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逆灯染色》町田绿

34、第三十三章

　　怎样才算是长大，又或者成熟呢？
　　——当你知道生气只会死细胞而不会带来你想要的好结果的时候。

　　和一般男生一样留着黑色短发的高城介助胡乱地把一瓶牛奶喝光以后扭头去看自家堂妹：“美嘉，你还没好么？”
　　“别催我，你要急大不了自己先走。”厨房里女生把自己的头发全部扎了起来，挽在脑后形成一个圆鼓鼓的丸子；“我的蛋挞还没好呢……”后边还一句咕哝太小声了，外头的男生听不大清，那句话是‘给千早的饭后甜点绝对不能马虎啊……’
　　嘿嘿，柳君啊柳君风水那个轮流转，今天轮到我跟小千早二人世界了哦呵呵呵~
　　事实阐述闺蜜在某方面是绝对的情敌啊，而且闺蜜之间那点小感情微妙得让人偶尔想捂脸啊。
　　她哼着夏目友人帐这一季的主题曲，把厨房的台面收拾了一下，再转身刚好式蛋挞出炉的时间，带了防烫手套小心把一个个蛋挞拿出来放进之前准备的大饭盒里，想了想又去拿了草莓果酱挨个的用勺子放一点下去，女孩子都好草莓口味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千早个人口味比较特别，美嘉留心了有几个不放果酱上去，这里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堂兄在外头又催了：“美嘉，要七点了喂，我还有早训的啊啊！”
　　“行了行了，真是……跟催命一样。”她把饭盒收拾妥当小心地放进了手袋里，顺带的还有自己跟兄长的午餐便当，这两个忘了外边的二头愣青无所谓反正少吃一餐饿不死，但是作为一个平时就零食不能断的少女来说——那绝对是最糟！
　　“折腾什么呢，那么久。”看着姗姗来迟的堂妹，高城介助率先一步走出了门，随后跟着出来的美嘉微笑着把头发解开了披散在肩膀上：“给我家千早准备的饭后甜点，喏。”说着她把手袋里的饭盒递出去一个；“你的便当，记得吃完了洗干净啊，被每次都偷懒吃完了就直接带回来让我洗，当心我明天就不给你做便当了。”
　　“喂喂，搞搞清楚啊，我跟那个什么千早，谁才是你亲兄弟啊！”
　　“千早。”美嘉少女连不带零点零零一秒犹豫地回答，那被她轻描淡写吐出来的两个字如同两把利剑瞬间穿透了她家兄长的心脏——一击必杀。
　　于是在高城美嘉荣登柳莲二黑名单的同时，时见千早也无辜的荣登了高城介助黑名单榜首，还加星号表示重点痛恨打小人对象。
　　高城家离学校并不远，两条街的距离，兄妹两每天都是一边吵吵到后了就互相追着打于是无形之中加快了速度结果总能恰好赶在高城介助要到早训的时间抵达学校，再接着就是由于两人一个初等部一个高等部而各自分头走。
　　高城美嘉光是想想千早看到蛋挞时的高兴跟害羞模样就会忍不住嘿嘿嘿笑出声了，一路走到教室的途中那突然出现的笑声把经过的同学都给吓到了，一个两个看神经病似的看着自得其乐的高城美嘉。
　　进了教室之后照常先跟多摩打了招呼，视线下意识地看向最里边靠窗最后那一个位置，座位上空荡荡的，前作的加岛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耸了耸肩笑了说：“还这是奇遇，你今天早到了，时见桑反而估计要迟到时候才来了。”
　　她把书包手袋都挂到课桌侧边的挂钩上鼓了鼓嘴然后也笑：“那家伙最近老说睡不好，估计今天是彻底起不来了，哈哈。”
　　但是真的是睡不好么……美嘉想着平时勾肩搭背时千早一瞬间的浑身僵硬和口中压抑到最小倒吸一口凉气的抽痛声，她坐了下去抿紧了嘴。
　　有些事情千早不说她也不问，不是不关心，是知道千早不想被她知道，但真的就会什么都毫无察觉也不可能……可有不愿自己去想太多，她怕那个真相，会让自己跟千早都突然拉开了距离。
　　这份友情还不够坚定，还需要互相在某一刻都默契的保持缄默才能维持，可是没关系，这种小心翼翼不会太久的，美嘉相信只要自己再努力，更努力地去给千早更多的安全感，总有一天千早会愿意放下所有的戒备告诉自己她所有的秘密，愿意把那些说不出口的疼痛分一半给自己，一定可以的。
　　但当第一道自习铃打响，那个属于千早的位置依旧空着，玄关外还是看不到千早的身影的时候，美嘉终于开始有些慌了，同学之间也有人开始了小声地议论——因为太不可思议了。
　　时见千早虽然为人平时阴沉少语了一点，但是每天上学堪称是早到的典范人物，不是早到十几分钟，那也绝对是五六分钟，早自习从来不会迟到，这还真是三年来破天荒的头一遭！
