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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回 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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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脑中顿时有一丝清明,莫非她的目标不是我而是……
只可惜。
她哪里知道昨夜的事。若她早上一天抓我或许有点功效,可过了昨夜之后,我想,大约往后的日子,我穷极一生也回不了俊疾山了。
“我觉得你可以放了我。”我底气不足地说,“壑明君不会来的。”
我对他时那样的决绝,大胡子这麽斤斤计较,一定生气了,再不想见我的。
“虽然奴家也是不喜那仙人来,不过怕也不能够了。你当真觉得自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弟子?”美人倚在香软的玉簟上,如是说。手指点唇,风情一派。
“奴家还道那事以后他不会再收徒,却没想到……没想到短短数月却收了那么多,还有你这样的女徒弟。”
我忽然觉得有些迷茫,又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憋闷,脑中发懵。
“啊呀,你似乎不知道?真是奇了,这样冷血无情的事他不是应当叫你们学学吗?”
我只觉得四方像是鸣起了金钟锣鼓,震得我脑中一片浆糊。
她说她叫辛巫,是桃树妖,同师父也有过一段渊源。
她生在俊疾山,五年前刚能化形,新发嫩朵娇美迷人,却被山上十二洞洞主看上。可是她这般鲜妍明媚的花妖怎么甘心嫁给陌生貌丑的中山狼?
狼妖洞主也未曾受过这样的冷遇,因爱生恨,扬言要将其铲除,可是动手之际,却被一只白纸幻化的老虎救下来。
那十二洞洞主死在白虎爪下。
狼妖的元灵归于她,刹时化成了人形,遇见了一个年轻女子,便是白虎的主人,我的师姐。听到这我不禁感叹世界真小……她辛巫居然是被我那素未谋面的二师姐给救了。
“算来,主子大约就是你的师姐……她是死也不愿脱去这个头衔的。”
自师姐救了她那日起,辛巫就称师姐为主人,或以人形,或化桃枝,相伴左右。
她说,二师姐生性聪颖,又有师父亲授的白纸幻灵之术,在她看来,是没有人再能比主人厉害的了。没有人会比主人更有成仙的天赋的。
成仙。
多好。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她爱上了自己的铁血师父。
“壑明君本性温雅,对主子又是和颜悦色……至于壑明君长相俊美,这是众所周知自是不必说,想来主子年幼,春心动荡也是有的……”对于这一点我是理解的,只是辛巫那句“壑明君长相俊美”却着实吓到了我。真真是该戳瞎了我自己的狗眼——我怎么就偏不觉得锅底脸和大胡子哪里俊美了。
她说得果真是师父?
“可是壑明俊却如斯狠心。”我那二师姐怀揣一颗春心许久,终于是在那些因她降了狼妖而奉她为主的十二洞妖的撺掇下,在一个花好月圆的良辰美景向师父表了白。
按照子歧给我的戏苯子里的发展,女追男隔层纱,男主女主应当就是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偶尔加些什么少儿不宜的情节,师姐做师娘,日子一天天也过了。可生活到底不是戏,师父也狠得多。
子歧说过,老男人就是心里有什么事,憋肚里死也不说,牢牢压在心底。何况,我师姐已经是先下手为强,师父却不曾遭了这个殃。子歧说,他们那管这种人叫闷骚。闷骚什么意思我不懂,不过既有个闷字,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词。
师姐的表白并无预想的成功,反而被呵斥一顿,可那傻师姐,不知进退,以为是师父不好意思,遂使辛巫施术入梦,让师父做出一个和她生米做成熟饭的幻境。师父为仙,认为犯了戒,气恼下无计可施,便把她逐了出师门。
据说,那天正是花开,琼花成海,洒了她满身。像是祭奠的纸钱。
数月内,师父又收了九个弟子,那年的雪天,我做了幺徒。可见对他是无影响的。
她说的果真是师父。
可笑可叹,他为上仙,自然高高在上。除了长留那位,再无人有资格伴其左右,与他比肩。
“师姐她,是个怎样的人?”对于这位师姐,我是相当推崇的。可惜无缘见面,那么,听听她的事也是好的。可接下来,辛巫淡淡一句话,就让我如坠无间。
“主人的名讳,叫兰若。”
只这一句我就听不下了。忽然想起上元节晚,打了我一巴掌后怆然后退的身影。我曾以为他不过一时冲动,过后便悔,却原来那一点点的愧意也不是为我,只是为了另一个同我长得像的女子,只不过是我随口取的和她相同的名字被人急中唤了而已。这些,跟我是谁,并无关联。
也对,在他们看来,我依旧是男子,三年也没有人发现我的真身,可这其实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我突然开始后悔下山的请求。那样我一个人傻傻地等他们回来,守着一个接近谁的执念,我还可以过得很好,可我自己把它砸碎了。
辛巫的手指沿着我脸侧的皮肤划过,眼中闪着辉光,却和桃三看我不同。莹莹似有泪,像挂在西天欲坠的星光。“你和主人很像,长得很像。”
当然了。若不像,哪来甘华树下那个荒唐的吻。那场闹剧。只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思念,加诸在第三人身上。
我益发觉得自己可笑,又想到上元节时的那句“我恨你”。想必,若是师姐说出他定是不自在,那一刹那的失落,也不过是因为我这张酷肖师姐的脸罢了。我不要回俊疾,不要再见他了。
“你要吃了我么?”我问辛巫:“总之壑明君不会来了,我好说也修了几年的仙,山芝灵草也吃了些,若是你修为什么有用,就只管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