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梦令》癞头道人

2、第二章

　　但是，当年那个温柔的她怎么会被成为涉黑团伙中的一员，被自己追击到那儿？那个柔弱的她怎么会身手那么好，怎么会用枪打伤自己？那个她怎么会有那么凌厉冷酷又带点妖媚的眼神？
　　最最重要的是，明明十年前的那个冬天，每个人都告诉她初夏死了，她还不顾大雪在她的墓碑前失声痛苦了一天一夜，回家后就得了一场重感冒，发烧差点把小命烧掉，这一切一切都是真的发生过的啊，虽然苏九每天都幻想着初夏没有死，这是她玩的一场恶作剧，每天醒来，苏九都幻想着一开门初夏就站在门口，笑意盈盈地温柔地叫她一声“小九”，但是十年来她也渐渐明白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梦，初夏的脸庞、初夏的嘴角浅笑、初夏的眼角眉梢、初夏的柔声软语都是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幻梦，初夏再也回不来了。
　　这也就是她听到那声魂牵梦萦地“小九”时，会那么的失态与大意，完完全全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职责，忘了自己的警惕，忘了自己的任务，只是那么傻傻地站在那儿。自己的确是太冲动了，那个声音说的“你还是像当年一样冲动”真是说对了……不过那到底是谁呢？难道初夏真的没有死？不可能……难道自己听错了？在紧张的状态下自己幻听了？难道那是初夏的鬼魂？连离乱怪神都想出来了……真是的……孔老夫子要怪罪了……
　　苏九疲累的闭上了双眼，暂停了胡思乱想，沉沉地进入了睡眠。
　　在医院躺了不到二十天，苏九就再也躺不住了，哼哼着自己要是再躺，就要拿不动枪、跑不动步，变成老母猪了，医生、护士、刘队他们抵挡不住她的密集糖衣炮弹攻势，拗不过她，终于放她出院。但刘队坚决不让她直接回队里工作，给她两个月的假期让她在家里休养生息。临放假前，刘队问了问当时的情况，因为凭苏九的身手，一般的小混混很难让她受这么重的招子，苏九不知为什么没有把那一声“小九”的事情告诉刘队，只是含混的说，晚上没睡好觉，精力不集中，一时不查，中了招子，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嘛……刘队看着她忽闪忽闪的眼睛，也就没再多问。
　　苏九躺在家里，闲下来，仔细地回想当时的情况。虽然不知是谁打了自己一枪，但她如果不是初夏，那也一定是与自己相熟、与初夏也有关系的人。想到初夏，心头便又是温柔的牵动。带着甜蜜的缱绻，苏九陷入了回忆之中。
　　苏九的家在长庆市，一个坐落在东海与渤海之间的二线沿海城市，随着改革开放，这里因为港口发达，水运便利，于是经济发展的十分迅速。但是由于文化建设及公共服务配套实施没有相应的发展起来，导致这座城市富则富矣，但社会风气不太好，走私、□□、□□团伙、洗钱等等犯罪行为猖獗，而苏九的爸爸正是海关缉私队的一名人员，而苏九的妈妈是一名中学教师，苏九一家过着虽然不那么富裕，但也小康而又快乐的日子，但是一切都在十四年前的那一天改变。
　　那年苏九十三岁，苏九的爸爸在稽查一项走私汽车的大案时，犯罪分子狗急跳墙，举枪射击，而爸爸为了救队友心脏中弹，当场死亡，而身体本来就不好的妈妈听到这个消息也因为受不了打击在半年过后撒手人寰，只留下苏九孤零零的在世上，不到十五岁的孩子竟然成了孤儿。幸亏父亲的抚恤金、父母的遗产还足够苏九的生活。而父亲的队友们也着实可怜这个无父无母的孩子，都争着要当苏九的监护人，而最后还是那个被苏爸爸救的队友说，“老苏是为救我而去的，这孩子因为我成了孤儿，我的这条命是老苏给的，你们就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报恩赎罪吧，正好我和你嫂子也没孩子，就让我把阿九当自己亲生女儿吧。”，于是张叔就成了苏九的监护人。
