深渊，她表现出来的焦躁不安让杨清更加忐忑，刘畅无意指证杨清的身份，但杨清脑子里那个盘旋已久的杀人念头是万恶之源，这再无需指证谁是真正的凶手。

　　“你打算以后每天都这样面壁思过吗？”杨清忍不住了。

　　“谁拦着你干别的了？”话硬从刘畅的嘴里挤出来。

　　“你要是成天这样子，咱俩就别活了，咱俩就忏悔吧，一辈子够用吗？”

　　“其实你是个混蛋。”刘畅看看杨清，“虽然靳磊他妈没有死在你手上，但于我而言，她已经死在你手里了。”

　　“跟我划清界限很容易，只要你愿意，之前的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无意纠缠！”杨清语气强硬了很多。

　　“撒一个谎的代价是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杀一个人的代价就是再用其他人的命去掩埋，那个医生的事情，我纯属出于自保，该我的罪我担着，你纠缠不纠缠跟我无关。”

　　“都是漂亮话！”杨清笑了起来，“没有任何人知道咱俩的勾当，在没有后果的事情上一遍遍告诉自己你是有罪的，你罪大恶极，好啊，那咱们去自首呀，咱们干吗在这里假慈悲！”

　　刘畅抬头瞪着杨清，这层窗户纸终于被捅破了，那真是羞愧难当，因为她不敢去自首，或者说从来就没有过这个念头。

　　杨清也被自己的话弄得很不自在，“算了，就这么呆着也挺好的！”

　　“告诉我你想过要去自首吗？”刘畅淡淡地问了一句。

　　“不知道，很乱。”

　　刘畅点点头，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嘲笑，是对自己的嘲笑，想到之前曾信誓旦旦要当一名对得起良心的律师，现在却在犯罪的路上执迷不悟，真讽刺！

　　窗外干燥的暖风吹拂进来，杨清起身拿着毛巾去水房，她要擦拭掉身上的汗水，仿佛这样就能减压。可能是因为水泵的压力有些大，水龙头不安地吵闹着。杨清把目光停留在镜中自己的脸上，消瘦了很多，而且大大的黑眼圈让她看上去萎靡不振。“带我回到那天晚上吧，也许事情不会变的这么糟糕！带我回去吧，回去吧……”杨清一遍遍重复着，像是在祈求，她的双手越过水池上空紧紧抵在镜子上。

　　“你疯了？！”刘畅突然出现在水房门口。

　　“其实事情不是这样的，也许真的不会是这样的，刘畅，你相信吗，就算我们没办法改变结果，
　　但我们也许能知道更多真相……”杨清一脸坚信的表情。

　　“真相？你想知道什么真相？你真的疯了！”

　　“剂量！”杨清一步逼近刘畅，“瑶瑶说一片半也许不够致死，可是尸检报告不是一片半，难
　　道……”杨清想起了什么。
　　“难道什么？”刘畅挣脱掉杨清紧抓自己胳膊的手，“你又想到什么？”

　　“难道……”

　　“你说呀！”刘畅显得十分不安。

　　“不知道……”杨清眼睛直直的摇摇头，“现在好痛苦，如果能选择，那天晚上一定不会留下
　　的，太傻了！”

　　刘畅喉结剧烈地动了一下，“都是废话！”刘畅转身离开水房不想跟她对话。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杨清努力地尽量看到身前身后两面镜子里无限反射的远方，“就快
　　了，就快了……”

　　一声闷响让刘畅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杨清的这出晕倒让刘畅觉得事情更加复杂，现在她只盼望着杨清快点醒过来，不要再添任何乱子了，其实刘畅的神经已经濒临崩溃了，如果能晕倒她恨不得自己能晕倒很多年，这样什么都不用面对了。

　　“这，这是……”杨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刘畅？！”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你别告诉我咱们真的要在楼梯上待一宿！”刘畅背对着杨清玩着手机，她没有看到此刻杨清的表情是多么复杂。

　　“啊？我……”杨清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座雕像一般，只不过慢慢地慢慢地有了知觉，感觉到自己在呼吸，感觉到自己站立着，并且能听到周围的嘈杂声。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馊主意了，快点说！”刘畅回过头来看着她。

　　杨清的脑子里突然像放电影一般，她意识到这个场景了，对，应该这样回答刘畅：“靳磊他妈走了，我看到我一个高中同学在这里作实习生，她说护士长今天不在，咱们可以留下来陪床，我们不用再楼梯上待一宿了！”杨清无法复制当时那种惊喜，她想听听刘畅的反应一次确定她已经到了另一个时空中。

