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六章 被擒(一) ...
-
汉水如绸,江上战火早已熄泯。
孙策冷着脸,眼里布满红丝。周公瑾就站在他旁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孙坚屡战屡胜,早已听不得劝,趁着夜色追吕公而去。算着时辰,此时也该回来了。他仗着士气高昂,命孙策留守,只带了三十随从。孙策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担心的。周公瑾脸色也不好看,只是看这光景,有些话并不适宜说。
不多时,派去刺探的士兵回来高声禀报:“黄将军生擒反贼黄祖,即刻归来。”孙策点头却未见喜色,正欲问孙坚的情况,黄盖就急冲冲进来,话没说喉头先哽咽了。
孙策站起来,满脸掩饰不住的震惊和悲恸,“父亲他……”
黄盖抹了把老泪,愤恨道:“主公被流矢射中,尸身已被刘表那奸贼所擒……此贼一日不除,难泄我等心头大恨!”这话一出,船上之人无不震惊。他们随孙坚出战多时,孙坚早就是士兵将领的支撑所在,此时死讯传来,他们除了震惊愤恨,更多的是一种茫然,对以后的茫然。
孙策反跌坐榻上,半响不语。
周瑜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道:“此等大仇,如何能不报!只是眼下局势吃紧,须得谨慎谋划,再寻报仇的时机。”主将一死,军心大乱,此时正需一个契机,将所有人都凝聚在一起。
他深蕴此道。孙策看着他,带着些许责备和埋怨。周公瑾心里苦笑,藉着孙坚的死作势众然不好,但逝者已矣,垂泪痛苦这等优柔寡断根本无济于事。孙策懂其中曲折,却做不来这等事情,所以由他开口是最好不过了。
周公瑾的做法是对的,只是孙策却不见得会领情。他夺了周瑜的话事权,决然开口:“报仇之事可如公瑾所言,暂且压下。但父亲的尸身必须夺回,我已至不孝,让父亲身死异乡,无论如何得让他魂归故里……”
黄盖点头,“少主放心,我们可以黄祖,换回主公尸首。”
众将皆点头称是,孙策也觉得是个方法,不妨试一试。正欲吩咐下去,就听黄盖拍拍脑门,恍然道:“瞧我这记性!”他示意门口的士兵过来,吩咐了几句,回身禀报道:“我原打算上岘山寻主公,不料却晚了一步,唉……不过,倒意外让我擒获了三个细作,且叉出来让少主瞧瞧。”
孙策大怒,料想他们与孙坚的死脱不了干系,“拖下去杖毙了便是,何须多说!”
公瑾制止他,转头问黄盖:“岘山虽小,却也有不少隐居山林的奇人异士。将军可确定他们是荆州探子无误?”
黄盖迷惑,“这……”他也不确定。他带着士兵上山那会,荆州兵早就逃得干干净净,他们在附近搜索了半天,发现随同孙坚出战的将领全部阵亡,而那三人,就蹲在尸身旁边,叽叽咕咕不知道在念叨些啥。
他当下就命人将他们抓了起来。
看他有些拿不准,孙策也冷静下来,吩咐暂且将他们带上来审一审。
三个细作就被绑在船只的旗杆上,奉命来押解三人的士兵小跑过来,牵起绳头像赶牛羊一样将他们推搡着往前走。三个人被绑成一团转着圈走,除了玩得不亦乐乎的胡渣大叔,其他两人的脸都僵如寒冰。
小士兵怒喝:“还敢给爷脸色看!”
孔明不屑一顾,诸葛均很无辜——他明明就面色如常。
不管他们的心思如何,不消片刻他们就被推搡至主战船之上。一打照面,左慈便笑嘻嘻道:“今日得见美周郎,不枉此生,不枉此生啊!”
