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曲》戏骨

25、丁香结

　　朱砂先前居处早被一把火烧了个一干二净，加之朱裘等人根本不曾料想她能成功回归凤族，一时间虽说不至于落得无家可归，但也需得按照祖训要求焚香沐浴住在神殿之内。
　　大长老朱乾和七长老朱仪尽管想让朱砂住回自己府邸，但是禁不住二、四两名长老一再以规矩相压，只得妥协。
　　眼下，朱砂站在洁净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神殿地砖之上，仰头看着高可入云霄的大殿，心中早已叫苦不迭。身后一众长老站在风中，等着看笑话的倒是占了一大半。
　　朱砂先前身为垫底少主之时，对于每百年的祭祀自是能逃则逃，对于规矩之类也不甚明了，任是朱乾和朱仪也无法出言相帮，一时间气氛竟是有些陷入了僵局。

　　“殿下，请随我来。”温文尔雅的男声响起，朱砂闻声微侧过头去，果不其然见得玳凌一身祭祀纯白长袍，此刻正微微躬身，做出引路之态。
　　“玳凌，你这可不合规矩。”二长老朱邢手中一直拨动的佛珠一停，眼皮都不抬一下地扬声道。
　　“合不合规矩暂且不论，”四长老自是和朱邢一唱一和，“即便先族长对你信任有加，但这神殿乃我族中重地，岂能由你这外族来去自如？”
　　朱砂抱着臂，似笑非笑转过身来看着两人，他们口口声声以凤族为重，说到底不过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而已。
　　只可惜，今日这打算注定落了空。

　　玳凌不急不缓直起身，宽大的长袖在风中猎猎飞舞，这男人在天界风姿绝佳，此时即便是凤族长老们也说不出个不字。
　　“玳凌蒙朱雀陛下青眼，暂监凤族神殿祭祀一职。”
　　此言一出，众人皆哗然。
　　南明朱雀一贯高高在上不问世事，这次插手凤族族长不提，竟前所未有地派了个外族进入凤族重地，到底是有何打算？
　　朱乾眯起眼，肥胖的脸上此时只剩下一条线，看起来分外可笑。
　　多日不见，终日闯祸的小丫头竟也有了他们不知道的后着，不能不说让人感到欣慰。至于旁人所担忧之事，他和朱仪难道还不晓朱砂？
　　自来三岁看到老，小丫头从小在凤族时便能看个大概，虽说看似无用，但心眼里的算盘却打得比谁都精，到最后谁算计了谁去，还真是说不准。

　　另一头其余长老对视一眼，即便因为政见和其余长老有所分歧，但在此时，他们却默契之极地达成了一致。
　　玳凌身为外族，此时自然不可能空口无凭，但朱雀若是随意插手凤族之事，即便是他们也决不能容许。
　　他们虽说奉朱雀为主，但南明属下甚众，即便凤族地位一时无二，但未来之事谁敢多言？

　　九长老朱峒对二长老点了点头，率先而出，“陛下之心我们不敢随便猜测，但这祭祀一事事关重大，也只能请玳先生你先居别处，待到祭典之日再来观礼如何？”
　　玳凌早已预料到他们会有此反应，朱砂忽觉手一紧，竟是被那人遮掩在宽大长袖下的手握了握。
　　衣冠禽兽。
　　朱砂只觉得太阳穴跳了跳，不动声色收回手，“都住口。”

　　她声音不大，但其中的不可违逆却让人生生一凛。
　　争执不下的长老们微微一愕，竟是同时朝她看来。朱砂向来惫懒不管事，众人也不曾料到她竟是会出言反驳，一时间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平日里你们吵嚷不休也就罢了，竟然跑到神殿来丢脸，一张老脸要还是不要？平日里口口声声凤族千年体统，真是笑话。”朱砂淡淡开口，只见得对面一群白胡子们纷纷紫涨了脸。
　　“玳凌，拿出来。”
　　没给长老们开口的机会，朱砂径直对玳凌扬了扬下颔。
　　这人决然不可能没有半点准备，换而言之，当前一切说不定都在他的意料之内，不过是给她一个小立威的机会。
　　玳凌披散的长发被狂风吹得烈烈扬起，非但分毫不显狼狈，反而多了一分别样的清华。
　　他右手掌心朝上一托，赤金色光芒迅捷无论地汇拢开来，不多时竟引来天上红云围绕，神殿原本便建得得极高，朱砂和玳凌站于一处，背后是祥瑞交汇的暖色云朵，场景旖旎得一时让人移不开眼去。
　　宛若璧人。
　　这是在场诸人心中同时浮上的一句话。
　　彼时，谁又会知道来路风云诸般变化。