　　美嘉借着课本挡住自己在课桌底下发短讯——【千早，你不会还没起床吧，快起来，今天不是周六啊！】
　　然而直到她等到了下早自习，眼看着柳莲二都一脸淡定的结束训练回教室等上课了，千早那边都没有回音。
　　美嘉急了，这是闹哪样呢千早，然后加急的讯息再过去一个【千早啊，你不会是真睡死过去了吧，那我可要电话催你了啊，快起床上学了=w=】
　　而她不会知道的是，在她之前，柳莲二今早起床到现在已经给千早打了不下三个电话了，但是无一例外的都只听见了机械的女性提示音【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你稍后再拨……】
　　事情比他所预想的要糟糕，而更糟糕的是自己依然只能束手无策。
　　来上课的老师案例点了名，在最后时见千早上重复了两次，然后嘀咕着：“……没来么……”随即在花名册上打了叉，点名册被他放到了一边然后拿起了教科书：“那么现在开始上课。”
　　美嘉却心不在焉，似乎觉得柳莲二能知道点什么，女生借着课本的遮挡在纸条上写下问题——‘柳君，冒昧的问一句，知不知道千早今天是怎么了？——BY：高城美嘉’
　　知道……他当然是知道，可是这些知道却不能对你开口，这些是属于千早的故事，除非千早自己开口，否则就算是身为男友的自己也没有任何资格来对你谈论，即便你是千早认可的闺蜜。
　　沉吟一会，柳还是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抱歉，详细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大约是生病了所以没来吧。
　　接到回复的美嘉略略皱眉，对这答复显然不满意，但又无可奈何……上着课不好直接打电话问千早，只能耐着性子等到下课了再作考虑。
　　而其实不仅仅是美嘉，加岛课上到一半时候也莫名其妙的跑了纸条去问柳莲二，但相对于高城美嘉的正常思维，加岛的就成熟的过分了些——“老实交代，是不是你昨晚上太激烈了，时见桑今天才来不了学校的？！”
　　柳莲二被这种过分的问题问到差点想翻白眼，但考虑形象塑造在外不好破坏，他终究还是深呼吸几次后尽量平静的回复道——‘要真是那样我会提前帮她请假，我看起来像是不知道节制的人么，加岛桑？’
　　对方的答复是‘人不可貌相，那时见到底是……？’
　　柳忍者要给自己揉揉太阳穴的冲动做了最后回复——‘抱歉，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在这些少年少女们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互相瞎猜测闹出不少笑话的时候，藤真久秀也终于来到了学校。
　　办理休学不同于请长假，休学必须经由教务主任来处理，班主任只有申请的权利，而当千早的班导铃木先生了解到藤真久秀是来给千早办理休学的时候，这位年近四十八关头的中年男子露出了困惑和些许的担忧——休学的理由是病或事或其它原因暂时停止上学，但病症不能是小病（例如感冒发烧之类）事假也绝对不会是‘老师我父母当中谁过世了’这样的事情，因为丧假的化学小时会酌情给与一周以内的假期的，别想着用这种事情来休学，除非你设计的事情……是更恶劣的，比方说涉及到了违法犯罪。
　　坦白来说铃木本人对时见千早谈不上特别的喜欢，但也绝说不上是厌恶至极，最多有点觉得这个孩子……在班级上格格不入，学习上实在是太过平庸，但作为教师的基本职责使然，他在听到对方说给那孩子休学的时候，下意识的担心那孩子是不是出事了：“……虽然冒昧，请问时见桑是出什么事了么，毕竟先生，休学可是大事，一般的情况下我们是不推荐这个决定的，这会耽误到孩子的学业以及将来。”
　　坐在应该是教师平时用来开会的会议室里，藤真久秀的神色看上去淡漠而冷然：“当然，这件事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但千早现在的状况实在不予许她继续学业，实际上……”他的眼光一转紧紧地盯住了这位教师，那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铃木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关于这件事还希望得到老师您的保证，因为将来千早还是要回来学业的，我不希望那孩子受到什么流言的困扰，所以，接下来我所说的话，请您务必保密。”
