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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嘉兴伤情 ...

  •   大宋理宗端平元年,嘉兴。

      寒冬时节风凛冽,天色阴沉,街上行人寥寥。忽地,某个沿街的医馆传来童稚的声音:“大夫求求你啦!去看看我娘吧,她现在都咳出血来啦!”过了一会又传来那孩子绝望的的啜泣声:“大夫,你就发发慈悲吧,去看看我娘吧,救她一命吧!”这一次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传出来了。

      哭泣的孩子踉踉跄跄跑出医馆,来不及抹去脸上的泪水,又顶着寒风跑向另一条街的医馆。不知道这是第几家医馆了,大夫对孩子她娘的病症束手无策。但是倔强的孩子还是不死心地把在城里的找大夫,连藏在小巷深处的小医馆都没有放过。可纵使有大夫被她哀求不过,上门去给她娘诊脉,其结果也是叹气摇头。

      终于城里的医馆都被她寻遍了,她泄气地坐在街边,抬起头用红肿的眼看着天,只觉这老天实在无眼,竟要夺取娘亲的生命。坐了一会,想起娘一个人在家里又生着重病,立刻起身要跑回家去,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原来她一天都在各家医馆奔波,心中忧惧,又未曾进食,便体力不支,就要昏过去。

      恰在此时,一个道士上前扶住了她,替她把了把脉,知道无甚大碍。见她仍昏迷不醒便掐她人中,很快,小姑娘便醒转,只感觉四肢无力,便急得要哭出来。那道人只是路过,并不知她昏倒的原委,只是见她脉象虚弱,便说道:“小姑娘,饿了吧?来吃点东西。”便欲从背囊里掏出干粮。

      那孩子见这道士仙风道骨,和蔼可亲,便生出一丝希望:“仙人,求求你救救我娘吧!”

      那道士听得那孩子唤他“仙人”,不禁哂然一笑:“贫道可不是什么仙人,不过你娘是得了什么重病么?”那道士便是名传天下的长春子丘处机。这长春子丘处机自认生平所学中唯医道、诗词、武艺可算有小成,三者中又医道居首,他见这孩子孝心拳拳心中也是感动,便想要为她娘诊治一番。

      那孩子见这道士有相救之心,大喜过望,拉起他的手便要带路,却忽然感觉身子一轻,人便被他抱入怀中,只听得耳畔风声猎猎,人已在数丈之外,心中不由又惊又佩又喜,惊的是这忽然之间的变故,佩的是这道士有如此本事,喜的是治愈娘亲的希望又增加了一成。于是便开口指路。那道士见这孩儿在他忽然施展轻功的情况下居然能面不改色,心念也是一动。

      不多时便到了嘉兴城郊的一间破旧屋子里。

      那孩子一落地便跑进屋子欢声道:“娘!娘!我请了一位仙人来治好你的病啦!”丘处机站在门外,凭着内力深湛听得一个女子气若游丝地对着那孩子说:“过儿,娘这身子是不行啦,你还是别再到处乱跑了,多陪陪娘便是了……”

      “娘你瞎说什么,你一定会好的!这位仙人本事很大的!一定会治好你的!”那过儿急吼吼地反驳她的娘,又出门把丘处机拉进门去:“娘,这就是我请来的仙人!”

      那榻上的女子一见丘处机便浑身一颤,“丘真人!”

      丘处机也是十分震惊:“可是穆姑娘?”

      其实不必问了,病榻上面容憔悴的女子正是穆念慈。那年她从郭靖黄蓉处得知杨康在嘉兴王铁枪庙中了欧阳锋剧毒逝世后,便带着杨康的遗腹女杨过移居至此地,这几年过得困苦交加,艰辛地将杨过拉扯大。

      这丘处机虽然如今身份已高威名赫赫,却仍然不改年轻时嫉恶如仇行侠仗义之心,时常行走江湖,反而在终南山上呆得少了。这几日追杀一名匪寇来到江浙一带,想起当年那不孝徒儿杨康便是葬身于嘉兴,心中嗟叹,便要来这边祭拜一番,却偶遇杨过求医昏倒,便起了扶弱之心,却不料遇见了故人。当下也顾不得打招呼,便为穆念慈把起脉来,这一把不要紧,却让他的眉头再也松不开。穆念慈原本是习武之人,体魄甚健,但是在生产时落下了病根,这些年又心中悲苦,生活很不如意,内里已被掏空,只靠着一口气强撑着没有垮下来。但是看着小杨过一天天长大,那口气渐渐松了,终于在杨过十岁这年,病来如山倒,终究也没有病去如抽丝,只怕是好不了了。