　　“这是陛下亲手所书，诸位请过目。”
　　玳凌环视了片刻，便将卷轴交于朱乾手中，大长老乐呵呵在他手心用力拍了拍，朱砂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如果没看错，她似乎从朱乾眼里看到了看女婿的满意之色？
　　被自己的猜想打了个寒颤，朱砂连忙将这种不靠谱的念头从脑海中驱逐到九霄云外。

　　玳凌这一手让其余长老面露不满，但朱乾原本便位居最长，又是朱砂一方，他们即便有什么意见也毫无提出的余地。
　　玳凌的声音在此时不疾不徐响起，他躬身一礼，“凌身为晚辈，诸位长老年长位尊，执掌礼仪自是不在话下，若是凌有差池之处，还望多多指点。”
　　玳瑁一族自古以来便是掌管礼法，玳凌谦虚地一席话说的众人心头顿时舒坦了不少，玳凌转眼看见七长老朱仪眼中的笑意，回以歉意一笑。看起来倒是真如赧然一般。
　　朱砂：“……”

　　“时间不早了。”朱仪看了看天色，“这天梯只能步行，再拖怕是晚了不敬。”
　　她这一席话暗在指点朱砂，若是不出言提醒，此处不可凭借法术驭云，这丫头说不定倒是真能就地化作原身飞上去。
　　大长老朱乾明显和她同时想到了此处，脸上的肥肉抖了抖，“的确不早了，诸位还有何意见？”
　　长老们窃窃私语一阵，最后反倒是朱仪不耐烦地轻咳一声才打了止。
　　温柔美妇平日里一贯温婉可人，但没人忘记她可怖的战力，也不会有人想出来以身试法。
　　“既然如此，那便散了吧。玳凌，按照礼仪，少族长进入神殿需得有人陪同，那么便交由你了。”
　　“是。”
　　玳凌应的温雅平和，朱砂瞥他一眼，只见这人倒是一贯的神棍模样，放出去倒真能吓吓人。

　　众长老坚持要目送未来族长进入神殿，朱砂愁眉苦脸地抬头，只见那阶梯长长竟是隐入云中，顿时打了个寒颤。
　　“请。”玳凌的声音总是在朱砂认为不适时的时候响起，包括此时。
　　朱砂从未觉得此人面目如此可憎。但身后目光灼灼如烈焰，她也只能长叹一声，动身爬阶梯。
　　才爬了百级不到，朱砂便开始偷眼往回看，只见一群长老正笔直站着目送她，丝毫没有半点松懈。
　　玳凌在她身后几步跟着，气定神闲，“不必看了，他们会一直看到我们到殿门口。”
　　朱砂惨叫，“怎么可能，再爬都到云里去了，那群老不死看的到才有鬼！”
　　“凤族视力之佳还用我说？”玳凌失笑。
　　“也是……”朱砂冷哼一声，“不若某些乌龟鼠目寸光。”
　　“玳瑁。”玳凌丝毫不恼。
　　“乌龟。”
　　玳凌当做没听见，只抬手指了指云端，“若是你再这么磨蹭，我们或许能赶上看明日的日出。”
　　“乌龟乌龟乌龟乌龟……”朱砂合着脚步节拍碎碎念了一路。
　　玳凌：“……”

　　待到爬到神殿，已是深夜。
　　朱砂刚踏上露天前坪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随即喘着粗气毫无形象地瘫成一滩烂泥，“终于到了。”
　　玳凌站在一旁，连衣服都没有湿。
　　她伸手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白了玳凌一眼，懒洋洋朝一旁唤了一声，“澜沧。”
　　几乎是立时，一杯温度合宜的茶水就送到了面前。
　　玳凌终于按捺不住笑了出来，“你倒是打的好算盘，早就把他安排到了此处。亏得那群长老还以为这是流放。”
　　澜沧比起先前之时瘦了不少，但轮廓愈发明显，反而更是俊朗，“少主。”
　　他声音虽是一贯的平静，却能从中听出毫不作伪的激动。
　　“洗澡水，我要累死了。”朱砂累得动都不想动，勾了勾手指，示意澜沧抱她进去。
　　澜沧刚想俯下身去抱她，却被一个纯白的身影抢先了一步。
　　玳凌毫不费力地抱起朱砂，在后者惊吓的目光中笑得气定神闲，“送佛送到西。”
　　澜沧抿紧了唇，沉默地跟在二人身后。

作者有话说

　　= =欧我终于可以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