　　“那太好了，起码有地方坐了而且还有空调，天，不过我觉得真冒险，你确定要在那里呆一晚上吗？”刘畅走到杨清身边，“喂，你怎么了？”

　　“啊？我没事呀，那咱们就进去吧，我那个同学叫瑶瑶，以前我们关系挺好的，走吧！”杨清顾自上着楼体，她的手心出了很多汗。

　　“这样好吗，你那个同学也只是个实习生，不会给她填什么麻烦吧？”刘畅一路上嘟嘟囔囔。

　　“没事，其实医院本来就可以留下家属陪床，送礼的都留下了，瑶瑶说护士长今天不在，就只有两个医生值班，没事放心吧！”杨清重复着这些熟悉的话语，但这些话一说出口便又觉得无比陌生。

　　“你俩可真厉害！”靳磊发出感叹。

　　“我同学在这里当实习生，要是没有她也留不下来。”杨清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她似乎不敢直视靳磊的眼睛，因为，靳磊应该已经死了啊！

　　“我……”杨清走到靳磊床边，“你吃苹果吗，我给你削。”杨清等待着靳磊的话，像是等待审判一样。

　　“我已经刷过牙了不吃了！”
　　杨清的手抖了一下，苹果顺势滑到了地上，让刘畅和靳磊觉得奇怪的是杨清竟然没有去捡起来而是怔在原地不动。

　　“杨清你怎么了？”靳磊问道。

　　“啊？没事没事，我没拿住！”杨清赶紧俯身去捡苹果，我再削一个吧，刘畅吃一个吧。

　　“不吃，这里真冷，你没事儿吧？恍恍惚惚的！”刘畅停止抖脚注视着杨清。

　　“我可能有点中暑吧，刚才外面那么热，突然一进这么冷的房间有点受不了，没事我一会儿就好
　　了。”杨清手扶着额头坐在靳磊的病床上。

　　“不让你来你非要来，喝水吗？”靳磊坐近了点关切地问道。

　　杨清能感觉到靳磊身上那种活生生的气味，她甚至感觉到靳磊鼻翼中的气体所展示的生命力，这让杨清的胃翻腾不已，脑子也乱得嗡嗡作响。

　　“现在挺晚的了，你困了吗？”杨清问道。

　　“不困，要不今晚你俩在床上我在凳子上凑合一宿吧，我都不好意思躺在床上了！”靳磊还是那般客套。

　　“别别别，你要是这样我和杨清可就走了，你现在是病人应该我们照顾你，你好好在床上呆着别
　　动啊。”刘畅正了正身子说道。

　　“就是，再说了，整个暑假我都很晚才睡，我已经习惯晚睡了。”杨清解释着。

　　“我也已经习惯了，不知道为什么整个暑假我天天睡不着。”靳磊皱着眉头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是不是换了地方就不习惯了？”杨清问道。

　　“也不是，以前我只要困了在什么地方都睡得着，就是不知道怎么的，这个暑假我天天失眠，头都快炸了！”

　　“你帮我个忙行吗？我觉得我应该好好睡一觉，否则咱们三个都安生不了，我头也是的确很疼！”靳磊看着杨清说道。

　　“帮你什么忙？”杨清知道靳磊可能想要安眠药，她的心揪得很紧。

　　“我想吃两片安眠药，辅助我睡眠，我如果再不睡，头会疼死的！”靳磊可怜兮兮地说。

　　“不行，拿东西吃了不好！”杨清道。

　　“你怎么跟我妈一样，那是药又不是毒药，偶尔吃一点什么事情都没有。”

　　“那你……”杨清的话被打断。

　　“医生不太愿意开给我，而且我妈在医生面前强烈反对！”

　　“那你让我去药店买？”杨清问道。

　　“那是限制类药物你买不到的！”刘畅提醒道。

　　“这几年才开始限制的，精神类的药都不好买，要是买你得有处方才行！”刘畅解释道。

　　杨清看看靳磊，靳磊点点头。

　　“那我怎么帮你？”话题果然还是走到了原来的轨迹。

　　“你同学不是在这里当护士吗，你拜托她去给我拿两片？”靳磊坏笑道。

　　“你算盘打得到挺好，人家只是个实习护士，她又不是医生怎么拿得到药？”

　　“她不是托关系进来的吗，肯定跟这里的医生都挺熟的，你问问她能不能帮不就行了！”靳磊眼
　　睛里充满了渴望，可在杨清眼里，这一切突然变得异常悲伤。

　　“可是，我总觉得安眠药很不好！”

