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指间砂》諸葛玥

4、围猎

　　阳春五月，接近初夏。每到这时，都是天楚王家围猎的时候。同时楚王风寒稍好，不但重新上朝，更与凤翔王、贤王、左相李享及家眷共同出游围猎。

　　贤王乃先王庶妃的儿子，母妃地位不及四宫，因此在朝中并无什么高崇的地位，但贤王固守南方十六郡，可谓富甲一方，加上妻妾成群，这次围猎中，就数他的队伍最为浩荡庞大，反而楚王却没有带任何宠妃伴游，包括诰国夫人，而掌管四宫的惠妃则以病为由，没有随同。但是楚王带了诰国夫人爱女，昭宁郡主出游，可见诰国夫人甚为荣宠。
　　贤王未见多年兄弟，必定先是叙旧一翻，当晚家宴，贤王先笑言王兄辅政王多年未有正室，有失男人风范，转而又笑楚王多年荣宠诰国夫人，甚为痴心。家宴气氛一派和融。
　　而烨磊也趁机向楚王提出围猎优胜奖品。
　　楚王当晚身体状况甚佳，应允了烨磊如若围猎他能得胜，便赐他一个愿望。
　　贤王在一边笑言打趣：“王兄是该给自己讨个老婆了。”
　　当晚，因为旅途出现一点问题，运送郡主和公主的队列延迟进入围猎场，这场改变昭宁郡主命运乃至整个天楚命运的家宴，主人公筱霏并未出席。

　　初七，天气晴朗和煦，为期七天的围猎正式开始。
　　昭宁郡主终于在围猎那天见到了楚王，王还是那般瘦弱。带着一丝长久不见的客套和小心翼翼，楚王在正式围猎的前一天接见了昭宁郡主，一番嘘寒问暖后便任她在初七这天跟随其他王爷一同试猎。
　　这天她去到马厩，见一匹鬃马在众马中尤其突出，身躯粗壮，四肢坚实有力，体质粗糙结实，头大额宽，胸廓深长，腿短，关节、肌腱发达。她难得见此良马，想要骑上，却被牵马官制止了。
　　“禀郡主，那可是辅政王的马。”
　　牵马官话音未落，昭宁背后却响起了一把沉哑的声音，“就让郡主骑吧。”
　　辅政王！
　　昭宁心里暗叫一声，怔在了原地。
　　“良马配佳人。”辅政王烨磊微笑望着没有行礼的筱霏。
　　筱霏望去这个快到不惑之年的男子，他笑的时候，眼角有着细纹，鬓角甚至布满了战争的风霜，可是他的眼睛很亮，似乎有团火焰一样，目光炯炯犹如猛兽一样尖锐警惕，还有刀刻的鼻梁和紧抿着的嘴唇。
　　他是凤翔王，也是现在的辅政王，烨磊。

　　“王爷的马虽沉静有度，但目光锐利，体格矫健，只怕跑起来是凶悍了点，我还是……”筱霏此时在烨磊的炯炯目光下，却只想逃。
　　“来——”烨磊没有等她说完，便走上来拉起筱霏的手抚摸上马背，“飞刃平时都是生人勿近的，看来他不讨厌你。”
　　“飞刃？”筱霏听了马的名字觉得有点好笑，这个王爷的语气也让她觉得有趣。
　　“对呀，因为它跑得像飞出去的刀一样快且猛。”烨磊望着自己的爱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笑容之中有更深的东西，筱霏与烨磊只咫尺之隔，她望住他的眼睛，想要读懂他。
　　突然，腰间被人一送，托上了马背，筱霏毫无准备。却只见辅政王已经放手退开。
　　“飞刃送给郡主。”他只微笑，然后转身离开。

