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卿容华》寞容

1、高阁楼台步步惊

　　暮色渐近，高墙之内，明晃晃的宫灯随风摇曳，带起流苏相撞的细响。高屋建瓴，金碧辉煌，即便是红色的窗棂上亦刻着精致，昭示着这个时代的辉丽。
　　“娘娘，方才前头打发人来说，昨个儿进了一批西域的白玉坠，让娘娘您去凤和殿瞧一瞧，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萧若雅微微弯着腰，轻轻放低了音量，小心地禀事。
　　彩嫔此时正拥着雪白的毯子，懒懒地靠在软塌上，垂着眸子小憩。因前些时日着了风寒，女子的面色有些苍白，气色尚且欠佳，然却越发显得肤如凝脂，眉眼若黛，清丽佛人。
　　彩嫔睁开眸子，欲起身，萧若雅赶忙走近，伸手轻轻扶住，低声道：“娘娘，要不打发奴婢去？娘娘身子不适，总归得养生些。”
　　彩嫔扫她一眼，柳眉微挑：“你以为本宫不想么？”她徐徐起身，萧若雅忙是取了一侧的绿色夹袄，给她披上。
　　“奴婢愚昧。”萧若雅低声道着。
　　她淡笑：“你倒是好生奇怪。说你不通这宫里的规矩，却又时时能叫萧若雅惊讶，说你懂，眼下你这话又叫人怀疑。”
　　萧若雅亦笑，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奴婢不过是因为站在局外，偶尔看事时能比娘娘看得清楚，如若没有娘娘，奴婢早已成他人盘中菜了。”
　　彩嫔不语，缓缓移步出彩飞殿。
　　眼下，已入深秋，宫内夹道的枝桠亦接近光秃，宽阔的大路上颇为清寂，萧若雅忍不住想着，现下世界的二十一世纪，大约会多一点生机。
　　如若你所想，萧若雅很幸运地在一次车祸中重生，不幸的是，居然穿到宫内来当宫女。好在她不是自怨自艾之人，立马对新生的生活带起精神。然则，三个月前，方入宫中，如若站在另一个人群社会，宫内的种种规矩几回差点要了她的命。
　　秉着现代人的平等意识，初时，言语皆是无所顾忌，几回都差点叫人抓了小辫子，抽了几回的鞭子，又罚跪过几天，外加打过几回板子，她终于开始明白现在自己所处的状况，这个社会地位等级严明，一不小心便闹个罪名，搞不好白白送命。
　　三月一过，她已然懂得小心伺候人，如若被人驯养过的猴子一般，亦稍许懂得察言观色。身在后宫之中，越发要明白，千万不可得罪女人。好在她并非是以自尊为中心之人，想来既是做了宫女，便好好做个本分。老天爷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又如何能放弃？
　　凤和殿乃是眉妃娘娘寝宫。宫殿设于高台之上，恰处南面，光线极好，且这个帝都地处北上，以寒冷气候偏多，是以，凤和殿内的树木较之它殿，更显茂盛，似是连着殿内的气息亦随着暖和几分。
　　彩嫔入殿时，已有不少嫔妃围坐着，不像是来挑物的，倒是像来唠嗑的。眉妃见着彩嫔入屋，朝她笑道：“妹妹快过来，陛下特地嘱咐了，要妹妹好好挑挑，说你最懂玉坠，也能看出个好坏。”她说着上前，伸手扶住彩嫔。
　　“姐姐，说笑了，妹妹哪里来什么鉴赏玉坠的本事？只是，这些时日妹妹身子不是，未曾来看过姐姐。”
　　眉妃似是仔细瞧了她面色，方才哎呀一声：“怎么都这般憔悴了，可请了太医瞧过了？”
　　彩嫔笑了笑：“瞧过了，倒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着了风寒，人有些乏力。”
　　“你也真是的，这都成这样了，”她忽而眸子朝萧若雅扫来，冷然道，“你们做奴才的是怎么照料彩嫔的？眼下这时候怎么不安置撵过来？你家娘娘病着，怎么也不留心些？”
　　萧若雅顿时心中咯噔，忙往地上一跪：“娘娘息怒，是奴婢疏忽了。”
　　眉妃冷哼一声，再转向彩嫔时又换上柔和的神色：“既是生病着，就别过来了。我差人把东西送过去。”
　　“那怎好劳烦姐姐？”彩嫔拉住眉妃的手，“我们也去看看，陛下送了什么宝物过来。”
