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时 月满西楼》双溪

5、山中别恩师

　　“逐年，你这次下山似乎有不一样的收获啊”苍白无力的声音。
　　水逐年盯着师傅的背影，瘦削孤寂依旧，毕竟是朝夕相伴了十七年的人啊，丝毫的异样都逃不过师傅的眼睛。
　　“嗯。徒儿这次确是遇到了些有意思的事。”水逐年轻轻道出，目光从师傅背影上移开，投向那一群碧山。
　　“哦？是吗？能引起逐年你的兴趣，看来确是件趣事了。”师傅转过头来，微笑着看着水逐年。
　　水逐年轻轻走过去，拿起石桌上的青瓷茶壶，倒上一杯茶，用手托着送过去给师傅，然后在师傅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师傅，我遇到了一个人。她让我莫名生出一股似曾相识之感，可是，我却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何处。她的孤寂让我如此熟悉。”水逐年缓缓看向师傅，在师傅面前他一向都是毫无保留的。
　　师傅笑而不语，轻轻呷了一口茶。
　　“师傅，你可曾和别人有过承诺吗？”水逐年似在问师傅，却又似在自问。
　　师傅的神情突然顿了一下，“承诺吗？太重了。我给不起，也承受不了!”师傅的声音尽是空洞和苍凉，似传自远方，飘渺而虚幻。
　　“可是，我昨天却给了她一个长伴相依的诺言。”
　　“哦？逐年，为师自你四岁收你为徒至今，从未见你如此看重过一个人，看来这个人确实是有过人之处。”
　　“过人之处吗？也许吧。可能是她的孤寂吧。她的孤寂让我看到了从前的我，在没有遇到师傅之前的我。那种没有人关心，没有人理会的孤独实在太可怕了。”
　　“从前的你？可能还有现在的你吧。现在的逐年还是跟她一样孤独吧？师傅的陪伴毕竟是不能弥补父母的关怀。逐年，二十多年了，难道你真的不想找到你的父母吗？”师傅语意里有着无法掩饰的心疼。
　　水逐年脸上泛起一阵凉意。“父母？他们还记得逐年的存在吗？他们当初抛下我，便是不希望我的存在！我若现在找到他们，岂不是徒添他们的烦恼！！”水逐年语气中有阵阵怒意和自嘲之感。
　　师傅的脸上浮起一丝心疼之意，伸手过去轻轻拍了拍水逐年攥紧的拳头。这么多年了，说到父母的遗弃，他依旧不能释怀。
　　“逐年，下山去吧。山下有你一直追寻的答案。”
　　“师傅！”水逐年十分的惊讶。
　　“陪着为师我守着绿池山十七年了，真是难为你了。足够了。逐年，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不应该再陪我这个迟暮之人再此荒废光阴，逃避世事。现在是你下山的时候了。找到他们，问出你心中的疑惑。逃避问题不是你们年轻人该做的事！”
　　水逐年沉默不语。
　　“逐年，人的一生千万不要留下任何遗憾。否则，老了之后就会和师傅一样，后半生都活在悔恨之中。”师傅怅然若失。
　　这是水逐年第一次听师傅说起自己的事，也是知道今天，水逐年才知道原来师傅一直都活在回忆和痛苦中。可是，在师傅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还是一无所知。
　　“逐年，别忘了，你这次还欠着别人一个承诺呢。所以，你这次不下山是不行的了。”师傅好像已经从刚才的伤感中走了出来，似有调侃的说道。
　　水逐年微微一笑。
　　“逐年，记住啊，男子汉，一诺千金，给出的承诺一定要践行。知道吗？”
　　水逐年点点头。可是却还是脸露忧色。
　　师傅察觉了出来，“逐年不用担心。师傅虽是腿残之人，可却还不是无能之人。倒是逐年你，下山之后，需事事注意。”
　　水逐年还欲说些什么，却被师傅伸手示意阻止了。“逐年，为师这段时间有些事情，需一个人静静待在绿池山。”
　　水逐年无奈，长叹一口气。“师傅，徒儿不在的日子，您要需加倍小心才是，晚上不要在亭子里坐得太久，山里湿气重。”
　　师傅一笑而过，脸上一副欣慰之色。
　　“师傅，亭子里风大，逐年还是推你进屋去坐吧。”
　　“没事。你去帮为师把屋内的那把木琴取出来吧。”
　　“是。”水逐年转身进屋，不一会便端琴而出，轻放于师傅面前。师傅伸手轻轻拂过琴身，继而伸指拨弦，略带苍凉的《月中仙》便自手指缓缓淌出。
　　苍茫的绿池山一片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