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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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居然产生愉悦？我开始承认自己有点变态。意识慢慢消散的那段时间里，我前所未有的安宁，感觉很不错，非常类似于睡前冥想，只不过这一睡，便再不用醒来。
时间不多了，趁我最后的一点意识没消失，抓紧时间最后胡思乱想一把吧。嗯，死了，会怎么样呢？天堂or地狱？or转世投胎？虽然无所谓，不过若有来生，做一朵花好呢还是一头猪？
还没来得及选好花还是猪，一切，结束了。
不知过去多久……
某种重锤似的冲击一下接一下有规律地砸在我的神经上，每一下都大声得震天动地，每一下又都尖细得透入五脏六腑，透入骨髓，那架势是要把我的灵魂都放在下面锤炼，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绝想像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我被折磨得几近崩溃，适才被这声音惊醒的怒火早已渣都不剩。我肠子都悔青了，好死不如赖活，古人诚不我欺！去它的无所谓，早知道死了还这么受罪，植物人也我认了。
“停……停下来，别再敲了……求你了……救命啊！啊啊啊！”这辈子，不，上辈子从没这么丢人过，我翻滚、哀号、求饶，全然忘记自己早些时候是拼了命的不想活。
可那重锤依然毫不留情，反而一下紧似一下，连间歇的停顿都没有了。丧钟！我昏过去前，脑子里跳出最后一个词。
象是被生生从坟墓里扒出来的腐尸，新鲜空气呛得我咳嗽不止，有液体从口中涌出，第一反应是，我竟然也有吐血的一天！当我听到自己劫后余生很没种的哇哇大哭时，终于相信奇迹真的降临到自己头上。
如果刚出生的婴儿泪腺发达的话，我一定泪流满面以示感激，呜呜……是哪位大神学雷锋做的好事，我一定要请你吃饭！
心情无比欢畅，索性哭了个痛快，累极而睡。
什么叫悲喜交集？历经一场死别，这就叫悲，接着你发现死别只是个玩笑，这就叫喜。如果你跟我一样，才“别”就发现还能“聚”，然后发现不如不聚，折腾得死去活来，这就叫悲喜交集。
我们甫一出生，每一步都迈向死亡，谁能想到，死亡其实就是新生？
本以为的长眠，竟然只是小憩！又在睡了一觉醒来后发觉自己还活着，不禁松了一口气。下意识里，我是相信来世的吧。
出生的时候光顾着哭和睡了，对周围事物一点都没关注，所以醒过来后，发现眼睛可以睁开，我便瞪大了双眼好奇地打量开了。
说实话，新生婴儿的视野实在是太恼火了，灰蒙蒙一片还外带散光。我瞧了半天，只确定自己是生在了现代，一点都不带怀疑，没有哪个古代的婴儿是放在保育箱里的。不过，我的身体有这么虚弱么？别是投了什么短命鬼的胎……啊呸，大吉利是……
对于生在现代这个安排我还是比较满意滴，要一个习惯了平等的女人回到古代，我认为纯属找虐，自认不是那块料。还是现代好，虽说上辈子我就混了个小公务员，最后还抑郁了，好歹也熟门熟路不是？就不知道我爹妈是何方神圣，若一不小心是含着金汤匙的……嘿嘿……重生好，重生妙，翻身农奴把歌唱……我越想越美了滋滋，张着没牙的小嘴胡乱哼哼起来。
没留神护士什么时候过来的，反正身一轻就给抱了起来。不一会儿，只听护士说话了，“大姐，孩子醒了，该喂了。”一双手把我接过去，熟悉的女声传入耳中。“谢谢，麻烦你了姑娘，给我抱吧。”
妈？我瞪大了眼睛盯着出现在我眼前的面孔，虽然看不分明，但是我妈的样子我看了三十几年，还能认不出来？扑哧，喷了我妈一脸。妈呀，我不是故意的……我眨巴眨巴眼，讨好地傻笑。
“大姐，这娃娃真可爱。”护士姑娘笑嘻嘻的，“好象在逗你玩呢。”
我妈在外人面前是不会夸我的，果然，只听我妈答：“什么可爱呀，她太淘气了。”话是这么说，却笑得合不拢嘴。我现在百分之百相信她真是我亲妈了。
垂头丧气地含着奶嘴开始啜奶。边啜边腹诽，我妈说我是母乳喂的所以从小身体倍儿棒，骗人，明明给我喂的牛奶。
“嘻，你看，说她淘气不高兴了。”护士姑娘，你不要曲解我的表情。
“我要是有这么乖的娃娃，就算是女儿也没关系。大姐，你要说说她爸爸，重男轻女要不得。”护士姑娘，你思想工作做得真好。我听得连连点头。
“呵呵，她爸爸不重男轻女的。”我妈说得没错，我爸对两个孩子一向一视同仁。
