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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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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靖再次醒来,已经在地面上了。
他迷迷糊糊地想撑起身,结果刚一动弹,胸口便疼痛起来,却并不严重。他苦笑着低头查看,却发现伤口已被包扎过了,心情说不出的复杂,那缠在身上的绷带,正是钟离坷从身上撕下的黑衣。
捂着脑袋静了一会儿,方靖慢慢起身,看清这里果然是辞旧湖西边的紫云洞,真没想到里面竟如此别有洞天。他转身往回走,冷不防瞧见钟离坷正昏睡在地上,生死不明。
方靖急忙俯身抱起他,一手探向他颈下动脉,还好,人还活着。他松口气,心里又有些不知所措,原以为他已经丢下自己走了,没想到却是这种情形。他还没有准备好该怎么面对,这个人救过他,可这个人又要杀他,而自己,这么喜欢他,从那场春梦,从那片密林里的月光,不,也许是从长岭关初见他的第一眼开始,便泥足深陷了。
方靖看着怀中人安静的睡脸,心里又酸又疼,又爱又恨,也罢,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若想要,只管拿去便是,他低头狠狠地吻上钟离坷的嘴,谁叫老子喜欢你,死前也要先占尽你的便宜!
方靖将他抱回客栈,要了桶热水将两人好好地洗刷了一番。
“我他娘的真是君子。”方靖往脸上泼了捧凉水,对着刚被自己放在床上不着寸缕的人叹了口气,擦干脸帮他换上自己的中衣。
收拾完毕,他躺在钟离坷身边,准备闭眼睡觉。他的精神此时才放松,而身体过度使用后的酸痛如开了闸的洪水一齐袭来,任他疲惫至极也无法入眠。
“小坷。”方靖头疼欲裂,辗转反侧,索性抱起枕边人,在他耳边轻声说话,“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做什么?……为什么要杀我,跟我有仇?”
他埋头蹭着钟离坷的脖颈,轻轻亲着他的锁骨:“怎么我就这么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明明才见了两回而已,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又不是女孩子,让人知道了,肯定很麻烦,爹非打断我的腿不可,不过你放心,腿可断,袖不可不断。”
“变态就变态吧,反正我家还有两个哥,倒省了我传宗接代的麻烦。”他被自己逗笑了,“那你喜欢我吗,你会不会也有点喜欢我?我亲你你都没生气,还救我……”
“我真是糊涂了,你都要杀了我了。”他的笑容渐渐苦涩,“你讨厌我也好恨我也罢,我认了。”
“我还是想跟你在一块,去哪都行……”
方靖搂紧了钟离坷,眼神渐渐迷蒙,终于沉入了久违的黑甜乡。
翌日,日光清朗,暖烘烘里挂了点凉意。
方靖被窗外的阳光耀疼了眼,昏昏沉沉醒了过来。他下意识地往里一抱,竟扑了个空,胡乱摸了摸,旁边什么都没有。他心里陡然一惊,钟离坷!
没有,都没有,他徒劳地环顾四周,根本找不见钟离坷的影子,不由骂道:“不是要杀我吗!就这么说走就走,早知道我昨晚上干吗那么柳下惠!”
方靖再睡不着,穿了衣服就要跑出去,却忽然踩到一个纸团,有些紧张地拾了起来,展开一看,果然是他的留言,只寥寥数语,字迹清俊内敛,恰如其人。其上书道:
昨日之事,非我所愿。思虑良久,你我不宜再见,就此别过,待来日——
下面还有一行,却被墨迹涂掉了,想来是写过又觉得不妥,或是没什么必要,终于揉了扔掉。
方靖攥着纸,只觉得胸口窒闷,似乎昨晚那处刀伤又裂开了,他伸手捂住,疼得说不出话来。
将那张纸小心地抚平了,藏在身上,方靖走出客栈,在定江城里胡乱逛着,如行尸走肉般挪动在热闹的街道上,周遭的熙攘喧嚣刺激得他更加烦躁孤独。他索性拐进一家酒楼借酒浇愁,要了两坛子秋露白,破了封不管不顾地就往肚里灌。
秋露白乃定江名酒,取百花初露酿成,入口清爽香冽,温润绵软,后劲却很足。他这么猛灌,开始不觉得什么,然半坛下去,头脑便颇有些晕了。
这时,又有两人也进了酒楼,正落座在离他不远的一桌,装束很普通,乍眼望去并不怎么引人注目。
“爷,要抓他回去吗?”其中一个男子低声问道,他相貌粗犷,声音也浑厚。
被称作爷的人闻言一笑,看着方靖的方向不说话。
方靖对此毫无所觉,整坛酒下肚,连脚都软了,烂醉之际方觉得胸中窒闷稍解。
酒果然是好东西,他扯着嘴角笑,笑得落泪,仿佛灌进去的酒从眼睛里找到了出口,大肆流淌,顺着脸颊重新溜进嘴里,醉得他更厉害了。
恍惚间,似乎有人来到他面前,夺过他手中新开的酒,一口气灌了小半坛。
他愣了愣,眯了眼看,却怎么也瞧不清楚,挣扎着想起来,却站都站不稳,一头栽进来人怀里,听见一个声音冰冷却温柔地在他耳边唤道:“析言……”
方靖顿时吓得酒醒了大半,浑身陡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