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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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俊和萧潇很快就被放了出来，来领他们的人，除了江骆平，居然还有张国昌。
张国昌的表兄是宪兵队的大队长。在得知了颜俊他们被抓的消息的以后，张国昌满脸堆笑地接了颜希文的电话，在电话里，点头哈腰地答应早点把颜俊放出来。于是，当天傍晚，江骆平就和张国昌一齐出现在了大牢门口。
颜俊本来还想问问牢里的学生要怎么办，可刚要开口，江骆平便朝他使了个眼色，看了一眼笑得一脸褶子的张国昌，又拍了拍颜俊的肩膀，他顿时就明白了，想了想，此时还是少开口为妙。不过，萧潇他是一定要带着一起走的，看他如此，江骆平也就没坚持。
但是，出牢门的时候，颜俊还是听到了身后不屑的嘲笑声，还有讽刺和低低的谩骂，可他也无暇顾及了，因为这个时候，他也是无能为力。
出了监狱大门，萧潇看了看张国昌和江骆平，心想着自己在场好像也不太合适，刚想道谢告别，却被颜俊一把拽住了。接着，还没等他说什么，张国昌便开了口。
“颜大少爷。”他对着颜俊笑了笑，指着门口的一辆车，笑道：“颜少爷，今儿您受惊了，不过好在，我可是跑了好多处，总算是没事儿了。您这就可以回家了，我们备了车，送您回去。”不管怎么样，总得让人家知道自己是出了力的吧？
听他这么一说，江骆平又拉下了脸，在旁边抱起双臂，在张国昌背后白了他一眼。却只是一声不吭：这个人怎么什么时候都不忘记拍马屁？于是，越发地看不起张国昌。他们局长要调走的消息是最近已经拍了板，下个月就要动身，这段时间，凡是张国昌能巴结得上的，他都巴结了个遍，这次能帮上颜希文这样一个大忙，只怕心里高兴坏了吧。
“没关系。”颜俊看江骆平的脸色，心里暗笑，面上却没有表露半分，他很有礼貌地笑着拒绝道：“多谢您帮忙，况且这儿里家也不是很远，坐了这么久，我想走走，多谢您的好意。”
“但是……”张国昌看颜俊不接受自己的好意，却有些着急似地，刚想说什么，一旁的江骆平却笑着开口了。
“张副局长，既然这样，你我也就不要坚持了。”江骆平有意把张国昌往“同一根绳”上带，用了“你我”这两个字，看了看张国昌的脸，又轻声“提醒”道：“再说了，局里前些天那个案子不是还没有着落嘛，局长还等着你去汇报呢。”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张国昌，他那天一激动，在局长面前夸下了海口，到时候要是交不出结果，自己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想到这里，张国昌的眼珠转了两下，想了想也就不再坚持，只是朝着颜俊笑道：“既然颜少爷坚持，那我就不送了，正好局里还有些事要处理，我们就先告辞了。”说完，又转过头对着江骆平道：“那江副局长，我们走吧。”
张国昌心想，就算自己拍不上马屁，好歹也得拉着江骆平一起走，好事决不能让他一个人占光。他哪里知道，颜希文这些人最瞧不起的也就是他了。
看着车子远去，颜俊这才放下心。他知道，回去一定会被父亲责骂，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把萧潇送回去再说。
颜俊转身，却看到了萧潇满脸的笑意，好奇地问道：“你笑什么？”
萧潇敛起了笑，故作正经地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颜家少爷的派头，还真是不小。”
“哎！”颜俊顺着他的话，叹了口气，笑道：“还不都是因为我父亲。要是我不姓颜，我必定还不如你。”
颜俊这话里，其实是另有所指的，但萧潇好像没听出来似地，笑道：“这种事有什么好假设的，这些缘分，永远割舍不了。”
“知道啦！”颜俊看了一眼天边的残阳，天色渐暗。“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萧潇不想再麻烦颜俊，婉言拒绝道：“我自己回去就好。”
“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颜俊说着便迈开步伐，拉着萧潇不由分说就往他住的地方去，边走边说道：“万一再碰上坏人怎么办？再说了，你连眼镜都丢了，我更不放心了。”
提到那天，萧潇心里总是漫过一阵奇异的温馨，这种温馨，让他忍不住就会微笑，心里便觉得被填得满满的，不再空虚。以前一直以为，那是因为有了许久没有再有过的陪伴，但今天，他忽然觉得，或许还有更多，只是具体是什么，他也不知道。没有再拒绝，萧潇跟上了颜俊的步子。
斜阳在地上拉起了长长的两个身影，和那天，月光下的两个影子很像，只不过，少了一份苍凉，多了一些温馨，一并，还有一些迷茫。
***
果然不出颜俊所料，他踏进颜公馆的那一刻，就被颜希文叫到了书房里。
走到书房前，颜雨就朝着他直撇嘴，一回来，她就已经被训斥过了，现在她看着颜俊的眼里，满是担忧。父亲待颜俊从来比待自己要严得多，这下，祸闯大了。
颜俊敲了敲门，许久都没有等到里面的回应，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母亲和颜雨，这才撞着胆子推开了门，进了书房。
颜希文站在书房的窗户面前，看着外面的景色，没有搭理颜俊。
“父亲，我回来了。”颜俊的声音中规中矩，试探着开了口。