　　“是的先生，身为一名教师，我知道该为学生做些什么。”铃木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神色不禁越发的严肃起来；“时见桑是遇到了暴力事件了么？”这是他唯一能联想到的事情，立海大附近并不算特别太平，虽然鲜少，但依然是有不良少年会触摸然后加以威胁到学生。
　　藤真就修微微皱了眉：“……差不多吧。”
　　“受伤了么，有多严重！？可恶，我早就跟教务主任说过要加强学校周围的保安巡逻……”铃木先生显得很激愤，几乎是立刻地低咒起来。
　　而看着他这幅模样藤真久秀反而松了眉头微微笑了起来：“您真是位好老师，不过我话还没说完呢。”
　　“诶？”
　　面对顿时有些瞠目结舌的班导，藤真久秀流露出了一丝的歉意：“抱歉，是我没说明清楚，千早的确是遭遇了暴力事件，但并非来自那些暴走族……而是……她的母亲。”
　　铃木原本瞪大的眼睛显得越发的怒目圆睁，满脸都透着不解和迷惑，像是不能理解藤真久秀所说的话。
　　“如我来时所说，我是千早的伯伯，详细的事情我不方便解释，但千早的确是受害者，伤得很重……到现在还没能醒过来，醒来之后的情况也不能确定是好是坏，所以我只能给她办理休学，相关的病例我也带来了。”藤真久秀说着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掏出了那份医院开出的证明以及病例递给了还有些怔怔的铃木老师，对方接过去之后便急忙翻看，没多久便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声，像是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藤真久秀企图从他那里得到一个更好的答案——比如这上边写的都是玩笑吧。
　　但藤真久秀却点了头：“如上所说，千早现在……已经不适合来上学了。”
　　铃木再次低头看手上的病例报告，沉默了一会后起身站了起来：“我明白了，我会递交申请书的，这病例您可以拿回去，证明还需要留下作为材料给教务主任参考，最迟后天就能给您答复。”
　　藤真也随着站起来把病历接过来：“十分感谢，一切就麻烦您了。”
　　铃木有些勉强的笑了笑：“愿时见桑早日康复。”
　　藤真久秀只是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从打开的门口离开，剩下铃木一人还站在这会议室里，手里拿着那份证明隐隐有些颤抖。
　　他是一个教师，承担着教导学生，同时也要保护学生身心健康的责任……而病历上说他的学生有常年遭受身体虐待的痕迹，还说他的学生……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成为植物人……
　　即使那不是自己最喜欢的学生，但时见千早的的确确是他的学生，应当被他关爱被他保护的他的学生。
　　距离下课还有二十多分钟，铃木先返回了自己的办公座位上写申请书，提笔时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写，脑袋里有太多的思绪想表达却又不知道怎么来表达——这是他的失职，他从未发觉那个沉默的学生有过什么不好，或者该说他就没有关心过她好不好，如果早一点注意到……如果能早一点看到那个孩子沉默的眼睛里其实在呼救……
　　而这样的想法也很快被自己否定——即使发现，即便自己作为老师关心的问出口‘时见桑还好么？’那个孩子也不会说，到最后自己已然是什么都发觉不了。
　　因为自己不曾被那个孩子信任，因为自己从未对她表现出等同班上那几个成绩好一些的学生一般的喜爱，所以在那个孩子眼里，无论她说出什么自己都是不会理解她的存在，而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今天知道这些事情，铃木清楚的知道自己也不会多去关着这个学生什么，更不会多去理解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他从一个想要和所有自己的学生打成一片的老师，变成了现在这样只要成绩好的学生跟自己关系好就行了的，那个曾经被自己唾弃的那一类老师的呢……
　　时间和这个生存的空间，原来是真的可以慢慢把一个人磨去了棱棱角角只剩下耐人寻味的圆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