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落尽三千殇》林桃染

108、我恨你

　　“不管你和鹤轩之间发生了什么，师父都希望你能好好保重自己，不要以这种自虐的方式来惩罚自己。”
　　我微微愣住，自虐？惩罚？我慢慢的扶上心口，从那里传来心脏的跳动声，一下一的，格外清晰。我下意识的微微动了动嘴唇，但是却没有任何声音从我的嗓子里发出来。我苦笑了一下，似乎从阿离离开之后，我就失去了声线，不想和任何人交流。

　　我慢慢的抬起头对上臭道士的目光，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其实这样也好，自虐也好惩罚也罢，我真的过不了自己那一关。臭道士看我这个样子倒也没在说什么，只是重新拿起筷子，却是一直坐在那里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臭道士将两个孩子留在我的身边，白天的时候他们在我身边练剑看书，晚上的时候则双双和我入眠。随着月份的增大，肚子是略微显出一个圆弧，但是我的双腿却肿的格外的厉害。我靠在躺椅上看着殇儿身形灵巧的在林间挥舞着长剑，手不停的在微隆的小腹上来回抚摸。

　　这个孩子要比殇儿乖巧的多，不吵不闹的呆在我的肚子里面，除了双腿肿胀的有些厉害和偶尔的恶心一下，其他的倒都还好。我觉的有些乏了，于是慢慢的闭上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我觉的这一胎绝对会是一个女孩，一定会是那个叫做花语的女孩。我在心中想像着这个孩子的模样，终于裂开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师叔！”

　　殇儿略带惊喜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浑身一颤，顿时变得僵硬起来。我闭着的眼睛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却没有睁开眼睛的勇气。我在衣袖下的手紧紧的握紧，感觉有一个人在慢慢的向我靠近。

　　我控制自己的呼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只觉的一个带着凉气的身子来到了我的身边，然后慢慢的蹲了下去。我闭着眼一动不动，他也不着急，就一直蹲在我的身边，我都可以清楚的听他清浅的呼吸声。
　　“淡淡，我知道你醒着，睁开眼睛看看我。”
　　“……”
　　“我知道你恼怒我，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骗你，再也不会…”

　　他的话忽然顿住，我感觉一个冰冷的指尖正在我的面颊上游走。我依旧靠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手在我的脸上留恋了一会儿就慢慢的离开，痕儿声音冰冷的说道：
　　“娘亲身体不好需要休息，师叔还是改天再来吧！”
　　“淡淡，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他并不理会痕儿说的话，只是一味的守在我的身边叫着我的名字。我的身体开始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我不想见他，我真的不想见他，见到他会让我想起阿离的死。可是，这有能怪谁呢？是我错信了他才会害的阿离送命，归根结底根被就是我的错，大错特错，错的离谱。

　　“师叔，娘亲不想见你。”
　　痕儿冷冷的声音再次传来，他忽然轻笑一声，手指重新触上我的脸颊：“你不想见我是因为不想恨我，对不对？”

　　他将嘴唇凑到我的耳边，那声音中的清浅竟然和阿离的有几分相似，我心口猛地一通，然后慢慢的睁开眼睛。一个白色的身影慢慢的映入我的眼眶，他看见我睁开眼睛，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惊喜。我冷冷的看着他，虽然还是说不出话来，但是我相信他能看懂我的眼神。
　　我不睁眼看你除了不想见你，还有，我怕自己一见到你就恨不得杀了你。

　　他整个人都顿在那里，抚在我脸上的手指变得更加冰凉。他脸色泛着不正常的苍白，眼中的疼痛一闪而过，快的让我几乎捕捉不到。
　　“淡淡…你可以恼我也可以怨我…但求你…别恨我…”
　　他的手猛地抓上我的，声音中带着我的从未听过的卑微。我心中蓦地划过一丝快感，那是报复成功的快感。我慢慢的从他的掌中抽出自己的手，然后用口型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恨你。”他的身子猛地一阵，眼神中满是疼痛和狼狈。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忽然一把擒住我的肩膀：“你就那么恨我，连和我说话都不愿意？！”
　　我拂开他的手别过脸去，他又抓上来用力的晃了我两下：“说话！你说话！”我闭上眼睛，双手搂住腹部，任他在那里大吼。

　　“师叔！”殇儿大喊一声冲了过来：“师叔快放手，姑姑的身体受不住你这样摇晃！”
　　“你说话！”鹤轩摇着我的手微微一顿停了下来，但仍旧扣着我的肩膀冷冷的说道。我睁开眼睛，痕儿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
　　“放手吧，娘亲失声了。”

　　鹤轩抓着我的手猛地一抖，一双眼睛忽然瞪大的看着我，我一把拂开他的手，他竟踉跄的后退了两步，身形居然有些不稳。我慢慢的站起身来，殇儿和痕儿左右扶住我，我轻轻摇了摇头，拂开了他们的手。