“哦，不是就好，昨天我告诉他是女娃的时候，他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我还以为他嫌弃女娃呢。我说话直，大姐你别介意啊。”
护士姑娘走后，我听见我妈轻叹了一口气。
有情况！莫非我爸当年真是重男轻女不待见我？不会吧？
喝饱后渴睡，我有样学样也叹了一口气，生于豪门的美梦破碎，我又一次成了我爹妈的女儿，宿命不可改变，三十五年后，我又要他们再承受一次生离死别？唉，真作孽！
我乱七八糟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迷迷糊糊地不一会儿便睡着了，别想太多了程立雪，三十五年长着呢。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医院渡过，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极其郁闷，两天没对我妈笑。起因是我的小名。
那天护士抱我回育婴室的时候，我看到我了我的名字，不是“程立雪”，而是“程二妞”三个字，当时我就晕了，没听说我有小名啊，自我记事起，我爹妈管我们姐弟俩就叫“姐姐”“弟弟”，啥时候弄出个“二妞”来了？反对，坚决反对！二十一世纪啥都不多就“二”多，说什么也不能叫“二”！我一激动就忘了现在还是二十世纪，“二”还没风靡全国。
早上喂奶时，我见谁都板着小脸。护士姑娘跟我妈熟了，时常过来逗逗我，也跟着“二妞二妞”的叫：“哟，二妞今天怎么没精神呢？是不是饿坏了？”
别叫我二妞，跟你不熟。我白了她一眼，气归气，奶还是要喝滴。一气猛吸，不理你们，你们都欺负我。我爸在就好了，他会给我取名程立雪，才不会叫什么“二”妞。
“大姐，这娃娃好可爱哦了，刚才她是翻白眼么？才这么小一点儿就会这个了。”姑娘，你眼睛还真毒。
“这孩子，”我妈嗔了我一句，有点不好意思地对护士说：“让你笑话了。”
“哪有，这么乖的娃娃，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她笑嘻嘻地看着我，“真想多看几天呢，可惜你们今天就要出院了。”
嗯？出院？我立马来了兴致。奶瓶推开，小脑袋偏过来望望我妈，偏过去望望护士姑娘，小眼睛咕碌碌转。
我妈好笑地点了点我的鼻头，“乖乖喝完，不喝完不带你回家。”我乐了，你们还真信我能听得懂啊？厉害！
“哈哈，太乖了。”护士姑娘忍不住大笑。在大家嘻嘻哈哈中，我速度喝完了剩下的牛奶，打了个大饱嗝，得意地冲我妈扬了扬下巴。这下连我妈也忍不住，笑得眼角的鱼尾纹都跑出来了。
接近中午时分，我爸来接我们了。进门就抱起我来了个“贴面礼”，须根扎得我的小嫩脸生疼，得，不用看了，我百分之百肯定他是我亲爹，我爸是个络腮胡，虽然天天剃须，但须根密，从前我和我弟没少受这扎脸“酷刑”，想不到重生了还是躲不掉。老爸，您这习惯能改改不啦？我哀嚎。
“哈，乖女儿，想爸爸没？”话音刚落又要贴上来，我顾不得许多，立马哇哇大叫起来，成功把救星——我妈招来了。“别闹了，看把二妞给吓的，把孩子给我，你收拾东西去结账吧。”
“好咧，二妞乖乖，咱们回家喽。”沃特？亲爹呀，你怎么也叫我二妞呢？你们好歹也高中毕了业的，就不能给我取个雅致的名儿么？就算是小名吧，咱叫大妞、小妞、妞妞、甜妞、俏妞，成不？咋就整个“二”呢？不带这么玩儿的！
父亲不知从哪弄来辆拖拉机载我们回家，我满腹抗议全在路上颠簸成了睡意。我们村子离县城有两个小时车程，路况很差，九十年代修了柏油路后，车程缩短为一个小时。
小时候赶一趟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印象中坐过牛车、马车、拖拉机、摩托车、卡车，交通工具随着时代的前进而升级。集市其实不设在县镇的中心，而是城乡结合地带，十里八乡的农民把自家地里和山上的作物、禽畜、果蔬等运出村，集中在一个地方交易，卖出土产买回生活和生产所需物品。
大学毕业考上公务员后，我便极少回村子。乡村生活的记忆早已淡出脑海，想不到，我如今以这样的方式重归于此，再度过上我曾经以为我会讨厌的生活。事实上，我从来没忘记过和鸡鸭牛马挤在拖拉机上兴奋地去赶集的心情，大人小孩一路吆喝，惊得路边山林鸟雀齐飞，偶尔压死一两只从苞谷地里仓皇蹿到路边的田鼠；也永远不会忘记挨晚时分回村，孩童们玩累了缩在大人怀里，跟着阿公阿婆沧桑的嗓音，低唱着或欢喜或伤感的山歌，心满意足地安睡。
我离开那样的日子已经太久太久，久到以为找不到回家的路。第N次在心里向满天神佛致谢，这一世，我会好好珍惜每一点一滴的快乐和幸福，不会再重蹈覆辙丢了自己。