　　二人携手上前，萧若雅这才敢站起来，悄悄朝两人瞥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在宫里，最忌讳的事情之一，就是把头抬得老高，叫人看清了容貌。作为宫女，只有低头的份，没有抬头的份。
　　三个月前，她就是因为这事儿吃了一顿板子，当时打的她屁股出血，她痛的两个晚上没睡着，想着以往电视上放的容嬷嬷拿板子的模样，今天她萧若雅居然真受了。为此，她沉郁了老长时间。
　　那个时候，萧若雅并非彩嫔身边的人，她伺候的是与彩嫔一道进宫的秀女。那秀女天性胆小，萧若雅闯了祸，她吓得要命，当下就不想要萧若雅再伺候她。
　　萧若雅很是无奈，那个时候，彩嫔突然站出来，说，你就跟我吧。
　　彼时，萧若雅很是感激。当下想着往后萧若雅萧若雅要运用现代知识帮你推上高位。对于这个后宫，萧若雅着实害怕了，做事时时知道该低调，说话前得构思千万遍。
　　三个月的现在，彩嫔终于升为嫔妃。这其中，萧若雅小小地酿了点心思，而她现在伺候的这位主子，当真是个十分聪明之人。如若没有她的训导，萧若雅现在大约也不会这般乖顺。
　　“哎呀，怎么都到齐了？”一娇软的声音忽而打断萧若雅的思绪，那声音娇媚，如若三月开的鲜花，让人觉得甚是酥软。
　　是湘妃。
　　这个国度的君主眼下有两位贵妃，两位夫人，三位嫔，数位才人。按着阶级来说，贵妃次于皇后，而夫人次于贵妃，嫔在妃子中最属低者。
　　“姐姐来的正好，我们正想着让彩嫔妹妹给萧若雅们挑挑，她在玉坠方面可是行家。”眉妃十分热情地招呼。
　　湘妃却有几分不冷不热：“是么？”她漂亮的眸子扫向彩嫔，“我倒也是听陛下说过，彩嫔妹妹可是才学不浅呢。”
　　彩嫔手中正拿着一玉坠，流苏落在她白皙的手腕上，她忙是摆手，“陛下也不过说笑，论起才学，妹妹哪里比得过姐姐您？”她笑了笑，笑容无比清浅，“倒是妹妹常听陛下夸姐姐好才学。”
　　她素来不愿抢风头，凡事都懂得一个忍字。萧若雅心中很是佩服，和一群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却又得日日提防，何其发闷的日子。
　　然，在这个时代，女子的身份本是低贱，如若能攀上帝皇，可谓咸鱼翻身。
　　“陛下当真这么说？”湘妃眉眼瞬间笑开。
　　彩嫔笑着回应：“妹妹难不成还骗姐姐？陛下看妹妹我喜欢诗词，便与我道，姐姐的诗词可是一等一地好，叫我多学学姐姐。”
　　湘妃眉眼一挑：“想来，这几日陛下都留宿在你那儿了。”
　　此言一出，眉妃立马接话道：“也难怪这几日未见着陛下，原是去妹妹那了。这几日陛下身子可好？”
　　萧若雅听着有些紧张，这不是明摆着不给彩嫔下台阶么？在这个后宫里，谁得宠了，谁就是公敌。眉妃这般一说，无非就是给彩嫔摆了一道难题！整个后宫，谁不知道湘妃对皇帝的独占欲极强，如若谁抢了，便是谁遭殃！
　　彩嫔确实未动声色，只是苦笑一声：“姐姐们说甚的笑话？这几日陛下谁的牌子都不曾翻，何来留宿彩飞殿？”
　　眉妃恍然一笑：“也对呢。听说这几日淮南一侧发大水，皇上正为这事儿闹心呢，想是这几日烦着呢。”
　　湘妃的面色这才好看了些，亦道：“我也听说过这事儿，准又是那帮沆瀣一气的老臣，日日上这个折子那个折子，叫皇上忙的烂头焦耳，这下连歇息的时候都抽不出。”
　　萧若雅低首听着，当真是无话可说。
　　比及眉妃，这位湘妃娘娘实在是毫无智商，欸，如若非她家老爹是丞相来着，想来早叫那皇帝丢去冷宫了。
　　回去的时候，彩嫔当真乏了，走了一半，面色越发苍白，萧若雅有些担忧，“娘娘，要不奴婢去弄撵过来？”
　　彩嫔摆摆手，“罢了，萧若雅们先歇会儿再走。”
　　萧若雅点点头，想着古代的女子的体质果然不如现代的女人，着了凉就成了奄奄一息。如若放在现代，即便发烧到三十九度，大约也能坚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