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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醉鸾帐(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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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日清晨,可这个清晨却注定与往日不同。
震惊?愤怒?恐慌?颜洁如根本分不清此时自己该做些什么,或许因为太过于不敢置信而导致脑中一片空白。她把衣服忙乱地捂在胸前,锁骨因为身子绷得很紧而显得更加明显,她死死咬着嘴唇,而目光呆滞地盯着面前仍在熟睡中的男人——他睡得很沉稳,好像一无所觉!
“啊!”一声惊叫打破了屋内的沉静,李妈手中的水盆“哐当”一声落了地。
左少棠蓦地被惊醒,不满地揉揉宿醉后疼痛不已的头:“李妈,大清早的又有什么事?”
但李妈只是张着嘴瞪着这边,结结巴巴地指着他道:“少,少爷。九姨太叫我,叫我来侍候老爷起身……”她抖抖擞擞地指了指左少棠旁边。
“侍候老爷就到他的新姨太房里去,跑到我这里做什么?”左少棠有些冒火。但他眨眨眼,便发现事有不对,这里根本不是他的房间!左少棠这时才意识到什么,他随着李妈的手转过头去,却望进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这双眼睛曾经出现在他昨晚的梦里,还出现在……不!那根本不是一场梦!左少棠倒抽一口冷气,酒一下全醒了。
颜小姐?!
“大清早的,什么事鬼叫鬼叫的,还要不要人睡了?”余桂芝摇着那把不离手的丝绸小扇一款一摆地走了过来,好似有事的地方总有她的身影。当她看清楚房内的情景后,立即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啊!这是怎么回事?来人呐!出大事啦!”一路叫嚷着一路向外奔去。
颜洁如强行找回凌乱的思绪,冷静地看向李妈道:“麻烦你先出去一下,我想要穿好衣服。”
李妈连连点头,盆都忘了捡就急忙退出去关上门。直到跑出很远后,她才敢捂着心脏大口喘气,莫不是她老眼晕花?新房里没有看到老爷,反而看到大少爷和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任谁也猜得出发生了什么事。再想着余桂芝大惊小怪、兴灾乐祸跑出去的模样,她不由暗自担心,看来这府里可是要出大事了!
左少棠也处于巨大的震惊中,他敲敲宿醉微微疼痛的脑袋,努力回忆到底有什么地方出了错。隐隐之中那微晃的烛影,丝丝清幽的桂香,将昨夜的情形全部清楚地倒映在他脑海里,他有些后悔昨天为何喝那么多酒了!可是眼前,却如何同颜洁如交待?
他抬眼朝颜洁如望去,只见她靠在墙边,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那定定的双目像是在看他,却更像是透过他看到了更远的地方。发生了这种事,不是应该尖叫、痛哭,或者干脆打他一巴掌吗,怎的有女人竟如此冷静?甚至冷静到让他微微有些不安,令他连道歉的话也说不出口,于是便斜倚在床头上下打量着她,就好似她身无寸缕般赤裸裸暴露在他的面前。
颜洁如的脸上因为愤怒和羞愧渐渐涌起两片潮红,她冷冷地道:“把脸转过去,我要穿衣服!”
左少棠的眼底泛出几分顽劣,非但没有背转身,而是更直接地用眼神在她身上巡来巡去,嘴角扯起一抹邪笑:“怕什么丑,该看的昨晚就看过了。”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左少棠脸一歪,上面立时多了鲜红的指印。看着颜洁如的脸由红变白,紧咬着牙关发抖,他的心里反而松了松,于是再不说话刺激她,翻身下了床。
此时左森正坐在书房里,一手拿着本书信手翻着,一边闲暇地喝着茶听曹成汉的禀报,虽然头晚宿醉,但心情仍旧大好。
“不出我们所料,张冲知道田大虎扣下叶权想私吞军火的事后,田大虎的人还没来得及退出湖南就被劫了下来。依照原先的计划,我们只需来个黄雀在后,把钱和军火拿到手后再冒充田大虎的人杀了张冲,把货秘密运送回来,一切就神不知鬼不觉,如此一来还能令田大虎和胡大帅便结下大怨,可谓是一石三鸟。不过大少爷顾虑到张冲虽然背着胡大帅偷偷贩卖军火,但现还未成气候,胡大帅未必把他放在眼里,若是此时将他贸然杀了,若是走漏了风声让胡大帅得知,反而于我们不利。所以在我们捉了张冲之后,少帅提议将他作条件与胡大鹏谈判。果然胡大鹏也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早就赶到湖南,见张冲被我们捉住也觉得丢了颜面,不得不将军火和田大虎的那笔钱二一添作五,与我们平分,还沿途派人护送回来,所以比想象中更加顺利。”
“那田老乌龟那边怎么样?”左森微眯了眼睛。
“田大虎自然以为是胡大帅纵容张冲以卖军火为借口,骗他钱财为实,两人干了一仗,田大虎损失惨重,逃了回来。这一下,田大虎他和胡大帅的梁子也结大了。”
左森听完,满意地站起身“哈哈”大笑道:“老子早就说了这小子是将帅之才,比他老子还想得仔细周全,不费一兵一卒就把田老乌龟打得四脚朝天翻不了身!”
