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花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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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断裂的骨尖刺到皮肉痛醒的。
睁开眼，望着头顶明黄色的帐子，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我还活着。
可是我又回到了这里。
我活着，那么云睿呢？
“睿……”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一股温柔的力道又按回到床上。
“你的伤口才刚刚止住血，不要乱动。”
我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苏大哥，怎么是你……”
“小泽。”他心疼地拿出帕子擦去我额尖的汗珠，缓缓道，“对不起，竟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摇摇头：“你没事就好。”
他抿了抿唇：“原来你是皇上。”
我呼吸一顿，轻轻“嗯”了一声：“抱歉，我不是故意瞒你。”
他摇了摇头，垂下眼帘不再说话。
他不说，我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气氛一下子凝滞起来。
想到不久前曾再次将那个人拥在怀里，世间的一切似乎都变了颜色，于是唇角挽起笑，满身的疼痛化成了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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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的受伤，几乎损坏了五脏六腑，身上的骨折更是数不胜数。于是这一躺，就躺了整整一个月。
云睿为了方便照顾我，便在宫里安顿下来。
其实宫内的御医那么多，哪需要他帮忙？只是他心怀愧疚，坚决要求留下来，而我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于是吩咐下人在偏殿收拾出一间屋子给他，吃穿用度堪比王爷。
有云睿在一旁作陪，我的伤比一般时候都好的要快的多。
云睿喜欢写诗作画，我便四处寻来世间最好的玉版纸给他。常常是我倚在床头，看他俯身在一旁凝神提笔描绘。
每画完一副，云睿都会拿来给我评鉴。
我望着纸上的淋漓墨韵，徐徐一笑：“苏大哥为人温柔，下笔却丝毫不见含糊拖沓，一旁的题字更可谓矫若惊龙、力透纸背，可见性情刚烈。”
云睿的双颊飞上一缕红晕，转身坐到琴后抬指勾起弦瑟来。
清冽的曲子如冰下的泉水一般，幽幽咽咽，流淌得困苦艰难却又有着不顾一切的决心。无形的哀怨仿佛冻结了弦语，也冻结了周遭一切声音，只留下无尽的抑郁喘息。突然间，弦音拔高，似是冲破了一切阻碍，嘹亮清澈，如山间的鸟叫虫鸣，自由飞翔。
一曲毕了，我立即鼓掌叫好。
云睿掀眉一笑。
天地黯淡。
时光停滞。
我失神在他弯起的眼角眉梢。
薄薄的水色唇瓣在昏黄的灯光里，分外诱人。
他放下琴，起身端了药碗过来喂我吃药。
彼此相距那么近。
我甚至看到了他眼中悸动不安的自己。
狠狠地咬了一口舌尖，苏苏麻麻的疼痛让我的脑子瞬间清醒。
不能再靠近了。我默默对自己说。
于是匆匆忙忙侧开脸，语气轻松道：“苏大哥果真是文才风流，如此埋没在小小一间医馆，实在是可惜了。”
云睿淡淡地笑：“我忘了很多事情。包括自己的名字，身世。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作诗弹琴画画，似乎是天生就会的。也许在医馆里的生活很清苦，可是……”他顿了顿，才道，“可是我却知道，入仕，一定不是我想要的。朝堂和皇宫，都是我不愿涉入的地方。”
听着他的话，我不免满心苦涩。
这个地方，终究还是让他抵触了。
我从他的手中接过碗，轻声道：“我的伤已经好很多了，苏大哥若是不放心医馆，便尽早回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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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睿到底没有走。
随着身上的伤一天一天好起来，我也能在他的搀扶下在院子里稍作走动。
倚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温暖和缓慢的心跳，只觉得世间再也没有什么比此刻更加美好了。
然而，随着身子的渐渐爽利，朝中却发生了一件大事，打破了难得的平静。
突厥反叛，边疆战乱。
每日从朝上下来已是疲惫不堪，却依然必须在御书房听着新一轮的唇枪舌战。待送走大臣，被李福禄劝着吃了几口点心，便埋首于堆积成山的折子。云睿有时候会悄悄进来给我送药，守着我吃完后再悄悄离开。两人只是几句简短问候，再也没有多余时光长时间相处。
当把折子批阅毕了，天已经微微泛起了白。
“现在几时了？”
“寅时一刻。离早朝还有接近一个时辰。”李福禄低垂着头，眼中一片清明，“皇上可是要去看睿王爷？”
我疲倦地点点头：“十天没有好好跟他说话了，我想去看看他。”
“皇上吃点东西再去吧。”
我抬手推开李福禄递过来的点心，摇摇头：“什么也不想吃，走罢。”
李福禄有些无奈，也只得跟着我去了。
云睿的房间同我的本就离得不远，没走多久，便到了。
静静站在门外，望着屋内的一片漆黑，伸出去推门的手竟不受控制地僵住，然后慢慢收回，紧握成拳。
默默站了良久。
“回去罢。”
李福禄不明所以：“皇上……”
我摆了摆手，淡淡道：“既然他已经睡了，就不要去打扰了。”
正说着，房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
云睿见了我，也是微微一怔，随即徐徐地笑了。
“小泽，你怎么来了？”
我略有些窘迫，幸好借着月色掩住了面上的红晕，淡淡开口道：“刚刚批完折子，出来散散步，恰好路过这里，本想进去看看你，见你已经了熄灯，于是正准备离开……”
云睿略一点头，不再多问，开门让我进去。
屋内萦绕着淡淡的熏香，凝神好闻。
云睿将我拉到床边按到床上，道：“你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罢？赶紧趁着时辰还没到休息片刻。”
“不必了。我在这里你怎么歇息？”
云睿脱了鞋，也钻进被子里，笑道：“床这么大，总该容得下我俩。”
见我的手脚冰冷，云睿握住我的双手揣进怀里。
我浑身一震，一颗心，蓦地就软了。
眼眶却一点一点湿润。
你可知道，你从不会留我。
曾经我那样固执地留在你的身边，却只换来你更深的厌恶。
你可记得，你有多久没有待我这样好。
我捧起他的手，把脸深埋进去。
你肯留我，我很高兴很满足。
能陪着你，已经是我最大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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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若是批阅完奏折，我就会直接去云睿的住处，他的门总是会为我留着，不再上锁。
我会脱了鞋钻进被子里，然后轻轻将他拥进怀里。
温暖充盈着空荡荡的胸口，教我舍不得放手，舍不得离去。常常就这样睁眼到天明。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花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