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曲》戏骨

82、迈陂塘

　　随着万仙会的逐渐进行，一切声色都越发如火如荼起来，惟独令人奇怪的则是凌虬的处置却始终半分风声也不闻。
　　而那些无论是下注在何处的仙人们，也渐渐开始有些坐不住起来。
　　今日，天帝大宴众仙，为万仙会正式开幕拉开了序幕。

　　四灵向来所坐皆相近，旁边的便是仙界众人，纷繁荣华，觥筹交错间哪里有半点天界将乱之兆。
　　朱砂和玄青身为四灵所钟爱之眷族，自然相坐也并不远，两个人还能间或打个招呼。
　　玳雅也从青龙族内赶来，朱砂见了她顿时喜出望外，若不是一旁玳凌悄悄按住，几乎立时便要手舞足蹈唤她过来。
　　玳雅：“……”

　　说是天帝设宴，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分明便是天后在一手把持整个宴会，其间各种意气风华，不可言表。
　　所谓盛极必衰，这天后当真不知收敛，恐怕下场也不远了。
　　朱砂仔细打量着那个传说中凌厉狠辣的天帝，却只见到遮在重重帐幔后看不清的面容。

　　“众卿……”天后正笑容满面开口，不料却被旁边平白插入的一个男声给凭空打断。
　　天后那张端庄华贵的面容有略微僵硬，随即恢复如常，躬身朝着帐幔后的男人行下礼去，“陛下。”
　　“今日既然众卿齐至，那么有些事也一并说了。”
　　凌严声音不大，甚至带着些许的倦意，但其间的威严却掩也掩不住的透露出来。
　　所谓天生王者，根本不是天后这等弄权妇人所能比肩。
　　不过是一个声音，朱砂一时间竟有片刻的心驰神往。

　　只听得天帝的声音继续道，“前段时间，我儿凌虬有些风言风语，想必诸卿都听说了。”
　　他既出言，下面顿时一片唯唯诺诺。
　　天后缓缓握住了手中的巾帕，指尖略发白，但面上笑容反倒更雍容了几分。
　　“凌虬这些年来在边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奏折丢失一事，凤族朱裘也不过是怀疑。”天帝明显有些中气不足，顿了顿才续道，“天后寿宴，大喜不宜冲，等完了再论。”
　　一句话分明便是将朱裘和凌虬护在旗下，天后的面色变了变，
　　“陛下，不宜为妾身……”
　　“不必再言，”天帝的声音中带上一丝安抚，“这么多年来，你也辛苦了，这是你应当得的。”
　　天后配合地泪盈于睫，随即温顺地应道，“是。”

　　天帝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几乎连心肝肺腑都震碎的撕心裂肺，一时间奏乐皆停，鸦雀无声。
　　“陛下……”天后恰到好处唤了一声，既透露出不甘，又有显而易见的担忧。
　　当真是入戏入到了骨里。
　　天帝疲倦地挥了挥手，“你们继续，孤先去休息了。”
　　“恭送陛下。”
　　天帝的仪仗尚未走远，天后便又恢复了先前的春风满面，“继续。”

　　笙箫鼓乐再次萦绕，天后也乐得命众仙自行寻乐。
　　当真是各自寻乐，恐怕未必尽然，朱砂在心底暗暗冷笑。
　　实则在相互敬酒开始之后，众仙便也逐渐脱去了往日的拘谨，酒过三巡之时，有甚者甚至已经开始放浪形骸起来。
　　玄青悄悄从他那处摸了过来，旁边跟着一脸不愉的玳雅。
　　任是换了谁，看着自己的起居记录对象一副偷鸡摸狗之相想必都不会有多愉快，只是当看见朱砂时，玳雅终于从心底露出了一个笑容。
　　“朱砂。”
　　“雅雅。”朱砂正敷衍着来来去去的仙人奉承几乎寒毛倒竖，此时如同见了救星，抛给玳凌一个眼神，玳凌又好气又好笑地叹了口气，未免她立时便将面前正说话那人抛至一边，上前将话头接了过来。
　　朱砂得了空，抽身便朝玳雅去了，众仙见来人是青龙少主，也便识趣地围上了玳凌。
　　待到他接下来再一一将围拢众人好言好语应付走，再回头，朱砂已经和玳雅绕到了一边，空余下孤苦伶仃的青龙少主正托腮可怜巴巴看着他。
　　即便从容如玳凌，此时也不禁黑了脸。
　　索性多半仙人早已醉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他们这样也不算太过，白衣男子悄无声地地挥了挥手，两边委地的垂幔随即落了下来，将其中数人遮得严严实实。