“虎父无犬子!大少爷有勇有谋,老爷也是早有安排。若大少爷入得军中,以后老爷便如虎添翼。”曹成汉在一旁赞道。他向来禀性耿直,说这话也绝不是拍马屁。
左森正在得意之时,余桂芝却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老爷,老爷!不得了啦!”
左森不满地皱了皱眉头:“没见我正与曹副官谈正事?”
曹成汉见事已禀完便识趣地告退了,余桂芝则把刚看到的情景添油加醋描绘了一翻,谁知左森正在高兴处,随意挥挥手道:“不过是睡了个戏子,有什么大惊小怪!”转念想了想,又问,“九姨太呢,她不在房里?”
“我打听过了,说是昨晚到凉亭里透气,不想却在那里睡着了。不过谁说得准呢?新婚之夜就算老爷未去,自己也不该独自跑到外头,还故意丢了个女人在房里,真不知存了什么心!”余桂芝阴阳怪气地道。
左森沉吟了一阵,“唔”了一声,点点头:“昨晚冷落了她也是我的不对了。叫人送些姜茶过去,她在凉亭里睡了一晚,别着了凉。”
余桂芝有些沉不住气地嚷着:“老爷,现下人还在府里,你不去看看?”
左森却豪不以为意:“这种事有什么好看?叫泰东给些钱打发了也就是了。”
曾泰东却踌躇着,劝道:“老爷,那位姑娘总归也是九姨娘相识的,老爷最好还是亲自去看看这事该如何收场才好,免得传了出去,怕是九姨太的颜面也有些挂不住。”
左森想了想,点点头吩咐曾泰东:“那就去把少棠和那个女人叫到书房,也让九姨太过来一趟。”
“是。”
余桂芝听他这么一说,嘴角浮出一丝暗笑,眼里闪出精光,这下她倒要看看这个新过门的九姨太如何收场!
微凉的晨风吹透方芷秋薄薄的衣裳,她却似毫无所觉般独自坐于园子的凉亭中,眉间攒了些凝重,心事仿佛已挂不住地往下坠,使她整个人更显单薄了。
“小姐,老爷请你快些过去呢,听说颜家小姐出事了!”小翠在亭子外着急请道。
一切早已在她的预料之内,只是她算错了一步,没想到出现在新房里的不是左森,而是左森的儿子。不过是谁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颜洁如此后便也要进这大宅子里来陪她了。方芷秋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暗自告诉自己:只差最后一步!
“小翠,我吩咐的解酒茶备好了没?”
左少棠大步踏进书房,敞着胸膛,衬衫半扣,脸上春意未消,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左森皱眉看了他一阵,不满地斥道:“看你成什么样子!”
左少棠讥讽地翘起一边嘴角,更加吊尔郎当:“我这模样却也只学了爹的万一而已,岂有你看不惯之理?”
左森拍了桌子站起来:“你……”咬咬牙又咽下要说的话,只问,“那位姑娘呢?”
“我去寻时,听闻那个姑娘已经急急忙忙跑出府去,要拦也没拦住。”后脚踏入的曾泰东道。
“走了?”余桂芝不可置信地往前踏了一步,忙问。
左少棠也一怔,她竟然悄无声息地便走了!
左森本就不在意,摇头道:“也罢,任她去吧。”说完转眼就看见正进来的方芷秋,马上又高兴地到门口迎接:“啊,你来了?”
方芷秋微微点头示礼,端了茶碗款步而来:“老爷,这是我吩咐小翠煮的解酒茶,喝了会好受一些。”
左森笑着接过她手中的茶,满口笑赞:“果真是我的九夫人体贴人意!少棠,这位便是你的九姨娘了。”
左少棠冷笑着想看清楚这位善解人意的九姨娘到底是何模样,但真当他看清来人时,却顿时有如晴天霹雳,将他震得阵阵发懵!
“是你?”左少棠万分惊怒地盯着她,老头子娶的人竟然是她!难怪颜洁如会出现在公馆里。
“原来你是左家大少爷,之前竟不知道你的身份。”方芷秋先是惊奇了一下,神情转瞬却变得嘲讽。当初只是猜测他是哪家名门公子,谁料竟是左森的长子。她在外久了,一向于男女之意看得通透,难道这左大少爷之前流露出的那些好感竟是故作不知,并用假名戏耍自己?所以他才在送上贺礼后,又在成亲当日避不来见,便是为了让自己难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