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怪谈》沉莫陌

31、诛心【四】

　　事情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你们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尸检报告上显示，你儿子的胃里有未吸收的安眠药……”

　　“……并不严重……”

　　“……但是……”

　　“……这是禁忌……不可能是医生开的……”

　　“……警察都来了，看来……”

　　“……真的没有……”

　　“……你们不能说实话……”

　　“……这是什么医院……”

　　“……跟我们走吧……”

　　“……遗体在停尸间家属随时可以领走……”

　　“……你们不能带走我……”

　　“……你快回去睡觉有你什么事……”

　　“……走吧……”

　　刘畅杨清最终还是被警察带走了，瑶瑶也未能幸免，如果她们不交代出药片的来源，那么，瑶瑶
　　算是管理上的过于自信而造成失职。

　　刘畅和杨清还没来得及统一一下口径便分开处理了。

　　护士长并没有挺身而出，可能她也是自身难保吧！

　　瑶瑶被女警强行拖走的时候，有回头向她求救过，可是她在人群的后面只露出一双小小的眼睛，
　　瑶瑶高喊着如果不救她便把药房的事情说出来。

　　现场有录音笔，从警察明察秋毫的脸上可以看出，那句话引起了歧义。

　　“你是杨清对吧？医院明令禁止家属陪护，你们两个女生是怎么进去的？”

　　“医院的确禁止陪床，但是只要给医生护士送过礼的，都能留下陪护的！”

　　“意思是你们送过礼了？给谁送的礼？”

　　“我们没有……”杨清语塞。

　　“你想好再慢慢说！”

　　“我们没有送礼，我看到我一个朋友在那里当实习生，所以就通过她的通融才留在病房里的！”

　　“你那个朋友叫什么？”

　　“叫……”杨清难以说出那个名字。

　　“叫什么？不要为难，这有利于我们确定你们对这件事情的责任！”

　　“叫，叫，刘瑶。”

　　“医生给出的尸检报告里说死者胃里有安眠药，据我们了解，医生一直未同意给死者开安眠药，而且死者的妈妈也一直拒绝给他提供安眠药，你们知道这安眠药是怎么来的吗？”

　　“是我给他的。”

　　“你的意思是说，死者向你要求过安眠药，是你把药给他的！”

　　“对，他说他总是失眠，头疼的厉害，所以我就把药给他了！”

　　“你给他吃了多少剂量的安眠药？”

　　“一片半。”

　　“你确定是一片半？应该比这个剂量要大吧？”

　　“绝对是一片半，不信你可以问瑶……”

　　“瑶？是谁？刘瑶吗？”

　　“……”

　　“为什么要问她？”

　　“因为是她告诉我安眠药应该怎么吃的，她是医学院的学生，我不知道应该给靳磊吃多少。”

　　“你手里的安眠药是从哪里来的？”

　　“药店买的。”

　　“药店买的？你什么时候在哪家药店买的？”

　　“……”

　　“……”

　　“我忘了。”

　　“你什么时候买的？”

　　“我真的忘了。

　　“死者住院……”

　　“你能不能不说死者……”杨清啜泣起来。

　　“好吧，靳磊住院不到三天，想必他告诉你他总失眠并且要求你给他安眠药不超过几天的时间，
　　你怎么会忘记呢？”

　　“我真的忘了，你们不要问了，我的状态……”杨清有些崩溃。

　　“刘畅，你和杨清是如何在医院禁止陪床的情况下进到病房的？”

　　“杨清有个同学在那里当护士，就让我们进去了。”

　　“她那个朋友你见过吗？”

　　“在医院见了。”

　　“她那个朋友叫什么？”

　　“刘瑶。”

　　“死者胃里的安眠药是怎么回事？”

　　“是靳磊要求吃的！”

　　“是谁给他的？”

　　“是……”

　　“你必须如实说！”

　　“是刘瑶给的！”

　　“你是医院的实习护士，你叫刘瑶对吗？”

　　“对。”

　　“据我们了解，杨清刘畅这两个人能进入病房是你同意的！”

　　“对，是我同意的！”

　　“医院明令禁止家属陪床，你作为医院的工作人员，为什么放她们进去？”

　　“杨清求我的，医院是明令禁止了，但是有很多人都在陪床！”

　　“你知道死者服用安眠药的事情吗？”

　　“不知道。”

　　“但据我们了解到，药是你给的！”

　　“我把她们放进来之后就去忙我自己的事情了，我就没有跟她们再见过面，我怎么能给她们药
　　呢，再说了，那种药是有限制的，我根本就接触不到呀！”

　　“离开医院的时候，你喊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记得我说过什么话！”

　　“你喊了一句，如果不来救你你就把药房的事情说出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瞎说的！”

　　“如果你不解释这句话，那么你身上的疑点就会越来越多，我们现在只是了解情况，这还不像录口供那样严肃，所以，希望你配合我们调查，不能有任何隐瞒，否则，这对你不利！”

　　“那句话跟今天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关系，我们医院有人在药房偷药然后到外面卖而已！”

　　“药房的管理不是很严格吗？”

　　“对，病房的管理一样也很严格，不也是有人能进去陪床吗？”