孔明冷哼,敢情他们落得如斯田地,全因这酒鬼的龌龊念头?扭头,就见诸葛均盯着周瑜,眼睛都直了,当下愈加不屑,外加一点莫名的怒火。
生气的还有孙策。他越看越觉得这三人獐头鼠目,就算不是荆州的细作,也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是何人?怎会在岘山出现?刘荆州派你们来探听何事?若信口雌黄,必不轻饶。”
左慈的眼睛险些就粘到公瑾的身上,没空理他;孔明不屑一顾,不想理他;诸葛均……哦,诸葛均缓缓转头看了他一眼——他虽然有心回答,但是消化孙策的问题需要时间,所以只能瘫着脸跟孙策对视。
于是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
周瑜见孙策脸色不好,忙上前调和。座下这三人,明眼一看便知不是细作。孙策忽然发难,想来是因为孙坚的死。虽然能理解他的心情,但周瑜考虑得更远——这几人绝非寻常人,若是能为孙策所用,这天下,尽扫囊中又有何难!
所以必定不能让孙策与他们交恶。
想到这层,他缓和了语气才开口:“大哥,三位先生能在岘山大战中不伤分毫,绝非普通人。何不洗皿换盏,席上细谈?”
孙策神色变了变,还没开口,就听得孔明冷冷拒绝:“多谢好意。我等路过此地,本想探访庞士元。他既不在此,我等告辞便是,虚与委蛇之举,大可不必了。”
孔明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公瑾这番举措,虽有拉拢之意,却也有几分结交的真心。所以被这么一说,登时有些下不来台。
众人都觉得这厮太过不识抬举。黄盖更是直接,张口便命人拿下。周瑜本就无心结仇,加之听到庞士元的名号,想来他们也应当有交情,更无意计较。哪知不提庞统还好,一提孙策就愈加火大。
联想出战之前庞统忽从天降,这三人又出现在两军交战的地方,其中的缘由曲折,难免让人怀疑。“带下去好好看着,待寻回父亲尸身再做打算。”
孙策都开口了,事情便没有转机。
于是诸葛均三人,在继绑旗杆之后,又被关到了船坞之中,虽没有捆绑,但四个当值士兵来回看着,想逃却也不易。
三人席地而坐,左慈哈哈大笑,对于眼前的困境毫不在意,反而一脸急色相,“这周郎,真是不负盛名……”孔明凉凉瞅他一眼,不置可否。左慈靠过来,亲昵地拍着孔明的肩膀,“老小子,不会是妒忌人家了吧?”
诸葛均也疑惑地看着他。孔明这次的情绪实在外露得厉害,连一向迟钝的诸葛均都能感到他的敌意。他相信孔明的为人,若没有足够的理由,他不会如此。
孔明本来不想开口,但见诸葛均直愣愣望着他,不由地就有些走神,嘴一漏就说了句心底话:“我恨他作甚?只替士元不值罢了。”
说完只恨不得把舌头咬了。
左慈笑得张狂,“老小子,我道怎么了呢,原来是护犊啊……”他笑得更欢,将船坞的底板捶得“啪啪”直响,看守的士兵往里面瞄了好几眼。
孔明怒视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我说的不对?士元那个傻子,若无几分才学,只怕早就被弃之如敝屣。”左慈收敛了笑容,道:“你看得透,士元又哪有看不透的道理?只是这世间的事情,本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怪不了谁。傻孩子,这一点你倒没有士元通透,倘若哪一日真遇到了喜欢的人,只怕比他还要痴愚。”
孔明忿忿不语。
诸葛均看着他,觉得这个人也怪有趣的,默默地掏出自制Q版三国漫画本,在孔明那一页写上——护短,情痴。他将他见过的每一个有趣的人都画了下来,孔明、庞统之辈自是有的,今日之后还要添上周瑜,孙策……也许将他们捆起来的黄盖也能分一席之地——诸葛均觉得他的眉毛粗得很有性格。
此时站在局外的他并不知道,某一天,他自己也出现在那本漫画的主线里,还占了很大一版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