　　得知父亲去世的那一刻，苏九愣住了，十三岁，已然知道死亡的概念，只是无法相信，但她还没来得及悲伤，就要担负起照顾重病的母亲的重担，虽然有大家的帮助，家里的积蓄也还算丰厚，但毕竟苏九只有十三岁，要读书还要为自己和母亲拾掇衣食住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苏九迅速的学会了一般的家务，配药打针也都渐渐地熟习了，虽然辛苦，但看到母亲，苏九觉得辛苦是值得的。值得半年后，母亲自觉大限将至，拉着病榻前的苏九说，“阿九，真是苦了你了，妈对不起你啊，要抛下你走了，好好吃饭，好好做人。”不久，也便离世了。母亲死的时候，苏九始终没有落泪。她不是怨恨母亲，而是觉得哭了，就是母亲真的走了，如果不哭，母亲就有一天能爬起来继续和苏九讨论《红楼梦》了，在葬礼上，苏九只是静静地跪着，目光呆滞，眼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单纯与灵动，来往吊礼的叔叔阿姨都看着她哭了。
　　住进张叔家之后，苏九还是一如既往的认真学习与读书，吃很多很多的饭，因为她记得母亲说，好好吃饭，要听妈妈的话，妈妈才会回来。苏九也会做很多很多锻炼，每天下午放了学，苏九都会围着学校的操场跑啊跑啊，无论是雨雪风霜还是炎炎夏日，仿佛要把自己体内的泪水化作那一滴滴汗珠，把悲伤溺毙在心里。苏九一遍遍练习着父亲教给自己的武当长拳、太极拳、擒拿术，每次练习，便是苏九一天里最开心的时候，一招一式，苏九总会想起父亲在教她时候专注地神情、她乱打一通时父亲装作无奈与生气的皱起眉头、她记不起动作时父亲笑呵呵地说“孺子不可教啊孺子不可教”，父亲现在我打得不错了，您回来看看阿九啊。苏九总是这样默默地想着。
　　那一年里，苏九没有哭过，更没有开怀的笑过。张阿姨虽然也对她非常体贴，但苏九感到自己的心已经闭上了，她已经无法感到喜怒与哀乐。苏九后来回想起这段日子，总会想，如果没有初夏的出现，自己会不会这样绷着绷着哪天就崩溃了，再也起不来了。
　　苏九在十四岁的夏初见到了初夏，那时苏九初二。那时的苏九根本无法关注其它的东西，她每天只是趴在课桌上，一动不动地听课、做笔记、写作业，从不参与班上同学在课间的打闹，脸上挂着一幅生人勿近的冷冷的表情，无喜无忧。当她听见老师介绍新同学“初夏”的名字时，只是习惯性地抬头扫视了一下，却没想到看到了一双温柔如水的双眸，苏九轻轻一怔，旋即又埋头做题，名字还蛮好听的，苏九想。突然听到老师说，“你就做在那边吧，苏九同学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同学，照初夏同学如果功课上哪里不懂，可以请教苏九同学哦。”苏九感到有点不爽，一个人习惯了，多个人会不会有点麻烦。不过苏九还是默默地把身旁的桌子上自己的书本移到了自己的抽屉里，初夏就这样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坐在了苏九的身旁。初夏就这样出现在了苏九的人生里，苏九的人生也开始悄悄地改变，不知是上天一开始就这样安排的，还是初夏的到来使得苏九的人生发生了偏离？只是那时，她们谁也不知道。苏九就这样默默地低头看书，而初夏也开始小心翼翼的收拾起书包与书桌。日后苏九回忆起来，却总不记得那个下午的日光有没有格外的温柔与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