　　“照你的逻辑，虽然药房管理很严格，但是偷药的现象很普遍，那么你也有可能从药房偷盗安眠药呀？”

　　“我没有偷，药不是我给的！你不要听杨清说谎话！”

　　“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

　　杨清刘畅和刘瑶在公安局呆了一天，第二天杨清也提到了刘瑶给她药的事情，至此，刘瑶在这件事情里的角色越来越明晰了。

　　第二天下午她们都从公安局里出来了，事情其实很简单，这是一件好心办坏事的突发事件，谁都
　　有错可谁又都没错，当医院管理上的失职越来越明显的时候，那么责任的平衡让那三个倒霉的孩
　　子稍稍松了口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靳磊的妈妈死活不放过医院，虽然她也不肯放过那三个孩子。

　　刘畅的爸妈也参与到这件事情里了，既然真相已经大白，最好的办法就是私了这件事情，其实就
　　算不私了，法律也不会制裁到刘畅和杨清头上，这应该算是人情债吧！

　　可刘瑶的结果就不那么乐观了，首先，她把医院里的潜规则说了出来，医院的人都心知肚明所以很快账就算到了护士长的头上，刘瑶同时丧失了实习的机会，药房的那个大夫受到了更大的牵连，一是人命攸关的事情，二是与护士长串通偷卖药品的事情，两件事情足够让他翻不了身，据后来了解，药房的大夫的确是受刘瑶蒙骗才开了安眠药，而刘瑶又是受杨清怂恿的，可杨清是在靳磊的强烈要求下才出此下策的，无论是什么样的处理结果，都无法服众。

　　刘畅觉得自己是最委屈的，因为她只是个打酱油的，却受到这么大的连累，她无法不埋怨杨清，但是同时觉得自己并没有在靳磊的死亡中起到什么好的作用，毕竟她也是看着默许了靳磊的要求，她应该能想到的，既然医生不给他开药，那么怎么能私下随便用药呢，她曾经想过这点，但是她很快就忘记了这个顾虑，这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如果是自己的话，她可能不会强求自己吃安眠药吧，事不关己的心理？“不不不……”刘畅闭目摇头，她否定！

　　靳磊死亡的真实原因其实在医生查到他胃里的安眠药那一刻便清楚了，心肌炎的病人睡眠都不好，失眠是这种病的常见现象，而在患病期间，失眠只能是病人硬扛过去，病好了失眠自然会消失，不能服用镇定类药物的原因的是，大忌！

　　靳磊妈妈并不知道这种忌讳，她只是觉得一切有关镇定的药品最终都会成瘾，这是她拒绝给儿子
　　用安眠药的初衷。

　　巧的是，同样拒绝给靳磊使用安眠药的两位医生也不知道这点忌讳，只是在立场上跟靳磊妈妈保持一致罢了，对于不巧的结果，他们给的解释是自己医学知识上的疏漏，但是这种疏漏的代价实在太大。

　　给出这关键一点的是解剖人员，他们其中一个人对药理很有研究，每个送来解剖的尸体的生前他们都会做系统了解，一阵观察和化验之后，身后之事便十有八九了。

　　医生的愚昧让靳磊妈妈怒火中烧，虽然开出的三个药片跟两位医生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医生的模棱两可让靳磊妈妈觉得孩子死得太冤了，靳磊是被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以及愚昧无知贪财无德的医生活活整死的，靳磊妈妈把涉案的医院连同杨清刘畅一起提起了诉讼，医院最终还是落了个医疗事故，院方赔了靳磊妈妈62万，这个数目是非常大的，一般的医疗纠纷案子很少有赔偿这么多的，这62万里有着很多人的利益纠葛，护士长为了封堵瑶瑶的嘴答应以瑶瑶的名义出20万作为赔偿，条件是刘瑶必须隐瞒她偷盗药品的事情。刘瑶觉得很多事情都已经无所谓了，就算自己不说，可谁都已经对护士长的事情心知肚明了呀，可护士长觉得封堵刘瑶的嘴很有必要，因为对于她获得的利益来说，20万是小事，她情愿吐出20万让医院欠她的情儿，她总不会傻到把所有的钱都吐出来吧，只要刘瑶不说，那么潜规则还是潜规则，即使已经大白于天下。

　　所以靳磊妈妈提起的诉讼中并没有提及刘瑶，可20万又不是给法官的，就算你不提及，法院还是能追加刘瑶为犯罪嫌疑人，钱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最终靳磊的妈妈没有在经济上为难杨清和刘畅，靳磊妈妈向法院提出了精神赔偿，杨清和刘畅被通知每人一元钱的精神损失费，但是靳磊妈妈那憎恨鄙夷的表情已经够让她们付出一辈子的钱去买后悔药了，可悲的是没有后悔药。

　　护士长事后又动用了很多关系才保住了刘瑶，刘瑶不得不哑巴吃黄连，她没有招出护士长见不得人的事情，既然她不把大家都知道的那个人说出来，那么这个黑锅她就要背到底。

　　刘瑶所在的学校在事情发生的那一刻便表示关注事态发展，关注的结果对刘瑶极为不利，她被学校勒令退学。

　　事情随着粗陋的调查和高效率的审判而终止，但是这件事情真的能在人们的心里终止了吗？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