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归途》介烟

1、楔子

　　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我的梦境基本上极少出现鲜艳的色彩，黑白之外就剩下灰色，但感觉就异常鲜明。小说和电影千篇一律告诉观众，在梦里是没有痛觉的，我认为纯属扯淡，所以每当看小说和电影看到那些咬自己或别人的手指确定不在做梦的情节，我都觉得作者和编剧很傻X，如果他们不是傻X，那就是他们从不做让自己刻骨铭心的梦，就算他们从梦中疼醒，醒来后，梦中的记忆就像他们眼角的泪痕一样，抹干了，就没有了。如果以上这些都不是，就只有一个可能，我是傻X。
　　我又做梦了，盛夏时节人就是多梦，哪怕植物人。
　　浓浓的黑暗中，远处一处灰蒙蒙的所在吸引我走向它，它看起来很遥远，但我只一抬脚一呼吸间，便进入了这个灰色的区域。气氛诡异而压抑，我屏息凝神，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一个房间的客厅，沙发上坐着四个人，我认识他们，最左边的是我的父亲，最右边的是我的弟弟，中间两个女人，坐在父亲旁边的是我的母亲，还有一个，长相与我一般无二，应该就是我了，可如果坐在里面的是我，那现在看着他们的我，又是谁呢？
　　不知哪处的光源明明灭灭，映得他们的悲伤格外分明。我看到自己慢慢绽出一朵凄凉的笑容，拉起母亲的手，轻声说道：“妈、爸、弟，我决定了，我要走了。”
　　没有人回答，母亲紧紧地抱着我的手臂，一个劲地流泪。
　　“妈，不要哭，我去到那边，一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再任性，也不会再让你担心了。”母亲哭得更是说不出话来，父亲轻轻拍打着母亲的后背一言不发，可我分明地看到，父亲面上亦早已老泪纵横。
　　“姐，姐！别这样，你这样我们受不了！”弟弟哽咽着，声音都颤抖了，“姐，别走，我知道你难受，可是我们不是说过，不管多难都要撑下去吗？再试一试，再坚持一次，好不好？”说完也忍不住呜呜哭泣起来。
　　我这辈子从未试过如现在般心酸苦痛，也从未试过如现在般心硬如钢，咬着牙和泪吞下堵在喉间的哭泣，一一拉过三人的手握在一起。
　　“爸妈，你们听我说，我真的舍不得走，真的。但注定了就是注定了，我们改变不了。弟弟，记住我说的话，我走了之后，不要太伤心，爸妈还要由你来照顾。还有，我的事办完之后，留下的东西你帮我处置好，……”我如此这般细细地交待他，又让他重述一遍，觉得再无疏漏。这才伏跪地上，给双亲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女儿不孝，请爸妈原谅，从今以后，多多保重！”
　　场景迅速模糊下去，直到另一个房间重新出现。我又看到了一个自己，紧紧地拥抱着一个男人嚎啕大哭，我听见自己对他说：“对不起，不能陪你六十年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一句话也没说，只埋首于我的肩颈，拼命压制哀伤的嘶鸣，他的双臂抱得那样紧，似要将我嵌入他的骨骼，绝望得令人心碎。
　　“老公，”我止住泪，轻声唤他，“听我说，我有东西留给你，在第三层书架的一本书里，我走了之后，帮我做那件事情，答应我，不管需要多长时间，你一定要帮我完成……”

　　黎明的光点，在夜最深的时候悄悄飘来，极少极缓极慢却不容置疑地向人间洒落。本以为漫无边际的遮天的黑云，原来是有边界的。曙光镀成的金边由暗渐亮，于是我知道，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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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程立雪，三十五岁，姿色与资质双平庸的女人。
　　小时候童话和琼瑶小说看太多，不知不觉把自己也当成了公主，想着总有一天，王子们会将我从围困城堡中解救。
　　在我们还是小孩的时候，大人们都喜欢把童话塞给我们，以为这样我们就可以快乐成长，但大人们不会告诉我们，其实你不是公主，一直不是。
　　和所有普通女人一样，长大，恋爱，结婚，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能像那些普通女人一样快乐。
　　活到三十五岁才发觉人生不成功，并不丢脸，会有人安慰你说，从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晚。但是活到三十五岁才发觉人生不快乐，绝对该挂精神科，最低限度也该看心理医生。
　　生活就是一座围困城堡，但奇迹不是请客吃饭，不会“总有一天”。
　　我就是这样宿命的一个人。
　　心理医生说我是抑郁症，谁知道呢？反正这年头不管什么问题最后往抑郁上扯就对了，快乐的人谁去看心理医生，对吧？
　　听说抑郁症的人会有自残倾向，我没有，我只是了无生趣，医生开出的药吃得我想死，想想而已，若我有那么强的执行力，大概人生也不会那么辛苦。
　　所以那个撞我的司机其实有点无辜，当然也有点可恶，撞人之后干嘛不再给我八刀？反正植物人跟死人也没差了。

作者有话说

　　神啊，第一次发文，你们要罩我啊。不认识我没关系，我求啊求啊求啊的，慢慢就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