没有回应，颜希文就像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样，映在玻璃窗上的面孔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背在身后的拳头，握得有些紧。
“父亲，我回来了。”颜俊声音放大了一些，重又说了一遍。说完，便低着头，等着颜希文说话。
室内很静，只有墙上那个挂钟的滴答声，有规律地走着。许久，颜希文才转过了身。
“你舍得回来了。”这话，很平静，但颜俊知道，父亲很生气。
“是。”
颜希文走到书桌前，坐下，十指相对，正视颜俊。这张红木的书桌很大，不像别人的书桌，颜希文因为偏好书法，因此，桌上笔墨纸砚俱全，但也因如此，整个书房便显得更为古朴肃穆。
“爸爸，我今天……”
“我跟你妈商量过了，过了年，就送你去德国的军校。”颜希文直接开口，打断了颜俊的话，很明显，他并不想听。
颜俊却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他想过很多种被父亲教训的方式，唯独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
“爸，你不是开玩笑的吧？”颜俊有些不敢相信。
被颜希文瞪了一眼，颜俊不由地禁了声，可想了想，他还是开口了：“为什么？”
“为什么？”颜希文哼了一声，“这样浅薄的问题，真不像我颜希文的儿子说出来的。”
“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吗？”颜俊想了想，也顾不得颜希文的火气，说道：“今天的事，要不是那些宪兵，也不会……”
“住口！”颜希文听到这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你还好意思推诿今天的事情？都是你们这帮人，整天无所事事，才到处惹是生非！”
“无所事事？”颜俊心里不服气，不由地放大了声音，辩驳道：“我们只是看不惯那些人，整天无所作为，只知道偏安一隅，任由老百姓自生自灭，自己却整日躲在舞池酒场奢靡放浪……”
“哼！”
颜俊这次却没有被父亲打断，依旧说了下去，字字清晰：“还有那个可笑的攘外必先安内，难道等到中国人自己把自己消灭光，再让日本人来侵占？”抬头，颜俊看到颜希文正在听着自己的话，声音越发的有了底，继续道：“你们看不起我们这些学生，因此忽视了我们的请愿，对于我们不予理睬，可是，你们这种做法是错误的。作为民国新一代的学生，我们有责任背负起国家的重担，也有必要为国家做出自己的贡献！”
一口气说完，颜俊才终于停了下来，紧接着，便又是一阵静默。颜希文背着手，慢慢地踱着步子，若有所思。
“你说完了？”等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地问道。
颜俊愣了一下，迟疑了片刻，答道：“说完了。”
颜希文却反而平静了下来，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笑得十分无奈。“所以说，你们这帮学生，还是帮乳臭未干的小子。”颜希文道：“只是我没想到，你和他们一样。”
这一句话，却让颜俊刚才有些激动的情绪缓了下来。
颜希文看着颜俊，说道：“你们这些孩子，做事只凭一时冲动，殊不知，凡是只有热情，没有头脑，那是匹夫之勇。我问你，你说政府不抵抗，凭什么？”
颜俊不知道颜希文这么问的用意何在，可他也一时没了话语，只能看着颜希文，等着他继续说。
“你不服气是么？那我今天就解释给你听。”颜希文看着颜俊，知道或许也是时候给儿子上一课了。“攘外必先安内，那是老蒋提的政策，是他国共两党的问题，老蒋逼着我们山西剿匪，其实就是不放心阎锡山这支军阀。毕竟诸侯割据，没有一个“皇帝”希望出现。”
“可是，即使为了保存实力，也不能让日本人骑到头上，也不应该让中国人自相残杀。”颜俊此时声音已经小了很多，以上颜希文说得那些问题，他没有想过。
“自相残杀？”颜希文扬眉，反问了一句：“这几年，你生活在这里，想必也都看到了，山西这里的军事，政治，商业，文化，哪一个不是欣欣向荣？这才是真正的安内！至于你说的政党斗争，我问你，你哪只眼睛看到山西境内有这种事情了？”
“1927年，清党。”颜俊小声说了一句。
颜希文沉默了片刻。这件事，在他心头一直挥之不去的，他一直觉得对不起高宇轩。可是有些事，却也不是他能够决定的。
颜希文抬头望了望华丽的吊顶，眼神柔和了下来，叹道：“局势所逼，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选择怎么做，做什么。我们只能尽可能地在限制中，选择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有些事，一旦涉及到党派斗阵，就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得清楚的了。”
看着父亲，颜俊想着这所有的因缘后果，好像忽然有了一些明白。所有的事情，不是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在听了这些以前自己从未考虑过的局势问题以后，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似乎不像自己先前所想象得那样十全十美。
“那今天抓起来的那些学生，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