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落尽三千殇》林桃染

129、说出口的秘密

　　“来，吃水果吧。”

　　看殇儿半天也没有反映，我随手拿起一个递到殇儿面前。他微微低着头，脸侧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神情，我心中越发的忐忑不安起来。
　　“是这个女人吗？”

　　半晌，殇儿的声音幽幽的响起来，竟然带着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冰冷。我的心忽然一下子沉了下去，抬眼看了看歪在榻上的阿离，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一丝薄怒划过他的眸子。
　　“请爹爹回答殇儿，我的亲生母亲到底是不是这个女人？”

　　殇儿冰冷的声音让我拿着水果的手不由的一抖，手中的果子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阿离缓缓的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中全是冰冷，殇儿看着自己的父亲，没有躲闪不带畏惧。父子两就一直这样僵持着，我也浑身僵硬的说不出一句话。

　　“如果我说是，你又能怎么样？”

　　过了很久，阿离冰冷的说了一句，我被他这一句话说的顿时打了个激灵，忙将视线转移到殇儿身上。他微微眯起眼睛的样子像极了他的父亲，一双眼睛在烛火的照射下竟然折射出诡异的光彩。

　　他一边的嘴角忽然上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一声冷哼从他紧闭的唇*瓣中溢了出来。他缓缓的转过头来，那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目光直直的扫到我的身上，我顿时一抖，只觉的四肢湿冷，指尖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他冲着我讽刺的一笑，然后慢慢的转过身向外走去，我的身子就像被线牵动的木偶，往前买了两步就再也动弹不了了。阿离从身后圈住我不住颤抖的身子，温热的气息铺在我的脖颈处。

　　“他迟早都要知道，我不想再让你受委屈。”

　　他的声音中带着疼惜和哽咽，我慢慢的转过身去紧紧的抱住他，身子就像不是我的一样一直颤抖个不停，我微微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将自己想的连贯称一句话：
　　“怎么办？殇儿他不认我，他看我的眼神…我害怕…”
　　“不会的，你是他的母亲，他生下来的时候你抱过他，他不会不认你。”
　　“可是殇儿…”
　　“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先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他会想通的。”

　　阿离的手在我的后背轻轻的拍着，我的心口就像是装了很多不断鼓动的擂鼓，无论我怎么努力就是安静不下来。整整一夜，我窝在阿离的怀中却没有一丝睡意，外边不时的响起寒风刮过的声音，听的我心烦意乱。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早早的起身。阿离睁着朦胧的睡眼看我，然后慵懒的用一直胳膊支着自己的脑袋，嘴角轻微挑起的说道：
　　“这么早，不再睡会儿了？”

　　我轻轻摇了摇头，一夜未眠让我的脑袋有些昏沉，整个人也没精打采的坐在床沿上发呆。阿离修长的手指绕上我的手腕，他略微一用力，我的身子就向他歪去，趴在了他的胸膛上。他的手臂饶过我的脖子，我将侧脸贴在他温暖的胸膛上，感受着那胸膛上清晰的起伏。
　　“还想殇儿的事呢？”

　　他的声音包围在我身体的周围，我轻轻的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说道：
　　“是我把他惯坏了，这些年我太宠她，才让他如此无法无天。”
　　“殇儿很乖，你可别冤枉了孩子。”

　　我从他胸膛上抬起头来，他看着我好笑的点了点头，然后伸手在我的额头上一弹。我慢慢的靠回他的胸膛，他一个侧身我就被他紧紧的搂在了怀里。他的我的额头上轻轻吻着，声音轻柔而宠溺：

　　“淡淡，我欠你的太多，以后就让我慢慢补偿你好不好？”
　　“嗯。”
　　“我还记得中毒的时候你说过要为我生一个女儿，现在我们儿子女儿都有了，刚好凑成了一个好字。”
　　“嗯。”
　　“等殇儿想通了，我们一家人就离开这里，我带你们游遍大江南北，吃尽天下美食，我们还要在一起看繁花似锦，云卷云舒。”
　　“嗯。”

　　我被他说的嗓子开始有些哽咽起来，于是在他的怀里使劲点了点头。他光洁的下巴在我的额头上来回蹭了两下，抱着我的手又紧了一些。

　　相互依偎了一阵，我感觉房间中隐约有一些亮光，知道天已经开始亮了起来。我从阿离的怀中慢慢爬了起来，穿戴好衣服要去准备早饭。阿离侧支着身子看我，光洁的胸膛就裸*露在空气中。我走过去把他的被子向上拉了拉，他却猛地起身含住了我的嘴唇。

　　我红着脸从他的身边逃开，他似乎心情很好，一直看着我闷笑。我嗔怪了他一声，然后转身披上大氅打开了屋门。外边还是一片雾气腾腾的模样，湿寒的雾气扑在我的脸上让我不由的打了一个冷战。我哈了一口气，一团团的白雾从我的口中溜了出来，冬天真的到了。