　　我慢慢往房间走去，身后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一阵眩晕袭来，我晃了晃，脚下忽然一点力气也没有，整个人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一阵风迅速滑了过来，我落去了一个带着冷气的怀抱。
　　“去找人！快去！”晕过去之前，鹤轩苍白的面庞在我的视线里一闪而过，竟是比纸还要白上几分。

　　大概晕的时间不长，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殇儿刚领着臭道士进来。他皱着眉头在我和鹤轩之间看了一眼便提了药箱过来为我诊脉。我别过头去，不去看立在我床边的鹤轩。臭道士诊了一会儿，然后沉声说道：
　　“你若不想要这个孩子就早说，犯不着这么折腾。”

　　我转过头来看他，他面色深沉的鼓捣着药箱，我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微微支起了身子。他不理我，只是一味的低头收拾，我有些着急的的坐了起来，他这才看了我一眼： “若是还想要这孩子就乖乖躺下。”我轻轻点了点头，痕儿扶着我轻轻躺下来，殇儿为我整了整薄被。

　　“你血气不足，胎儿如何汲取养分？我会给你开些补气血的药方，那安胎药你也要坚持着喝。”
　　我点了点头，然后拉着他的袖子摇了摇，他会意的说道：“孩子没事，不过刚刚动了胎气要静养一段时间。”

　　我听了，这才放下心来。鹤轩一直站在床旁一动不动，臭道士微微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不冷不热的说：
　　“轩儿，你过来。”鹤轩慢慢走了过来，臭道士指了指身边的椅子：“你坐下。”他微微犹豫一下方才坐下。
　　“把手给为师。”
　　“师父，徒儿身体很好，不需要诊脉。”
　　“好与不好为师自会诊断，把手放过来。”我侧着头，鹤轩一直沉默着，臭道士倒也不着急，就在那里等着。
　　“师父，宫里还有些事情需要徒儿去处理，徒儿先行退下了。”

　　说完，我听见他起身的声音，我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只见臭道士一个抽身，一下子就晃到了他的面前。他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出掌击向臭道士。我不由自主的起了起身，却被站在一旁的痕儿拉住了手臂。

　　臭道士见状一个侧身，鹤轩的掌际堪堪的擦过臭道士的身体。痕儿拉着我的手轻轻用了用力，然后淡淡的说道：
　　“娘亲放心，师叔出的是虚掌，就算打上了也形不成什么损害。”
　　殇儿也跟着点了点头，附和着说道：“念痕哥哥说的对，师叔虽然出掌但却没有用什么内力，伤不了人的。更何况师尊是师叔的师父，怎么会输给自己的徒儿呢？”我心下一想觉的两个孩子说的有道理，也就稍稍放宽了心。

　　看着他们你进我退的比划了几招。鹤轩的动作似乎也没有之前那般迅速了。忽然，臭道士虚招一晃，鹤轩一番身子腾空而起一掌推在桌子的边缘，臭道士在那边抵住，一张桌子被二人挤在一起，两人都静静立在那里，只能从微微颤抖的手上看到二人在不断较劲儿。

　　忽然，桌子受不住两人的力道而碎成两半，我一拉拉过痕儿和殇儿，生怕碎片伤到他们。鹤轩的身子踉跄着后退几步，臭道士栖身而上，伸手快速的在鹤轩身上点了两下。鹤轩闷哼一声，身子晃了晃勉强站直了身子。
　　“都这副模样了还兀自逞强。”

　　臭道士略带责怪的说了一句，鹤轩手捂着胸口低头沉默不语。我的目光慢慢的挪到他的脸上，似乎从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慢慢的转过头来，我微微一顿，很快的别过脸去。

　　我的眼神划过臭道士的面庞，他的一双眼睛深邃难测，似乎什么都可以看穿一样的眼神让我的心口猛烈的跳了两下。我低下头不语，臭道士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丢给鹤轩：
　　“每日一颗，三日可痊愈。”

　　鹤轩接再手里顿了片刻，然后冲臭道士行了一礼便离开了竹屋。臭道士摇了摇头，侧头看着已经坐起身来的我说道：
　　“丫头，莫要怪师父多事，你和轩儿都是为师看着长大的，哪一个有损为师心中也不好受，如今你们都是这般倔强真是叫为师不知如何是好。为师今日只想告诉你，莫要再难为自己。”

　　说完，他也起身离开，我一直坐着不说话，殇儿和痕儿乖巧的为我弄了饭菜，我简单的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
　　“姑姑还是多吃一些吧，肚子里的小宝宝还是要吃的。殇儿往我碗中夹了一些青菜，我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又添了一些主食。

　　这一晚上我几乎没有入睡，辗转在床铺上，臭道士的话在我脑中一遍一遍的回放，我坐起身来，走到窗前轻轻的推开了窗户。白天时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了，晚上则更甚。一阵寒风吹来让我一下清醒了很多，我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