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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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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阳光大厦,整个城市已是华灯初上,夜晚的喧嚣甚于白日,杨焕新转了转僵硬的脖子,三年没有回来,Q市也有很多变化。她对阳光大厦附近不算熟悉,抬腕看看表,已经八点,该找个地方吃点什么。
除了吃饭,接下来还要找个住处。总住在姑姑家不是办法,杨佩华的别墅离市中心太远,她刚接手海泰,有太多事情需要亲力亲为,每天跑来跑去太浪费时间。
这附近应该有房子吧。
杨焕新并没有觉察到,自己潜意识将自家排除在外。
那是她从小长大的家,却也是失去所有的地方。她本能的产生了排斥。
正盘算着明天拜托张秘书帮她租房子,一辆银灰色的车缓缓滑至她面前。
杨焕新以为自己挡了道,忙向后退了两步,转身朝东走。
这一带至少会有小餐馆什么的吧。毕竟阳光大厦有很多上班族,需求应该不小。
“焕新。”后面有人出声。
等会吃点什么好呢?吃面?好主意,连汤带水吃下去比较暖和。
“焕新。”
好像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杨焕新脚步却没有停下来,反而开始加快。
她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恐慌,不能回头,不能回头!没有人叫她,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突地!她的身体从后面被猛的抱住,熟悉的橙子香味唤醒了内心深处的感官。
杨焕新怔忡的站住,耳边传来温和的男音:“焕新,我等了你一天。”
身体被死死的抱住,不,不是抱,他的两条胳膊像钢筋一般紧紧的箍住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不见了。
“温……礼言?”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喊出这三个字。
“……是我。”温和的声音刹那间走调。
杨焕新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什么。她茫然的看着前方,路面车水马龙,灯火辉煌,明明整个城市都热闹非凡,但她的耳边却安静的不像话。
有下班族三三两两的经过二人身边,投过来惊诧的目光。
“温礼言,放手。”心神终于安定了一些,手臂上传来阵阵痛感,杨焕新皱了皱眉头,试图推开身后的人。
可没想到手臂上传来的力道更强了。
“不放。”他的语气中带了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紧张。
杨焕新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平稳自己的语调。“温礼言,你先放开我,我的手臂很疼。”
他以为自己是在箍铁桶吗?用这么大力,准备捏碎她的胳膊还是怎样?
闻言,温礼言一僵。又过了一会,他慢慢放松力道,却趁势拉住杨焕新的右腕,想将她转过来。
“焕新……”温礼言不自觉放低声音,本来他就不属于棱角尖锐的人,话说也是客客气气,这么有意的一放低,就让人听出些委屈的意味。
“我……不想见你。”杨焕新半侧过身,低着头,垂着眼睑,右腕被握得很紧,想要依靠自己抽出来是不可能了。
温礼言没想到杨焕新会来这么一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我等了你好多天。”从知道她回来开始,每一天都是煎熬。时间的漏斗停止了流沙,表针走的如此之慢,他一度都产生幻觉,是不是整个地球都停止转动了。
终于等到她的身影,终于可以抱住她,感受怀中温热的存在,确认她重新出现在眼前的事实。
她却说,我不想见你。
温礼言,我不想见你。
右腕传来的疼痛感逐渐加重。杨焕新咬牙,使了所有力气去掰温礼言的手,却连一根指头都没掰开。
“温礼言!放手!你要把我的手腕捏断吗?!”杨焕新实在受不了,抬了脸恶狠狠的骂,“你这个混蛋!凭什么这么对我!给我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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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灯下,杨焕新苍白的脸对着温礼言惨白的脸,前者苍白中带着愤恨,后者惨白中带着悲凉。温礼言对着这张三年没见的面庞,他在心中排练了无数次的“见面演习”被忘了个一干二净。
“焕新,你还在生气?都这么久了,你还没原谅我?”温礼言苦笑,谦和的语音再度低沉。
杨焕新盯着他的眉眼,本以为忘却的往事排山倒海般袭来。温礼言生的俊朗,尤其是眉眼与嘴角天生弯弯,就算严肃着也是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
那时候,她最爱摸他的嘴角和眉梢,边占便宜边调戏:“小言言,给大爷笑一个!”
这么久没见,他一如从前。即便是现在笑的并不称心,嘴角也翘出了好看的弧度。
杨焕新突然也笑起来,笑的冷意四伏,身心俱凉。
她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绝不!更何况当初挖坑让她摔得头破血流的正是眼前这个温然的男人。
“我想,温总大概是忘了什么。”杨焕新使了所有力气掐住温礼言的手腕处,“我没资格生气,更谈不上原谅。”
“……”温礼言微微皱起眉头,握住杨焕新的手腕处传来刺痛,他只得稍稍松了松,没想到,痛楚更猛。
“焕新,我们坐下来谈谈好不好。”
“谈什么?”杨焕新见酷刑颇有成效,继续狠掐着不放,“温总这么年轻,居然已经老年痴呆。你忘了?当初也是这样,你站在我面前,跟我说——”
杨焕新,你是自找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敛了一贯的柔和气息,全身上下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戾气。如果说正常的温礼言是一缕春风,徐徐拂面,那么此时的他就是阳春三月中的最强寒流,夹杂着严冬的暴风雪,气势凶猛,有着摧毁春日一切生机的绝望。
温礼言一滞,手中的力道不觉放松,杨焕新趁机“啪”的打开禁锢着自由的枷锁,将他的手狠狠甩到一边。
“痛!”杨焕新疼的吸了口凉气,这个混蛋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她的手腕已经有些红肿,五条清晰的指印赫然在目。
“焕新……你听我说。”温礼言有点语无伦次,“那是我的气话,我……之后找过你很多次,想跟你解释,可是……找不到你……我找了很久,没人知道你去哪里了……”
“对不起。”温礼言往前一步,想再度抓住杨焕新,却被她看出企图,充满戒意的快速后退。
“对不起?”杨焕新嘴角的笑意顿时又冷了三分,“你当自己一字值千金还是我不名一文?对不起,你说得轻巧!你三个字就想打发一切?那我可不可以在背后捅你一刀然后再跟你说声对不起?告诉你,温礼言,你做梦!”她从来没有如此向着谁大吼,也从来没这么羞愤的失态。哪怕当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击到夜不能寐,她也只是用被子蒙了头,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已经过去了,已经过去了,一定会好起来的。
不远处有路人望向俩人,杨焕新握拳,从牙根里挤出几个字:“温礼言,别再惹我。以前我是个傻子,任由你搓扁揉圆,现在不是了!你不要以为我无父无母,你就可以欺负我!你再上前一步,我就喊人!”
温礼言脚步硬生生刹住。在听到无父无母四个字时,他的瞳孔狠狠一缩。
“你给我滚!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见到你!”说完,杨焕新扭头便跑,好像背后是什么吃人的怪兽,一旦被追上,便会尸骨无存。
温礼言犹自站在原地,傻了一般,很久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