　　我转身关上房门，然后向前走了两步，忽然发现一阵朦胧的雾气中似乎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前边一动不动。我心下疑惑，于是轻声问了一句：“是谁？谁在那里？”
　　那团黑影似乎没有听到我的声音，如同木雕一般的站在那里也不发出一丝声音。我慢慢的走上前去，眼前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当我看清楚的时候不由的惊呼了出来：
　　“殇儿？！”

　　殇儿微微抬了抬眼，他的头发上全部都是湿的，嘴唇带着淡淡的紫色，衬得他的脸颊越发的苍白起来。我惊慌的拉住他的胳膊，他身上的衣服也带着浓重的湿气和刺骨的冰凉。
　　“你…你站在这里多久了？！”

　　我急忙接下自己身上的大氅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然后一把拉住他的手，那上边的冰冷让我忍不住的落下泪来。我将他揽进怀里，他一也不挣扎，就将脸颊贴在我的胸口上，身体也僵硬的不成样子。

　　“咱们进屋。”
　　我伸手在他的脸上擦了擦，然后拉着他就要往回走，但是他却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我，一双黑白分明的瞳孔紧紧的盯在我的脸上。我拉着他的手微微抖了抖，嘴巴微微张了张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就现在那里看着我，也不撤回被我拉着的手，我忽然觉得这孩子的眼神让我那样陌生。

　　“我以前就说过，我记得你的味道，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是你身上的味道让我很熟悉。”半晌，他轻声说道，他说话的时候嘴角习惯性的微微向上挑起，和阿离笑起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承认，我曾经寻找过这个味道，但是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也就慢慢的忘记了。”
　　“殇儿…”
　　“直到你出现之前，我都一直被娘亲照顾着。娘亲对我很好，从来都不曾打骂过我。”

　　我看着殇儿眼中慢慢浮现出的温柔神色，心中开始顿顿的疼痛。也许是我天真，以为血脉相连就一定可以让他认我。是我忽略了他至小就在凝碧身边，不管凝碧是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她对他的养育恩情，殇儿是不会忘记的。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到殇儿身边，双手捧住他冰凉的面庞：
　　“你先随我进去换件衣服，之后你想怎样我都不拦你。”
　　他的眼睛蓦的睁大，我笑着顺了顺他的鬓角柔和的说道：“你想去看她既管去便是，我不拦你。”

　　说完，我拉住他的手向前走，这次他的身体微微动了动，似乎是站的久了，脚下不免有些踉跄。我一把扶住了他，然后慢慢的朝房间走去。等到了房间门口，我攥了攥他的手，他抬起眼来看我，我冲他轻轻笑了笑道：
　　“你爹爹那里我来说，你不用担心。”他看着我，眼神中划过一丝愧疚，他咬了下唇低下头去，我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去颤抖：
　　“如果你还愿意回来看我，我就讲讲当年的事情给你听。”

　　说完，我不去看他的表情慢慢的推开了房门。阿离正倚在软榻上假寐，听见动静便张开眼睛，见我扶着殇儿进来，他忙起身过来，微微皱着眉头问道：
　　“怎么回事？”
　　“你快帮我拿帕子过来，哦，还得找一身干净的衣服过来，备些水，殇儿的衣服都湿了，得洗个热水澡驱驱寒。”

　　我顾不得看阿离，只管用袖子在殇儿脸上擦着，他老实的站在我的身前任我摆弄。阿离倒是没有再问，按照我说的把东西都准备好。等热水来了，我将干净的衣服递给他，他抱着衣服走到屏风后边，不一会儿我就听见他进去水中的声音。

　　“你现在该告诉我怎么回事了吧？”阿离一把把我抱起来，我下意识的伸手圈上他的脖颈，他微微皱了皱眉：“手怎么这么凉？”
　　“没事，刚从外边进来哪能不凉？”我一边说一边收回圈在他脖子上的手臂，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也没有多问，只是将我轻轻的放在了床榻上。
　　“殇儿是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大概是这件事刺激到了他，我出去的时候他站在院子里。”

　　我一边说一边抱过正睡的香甜的花语，阿离一把箍住我的双肩，一双漂亮的紫色眸子直直的看到我的心里，好想我心中在想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我微微低了低头，不去看他的眼睛，他却不肯罢休，修长的手指慢慢挑上我的下巴。
　　“有事瞒着我，嗯？”

　　我见瞒不过他，于是轻轻的将花语放在一旁看着他说道：“我答应了殇儿，让他回去看凝碧。”
　　阿离看着我的双眸沉静的就像一滩湖水，我想要移开眼睛却没有一点力气。他慢慢放开托着我下巴的手，语气淡淡的问道：
　　“想好了？”

　　我微微一愣，却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叹了口气将我轻轻的拥入怀中，然后手指在我的脸颊上轻轻划动，语气带着点点的心疼：
　　“傻瓜，明明舍不得干什么还要答应殇儿。”
　　“…我不想他恨我。”

　　是，虽然我很想听他叫我一声，但是我却更怕他因为这件事情恨上我。老天果然公平，我从凝碧身边抢走了阿离，老天就将我的儿子给了她，有来有往，互不相欠。想到这里，我不由的冷笑了一声，这难道也是我必须承受的代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