在父母的老式大床上醒来，包着小屁股的尿布“湿”意盎然。重生以来我适应得不错，唯一不能忍受尿自己一身的感觉，什么时候才能自主控制身体啊？目前以流质食物为主，一想到以后还会把大便拉在□□里……囧……欲哭无泪……
吼了几嗓子，我妈的身影就出现了，摸了摸尿布，立即动作麻利地给我换了一条干的，包在身下暖暖的，我很感动，我妈照顾得我很周到，知道天气冷，怕冻着我，尿布定是烘暖的才给我包上。
“谢谢妈。”我开心地咧嘴。听得我含糊的咿咿呀呀，她也很开心。“二妞乖乖，换完尿布舒服了吧，我们来吃奶奶喽。”
汗毛反射性地竖起来，一是听到我那傻小名儿，二是我一个三十几岁的人，还听到别人用哄小孩的特甜特腻的腔调跟我说话，真是……唉，忍吧。
正吃着呢，我爸回来了，听到他声音我高兴得手手舞足蹈，我妈立妈献宝，“老程，咱家二妞真机灵，尿湿了能知道喊人，整天咿呀的象是要说话，也认得人，一看见你我就乐。你看你看。”
我爸乐呵呵地抱过我，“你呀，自家娃娃自家夸，认不认得人不敢说，有奶便是娘倒是真的。对不对啊，二妞？”汗~~，老爸，有你这么说自家孩子的么？看在奶瓶在你手里的份上，我勉强唔唔两声。我爸满意地大笑。
我妈不乐意了，呼的站起来，“哼，我没有奶水给孩子，照你的意思，就不是娘了？”我爸变脸变得那叫一个快，一秒钟之内，得意的神色速度转化成了谄媚，“老婆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错了，你是娘，亲娘！咱二妞就是聪明，就是灵气，嘿嘿，你别生气。”
老妈得胜，冲我挑挑眉飞了个眼，“那是，也不看看谁生的，对吧二妞。”汗，夫妻俩拿我耍花枪呢。看不出来我家双亲还有这情趣哦，我傻笑。
每天吃吃睡睡，转眼到了我满月的日子，按习俗我家双亲煮了两锅红鸡蛋，挨家挨户送了，还邀请他们来参加我的百日宴。
日子就在其乐融融中一天天过去，过两天我就要满百日了，实实在在的居家日子带给我实实在在的归属感，尤其父母脸上开心的笑容，多久没见过了呢？原来，我们曾经如此幸福开怀。为什么长大后就会统统遗失？
我常常陷入沉思。
一个婴儿的沉思多少显得可笑，但谁让我是个带着前世记忆的婴儿呢。离开医院回到家，开阔的环境让我接触到更多的人和事，一些奇怪的情况使我不得不拼命开动脑子，搜刮脑海中的资料来解释自己的怀疑。
从母亲坐月子至今，平常只有近邻张大妈经常来帮她照看我，为什么娘家和婆家都没有长辈过来照顾？我记得小时候外婆和奶奶都带过我们姐弟俩的。
我妈从不带我出去窜门，也许是觉得我还太小了，大冬天的怕我着凉。有一两次，我睡醒睁开眼睛前，似乎听见有人小声哭泣，但是只要看到我醒了，她总是露出最温柔的笑。我觉得我妈有心事。
随着视力越来越好，我也发现了我父母的异常之处，他们的相貌不像是二十多岁，倒像人到中年的年纪。上次大舅大舅妈来看我，说比美华小时候还乖，一定很好带。木美华应该是我的表妹啊，怎么比我还早出生？成我表姐了？
可惜我前世大约六、七岁才开始记事，在此之前的回忆只有一些零星片段，实在是少得可怜。
最奇怪的是，老爸居然帮我认了个干爹！有人要问，认干爹有什么奇怪的？很正常嘛。本来我也觉得很正常，虽然我记忆里自己并没有什么干爹干娘，可是满月那天，我们村那个连个正经住所都没有的流浪汉跑到我家蹭饭，我爸居然抱着我冲他点了三下说，钟离兄，孩子还小，这就算磕头了。
我登时就享受了一回五雷轰顶、外焦里嫩的感觉，彻底无语。
老爸，我知道您开朗豪爽，在村里很有人缘；我还知道您心善慈悲，常常接济这个流浪汉，还让他到家里蹭饭。可是您接济的范围是不是太宽了点儿啊？连人家无儿无女也要管，5555……我这么可爱，你也舍得送人！（话外音：“二”妞，没把你送人好伐……）
我那干爹钟离黎，好听点叫流浪汉，其实他就是一乞丐，不知哪年流落到我们村，从此就赖着不走了，我记得前世小时候我和弟弟还朝他丢过石子……如今却要认他作父，别人穿越、重生认的干爹非富即贵，报出朵儿就能横着走，我认个干爹就寒碜得掉渣？凭什么呀！我的命怎么这苦哇……
钟离黎一点儿推却之意都没有，理所应当、面无愧色地认下了我这干女儿。大叔，我前世欠你的啊？什么破礼不稀罕！什么破石头？别挂我身上，我跟你急！
我心里一千万个不情愿，无奈认契之礼已完成，既成事实，改也改不了了。瞪着两个在饭桌上推杯换盏的男人，只好恨恨地自我安慰，认你的是二妞，不是我程立雪。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