　　“好了，”玳雅拍了拍朱砂的头，头也不回便淡淡吩咐，“你们俩都转过身去。”
　　她向来有一种不容违逆的气场，玄青笑眯眯拍上玳凌的肩，借力便将他拉转过了身，悄声道，“给兄弟个面子。”
　　玳凌瞥了他一眼，配合地顺手拿过一壶酒，塞进了玄青的嘴里。
　　玄青：“……”

　　玳雅手指极寒，纤细的手指还没等碰上背上畿印，朱砂就已经下意识打了个寒颤，虽然被按在椅子上不能跳起来就跑，却还是不死心的把腰扭来扭去躲避，比玄青还要像只泥鳅。
　　“别乱动，这畿印有古怪。”玳雅低声警告，指尖顺着畿印从上而下。
　　“再看也没用，”朱砂阻止无用，干脆趴下，手臂摊开，一副“奴家已经准备好了，请大爷你为所欲为”状任她细细检查，“什么办法都消不掉。”
　　“这畿印比上次我见又鲜艳了不少，”玳凌的食指在畿印图形上反复摩挲，仿佛在检验什么一般，“你还是在让涂青给你补充灵力？”
　　“哪里还有旁的人，”他人灵力入体终究不适，朱砂想避开玳雅的手指，却被死死扣住，“不趁着现在能用多用用，以后还不是别人的人。”
　　她这话说的着实有几分古怪，玳雅微微皱眉，“涂青和你签订的契约没约束力？”

　　不得不说，玳雅的确说中了事实真相，若是这么多年来凤族族长和随身灵的契约当真生了效，也不会有这么多冤魂世世代代成了那些怨灵们的口中餐。
　　“如果我没猜错，他现在还是朱雀的人，”背上的劲道终于松了，朱砂松了口气，赶紧一把将外衫拉上。
　　即便这里有帐幔隔开，但无论如何她终究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下宽衣解带。
　　若是让方狄听见，必然又会嘲笑她装模作样。
　　方狄……待有了时间，再下去看看他。
　　朱砂在心里暗自下了决心。

　　“和我想的一样，”玳雅帮她系上衣带，“朱雀怎么会那么轻易便将涂青给了你，更何况你现在畿印的情况跟无底洞一般，凤族现在灵脉已经被人为截断，你当真没有想过这么多灵力从何而来？”
　　玳雅的话让朱砂的心重重一提。
　　她竟然一直忽略掉了这一点，涂青的灵力虽然不少，但却也是和她相辅相成，断然没有能够独自支撑这么久的道理，而这条竹叶青向来做事留一手，根本不可能全然付出，那么这些灵力的来源便相当值得玩味了。
　　“应当是朱雀。”玳凌的声音响起，玳雅的动作一顿，随即当做没听见般继续为朱砂整理衣服。
　　朱砂不记仇，她倒还是记得清楚。
　　若不是眼前这人，朱砂根本不必遭受许多不必要的磨难。

　　涂青来回看了看，无奈道，“但朱雀既然停了凤族灵脉，又何必特地留朱砂一命？”
　　“她还等着我跳祈槃舞。”朱砂轻哼一声，“若是我死得这么早，那这场大戏便没有了唱下去的必要。”
　　的确，如果没有朱雀的应允，天后根本不可能命令朱砂如此作为。
　　……那么，朱雀究竟是如何告知天后，让她又打着让朱砂和凌曦联姻的幻想，一边又来跳这场祈槃舞？

　　“再这样下去就该引人怀疑了。”玳雅出言打断了几人。
　　她特意满是警告之意地看了玳凌一眼，话却是朝着朱砂，“我改日来找你。”
　　朱砂甚至连衣带都没来得及系稳，玳雅话音刚落就直直的从椅子里蹦了起来，双眼放光，巴巴的冲着玳雅摇身后那原本没有，现在却犹如实质般存在的毛茸茸大尾巴。
　　“红豆饼……”
　　玳雅一脸“我不认识你”的表情别过脸去，干脆懒得再理朱砂了。

　　前来敬酒的仙人一波接一波，先不说朱砂凤族族长的身份，能来此处都是灵通之人，又岂会不知这些日子朱砂炙手可热，非但和天帝爱子凌曦走得甚近，更有花胤撑腰，兼之和青龙少主相交甚笃，又有名噪一时的玳凌做辅。
　　以前不曾注意，此时才发现这个所谓的垫底少主手中竟然握了一手好牌。
　　朱砂渐渐开始有些不胜酒力，面上浮起一抹绯红，酒意上头，眼角隐隐有水光，她软软朝旁一靠，不想正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周围的一众嘈杂忽然安静下来，耳边只听得玳凌低声道，“睡吧。”
　　朱砂安心地蹭了蹭，酣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