　　“如果用在治病上就好，用在其他别的什么上……”靳磊的话被杨清打断了。

　　“说点吉利的行吗？我现在去要！”杨清扭脸出了房门，但她伸手握住门把手的时候，她知道自
　　己在发抖。

　　“瑶瑶，有点事情找你帮忙。”杨清再次在那间明亮的办公室找到她。

　　“什么事儿呀？”一如既往的回答。

　　“我男朋友，总是失眠睡不着觉，连着好几天了，你看看能不能给拿点儿安眠药”杨清扭捏不起来了。

　　瑶瑶四下看了看，“我本来就是靠关系进来的，而且平时活儿少还管点小事，旁边这些实习的护士总是背后嘀咕我，药房算是个重地，一般专门管药房的医生才能进出，另外就是护士长可以进出，普通的护士都进不去，你让我去帮你拿药，我怎么跟药房的人开口呀？而且是要拿给病人的！”

　　“瑶瑶，你就帮帮我吧，我男朋友真的是失眠太厉害了，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怎么说也是这里的
　　实习生，你就说你最近总失眠让医生给你开点安眠药行吗，求求你了！”杨清怂恿着她。

　　“好吧，我去试试，你等我一下！”

　　事情的发展如预想的一样，瑶瑶以自己失眠的名义开出了三片安眠药，杨清捧着那个小药袋心中一阵阵刺痛，她走回病房装出很高兴的样子，继续夸奖瑶瑶是怎么立下的汗马功劳，一边说一边把分好的一片半药放在靳磊手里，待靳磊服下之后她没有同刘畅离开病房，杨清一直隐隐认为靳磊在她俩出去的时间把剩下的一片半药给吃了，也许靳磊真的只是想睡个好觉，可他没想到……
　　病房中的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秒都牵动着杨清的神经，十分钟，十分钟之后倘若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么靳磊不仅是活着的，而且她和刘畅也不会被人陷害，最重要的是，她俩也不会再动害人之心。

　　五分钟过去了，刘畅起身，“咱俩到走廊活动一下吧，我看靳磊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是，我好想快睡着了。”靳磊的声音弱了很多。

　　“还是在这里坐着吧，给你本书看吧，别出去了！”杨清尽全力不离开病房。

　　我想上厕所，你陪我去吧，你看你看，他眼睛都闭上了，睡着了！”刘畅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还有两分钟，杨清焦急地看了一眼靳磊，他现在很正常，表情安详呼吸平稳，刘畅去拉杨清的手让她跟自己出去，“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刘畅问道。

　　“空调温度有点低吧，咱们出去吧！”杨清最终没能坚持下去，刘畅刚拉开门，杨清又突然转身把桌子上的药袋紧紧攥在手里，“快出去吧？”刘畅催促道。

　　杨清轻轻把门关好，她看了一眼中厅的电子表，最后一分半钟，一切都那么平静根本不像是能发生什么事情的样子，可是当时，不也是那么平静吗？

　　杨清在厕所外等刘畅，她来回踱着步子手里的药似乎都被攥成了粉末，“医院的纸篓里居然有注射器，这东西能随便扔厕所里啊？”刘畅一边开着水龙头哗啦啦地洗手一边跟走廊的杨清说话。

　　“今天晚上……”杨清止住了。

　　“今天晚上怎么了？”刘畅甩着手走出来问道。

　　“没事，今天晚上咱俩别睡了。”

　　“必须不能睡呀，我突然觉得病房好像比走廊冷多了，在里面真冷，要知道这样我就多穿点！”

　　“咱们回去吧？”杨清看到还有四十多秒了。

　　“再呆一会吧，看你急的，他刚睡着容易被吵醒，让他睡一会咱俩再进去吧，我在楼道里转转，这墙上都贴的什么东西？”刘畅一边嘟囔着一边仰头看。

　　“嘟嘟嘟嘟……”中厅的警铃响了起来，原本安静的走廊突然涌出医生护士们的身影，刘畅也被突然的吵闹吓了一跳，“靳磊的病房，是靳磊的病房！”刘畅意识到不对劲。

　　当两人都要冲进病房的一瞬间，他们看到靳磊在病床上狰狞扭曲的样子，然后一双大手拦住她们，“你们不能进去，现在要急救！”

　　杨清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靳磊没有偷偷吃药，那他胃里多出来的药是怎么回事？”杨清的泪水抑制不住地淌到脖子上。

　　“靳磊偷偷吃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畅质问着杨清。

　　“你看，你看这剩下的一片半药在我手里，靳磊怎么会是因为药量过多而死呢，怎么会呢？”

　　“药量过多？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杨清……清……”杨清耳边的声音越来越不清晰，她觉得好累，这种结果让杨清觉得心力交瘁，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到底真相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