　　围猎第二天，昭宁郡主只在马厩前坐着，望住飞刃发呆。虽然她一直在漠北成长，要驾驭飞刃并非难事，但是她一想到这是辅政王的马，她就觉得别扭。
　　飞刃的眼睛很大很黑，似乎里面蕴藏了很多人世间的东西。筱霏盯着飞刃低着头吃草，怔怔道：“你说，他究竟在想什么？”
　　“哪个他？”
　　“辅政王啊。”
　　“……”
　　昭宁郡主一惊，忙回头，却是贤王和辅政王并立于她身后，一个没有任何表情，一个却有点惊异并且好笑的样子。
　　“参见王爷。”按照惯例，筱霏不能称他们为王叔。
　　“起吧。”贤王收回表情，走上前来托起筱霏的下巴，玩味道，“让我看一下我的小侄女，真是个佳人，可惜只对王兄上心。”开完玩笑便收回手，因为他看到筱霏背后的飞刃露出了不好的神色，并且开始对他嘶叫。
　　“好吧，你想知道什么？”贤王说完站在中间望着烨磊，笑得邪气。辅政王烨磊却只站在那里，还是一样没有任何表情。
　　“我……”筱霏觉得窘迫，一时说不出话来。而胸口上的伤此时竟然开始有点痛。
　　烨磊皱了下眉头，走上前去扶住筱霏，“你怎么了？”
　　“不，没事。”筱霏被碰到后连忙脱开。
　　贤王看在眼里，摸了下鼻子，似乎若有所思，便道：“王兄你送我的小侄女回去吧，呵呵，看来今天第一轮围猎我可以捷足先登了。”说完他牵着自己的马笑着离开。
　　“来，我送你回去。”不由分说，烨磊抱起筱霏上马，自己坐到她后面。
　　筱霏的胸口箭伤的地方突然一阵阵剧痛，但是意识尚在，明知道有个臂膀在近旁，却也没有胡乱地靠上去。
　　烨磊也不敢策马，只是眉头一直皱着，直到怀中的人昏晕过去靠在他的右手握着马缰的地方，才加快了速度回营。
　　是痛到如此地步也不肯依靠别人的臂膀吗？

　　筱霏依稀在梦中闻到那股沁人的水仙花香，淡远飘逸。
　　是谁？
　　睁开眼，已经在营中。旁边侍女跑来侍候，告诉她是辅政王送她回来的。
　　还有另外一个消息，楚王得知郡主身带旧患，决定立刻遣送她回帝都就医。她却似乎没听到一般，只问：“今天围猎是贤王胜了吗？”
　　侍女歪歪头，却道：“辅政王送郡主回营，没有去围猎，今天是贤王赢了，还得赏了凤血如意。”

　　围猎第三天，昭宁郡主就因身体不适被下旨回京休养。
　　正收拾行装，外头却传来通报声，是辅政王来了。
　　“参见王爷。”筱霏不知为何王爷会来，方觉局促，却看见烨磊递来一瓶药。
　　“拿去疗伤，对旧患特别好用。”
　　“谢王爷。”筱霏接过药瓶，突然觉得有什么话要说，“王爷……昨天为了我的事，耽误你围猎，非常抱歉。”
　　烨磊却没说什么，沉默了好几秒，突然逼近筱霏身旁，低声问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想什么吗？”
　　筱霏惊得后退几步，猛地抬头与烨磊四目对望。
　　里面全是陌生和她所不能读懂的东西。
　　“那天是我胡言乱语，望王爷不要挂在心上。”筱霏别过头去，她害怕那样的眼神。
　　“你说了那样的话，我能不挂在心上么？”带着一丝嘲笑和暧昧，辅政王逼近筱霏。
　　此时，筱霏希望能有人带她离开，却发现营中其他侍女早已悄悄退下，只留下她和辅政王烨磊。
　　“王兄在此处？”打破沉默的是突然到来的贤王。
　　筱霏转身，发现烨磊早已离开他几步之遥。
　　“知道筱霏今儿要走，我带来一点手信。”贤王笑道，命人送上一个锦盒，打开，里面竟是楚王赏赐的凤血如意。见到筱霏有想要婉拒的意思，贤王赶忙开腔：“筱霏你就不要不好意思了，这个东西我家里多得是，倒是你的伤好点没？”
　　“谢王爷关心，好多了。”筱霏突然觉得，她今天能够回去是幸运的事。
　　“哦！那就好，本来还想送你点金创药，既然王兄送了，我就送玉如意吧，反正你收了王兄的，就不能不收我的罢？”说罢，贤王便拉着烨磊离开，“好了，不要耽误郡主上路，王兄今儿还要跟我一决胜负呢！”
　　围猎第三天，昭宁郡主提早踏上回京之路。辅政王也在今天的围猎中大胜贤王。
　　楚王问烨磊想要什么赏赐，辅政王烨磊要求楚王赐婚。
　　“王弟可有意中人？”楚王望着烨磊，意味深长。刹那间，他想起少时的烨磊曾经也是这样的表情向他母妃说过类似的话——我要娶明华。
　　在他恍惚间，一句话把他带回现实。
　　“求赐昭宁郡主楚筱霏为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