      杨过的心也渐渐沉下去,连这仙人也没有办法救娘亲。

      穆念慈重遇故人,精神倒是振奋了些,对杨过道:“过儿,这是你师公,还不行礼?”杨过依言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道:“师公!”

      丘处机待她行过礼后扶她起身,让她吃了点东西,又给了些银两写了副药方让她去药铺抓药。待她出门后,又细细问了穆念慈这些年的情况,唏嘘不已。看这家徒四壁,想来过得十分困难,又重病缠身,只怕是举步维艰。

      他是心直口快之人便实话对穆念慈说了她的病难愈,好在穆念慈心中有数,之前又已看过大夫,并没有多少悲戚之感。

      “穆姑娘,贫道这几日还有点别的事须得先料理了,不如先让徒儿尹志平来照料你们母女,等到事了再来探望。”丘处机等杨过回来后对穆念慈道。

      穆念慈谢过丘处机。丘处机点点头,然后出屋,从怀里取出一枚流星,晃火折点着了,手一松,一道蓝焰直冲天空。不一会远处也有一道蓝焰冲天而起。过得一盏茶时间,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道士到了门口对着丘处机行了一礼道:“徒儿拜见师父。”

      丘处机对他细细吩咐了一番便告辞飘然而去。这道士便是尹志平了,当年的事情他晓得其中曲折,知道杨康还有后人在这世间便也多了几分亲切之意,对杨过也是十分喜欢,他在杨过的屋子旁也找了间屋子,比邻而居,方便照料。

      过得几日,丘处机回来了,穆念慈知自己时日无多,便强打起精神,唤杨过来到榻前,道:“过儿,你我母女缘分要尽啦……”话未说完杨过便“哇”得一声哭了出来。“莫哭莫哭,听为娘的说几句话。”杨过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

      穆念慈本不欲再与武林中人有瓜葛,但是眼下的情况由不得她了,全真教如日中天,如果得到庇护,杨过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困苦了,于是便把杨过托付给了丘处机。丘处机对于当年杨康的事始终是耿耿于怀,他在杨康九岁的时候便寻到了他,倘若细心引导的话,也许杨康的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他每当念及,总是自觉教诲不善,以致让他误入歧途,常感内疚,近日得知杨康有后,又是伤感,又是欢喜。现下杨过虽然是一介小女娃,但对母亲十分孝顺,又聪明伶俐,是可造之材,他决心要详加调教引入正途。

      得到丘处机的应允后,穆念慈又接着对杨过说道:“过儿,你一直问我你爹爹是谁,今日我都告诉你。你爹爹单名一个‘康’字,是丘真人门下弟子,他虽然做了些错事,但是对我却是极好的……”说着说着,穆念慈的眼光飘远了,仿佛是在回忆那些又甜蜜又痛苦的从前。这苦命的女子,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和杨康一起的那些时日。纵然杨康对她有欺瞒有利用有强迫,却仍能让她忆起他的时候面带微笑,仿佛看到他在比武招亲时无赖又轻薄的样子就在眼前。

      杨过静静听着,不敢出声打扰了娘亲。娘亲这样的笑容不是属于她的,她知道。娘亲在她日渐长高时的笑容和这个不一样,在她学会新字时的笑容也和这个不一样,在她越来越懂事时的笑容也和这个不一样。只有爹爹才能让她露出这样的笑吧,幼小的杨过这样想。

      “过儿,千万不要想着给你爹报仇。”

      穆念慈的病又拖了几日,终于还是阖上了眼,也许她只不过是和那个那个纨绔的公子相聚了。

      杨过遵母命将她葬在嘉兴王铁枪庙外。

      办过丧事后,过了头七,杨过变卖了那处破屋及一些不相干物件,便随着丘处机尹志平回了终南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嘉兴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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