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城(古装虐文)》碧树

22、第 22 章

　　森冷的风迎面割来，在耳边掀起刺耳的尖叫。桓凝在虚空的隧道中坠落时，感觉自己仿佛已经甩脱了一切负担。他闭上眼，放任自己陷入了黑暗。
　　醒过来的时候，桓凝发现自己伏倒在一片荒芜的原野中，浑身摔得生疼。他爬起身望了望天空，忽然发现月亮缩小了很多，仿佛整个天空都倏地远离了自己。愣了一会神，桓凝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从天上坠落到了凡间。
　　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桓凝沿着一条河流走了下去。脑子有些混沌，似乎过去的事情都只是一场梦境，而此刻真实的自己，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一直走到天亮，桓凝陆续看见有早起的渔民开始驾船捕鱼。他呆呆地坐在河边看了一阵，只觉得那网中死命挣扎的鱼儿让他心里一阵发紧，于是便站起来走开。谁知才一站直，便是一阵头晕，肚子也适时地叫了起来，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水米未进。
　　四下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可以果腹的东西，桓凝也拉不下脸面向人乞讨。偶尔路过乡里的市集，看到人们似乎用一些银块和铜圈交换物品，桓凝也不太明白上哪里可以找到那些银和铜。
　　实际上，桓凝自从来到凡间，便是一刻不停地行走。似乎只有这样木头一般的行动，才可以让他麻痹掉头脑中不断想要挣扎着翻涌而上的回忆。桓凝苦苦压抑着它们，命令自己不许去想不许去想，以至于他对身边的一切从没有真正留过心，因此也没有发现所有走过他身边的人都惊奇地盯着他看，更有一些少女羞红了脸暗暗朝他递送秋波。
　　就这样一连走了四天，桓凝被命运之索牵引到了离都，昏倒在一家卖草席的小店前。
　　小店的主人神情不悦地从柜台后转出来，然而他一看到桓凝的服饰，立时脸上变色，迅速地从后院将女儿唤出，搀扶着桓凝到了房内躺下。
　　桓凝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一个银白色头发的少女，她惊喜地对他说：“可醒过来了，大夫说只是饿得狠了，将养几天就会没事的。”说着，从桌上端了一碗粥，用勺子舀了喂给桓凝。
　　那个人，也曾经这样给他喂粥……桓凝蓦地闭上了眼——不要去想不要去想，否则自己再也没有勇气活下去。
　　“怎么了，不舒服吗？”少女连忙问。
　　“不妨事，多谢姑娘相救，不知姑娘怎么称呼？”桓凝接过粥碗，强压下呕吐的感觉，一勺一勺地把那白而浓稠的粥咽下去。
　　“我姓严，叫如鸽，你昏倒在我们家店前，是我爹先看到你的。”如鸽笑着说，“其实，你也不要客气，我们是一类人……”
　　“鸽儿，桓公子醒了吗？”话音未落，一个慈祥老者已经走了进来，他和如鸽一样有着一头银白色的头发。
　　“你们知道我姓桓？”桓凝吓得一惊，碗中的粥不小心泼在被子上，如鸽连忙用手巾擦了去。
　　“我虽不认得你，却认得这身衣服。”严老先生道，“桓公子莫慌，只因为我们和你一样，过去也曾经是天奴。”
　　“我叫桓凝。你们……是枭阳国人？”桓凝的目光落在父女两一模一样的银发上，恍然大悟。
　　“不错，我们正是枭阳国人。当日被天庭叛了流放幽冰窟，幸亏衡舒公子求情，才得以在人间自由散居，算起来，也有二十多年啦。”严老先生侃侃笑道，“我们现在所在的离朝统一天下已经有百年了，还算是国泰民安。大多数枭阳国人都成家立业，日子倒也过得安稳。相信你过些时候也能喜欢上凡间的生活，毕竟现在天界几乎从不干预这里的一切，我们跟普通凡人已经没有区别了。”
　　衡舒。这个名字就如同一根刺，让桓凝轻微地一哆嗦。是啊，天上的时间比人间慢很多，才一眨眼，人间居然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严老伯说得是，我也该找个活计安身立命。”桓凝强笑着应道。
　　“爹，就让桓公子在我们店里干活吧。”如鸽偷偷瞥了一眼桓凝，脸上渐渐升起了红霞。
　　“不用了，我还是另外找个活计吧，我粗手笨脚的，什么都不会做。”桓凝连忙推辞。他早已看出严家店小利薄，生活并不宽余，哪里还养得起自己这样的闲人。
　　“你就安心住在这里，把身子调养好，我帮你留意一下找活的事。”严老先生安慰道，“既然都是摆脱了天奴身份来到凡间，彼此就应该互相照应才是。”
　　“多谢严老伯。”桓凝感激地回应，心中明白只有先生存下来，才能谈到报仇之事。

　　过了几日，严老先生果然给桓凝寻了个差使——去当朝二皇子府上修建宫殿。桓凝思忖自己没有任何手艺，只能去工地打打下手，便答应了。
　　临去之时，如鸽看着桓凝难过地道：“看公子的模样，断不是做这种粗活的人。可惜我们实在帮不了你……真是对不起……”
　　“如鸽姑娘，请不要这样说。”桓凝真诚地道，“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他日我桓凝若有出头之日，定不会忘记你们父女相救之恩。”
　　“公子人中龙凤，定会有出头之日的。”如鸽想了想又道，“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提醒你……听说这个二皇子生性懦弱晦暗，却……却好男色……你要小心……”说到后面，脸上已是一片绯红。
　　以前那个人害羞的时候，脸上也是一片绯红……桓凝蓦地一掐自己的胳膊——怎么什么时候，自己都念念不忘那个欺骗了自己，害死了全族的人？想到这里，桓凝冷笑道：“若是那二皇子真有什么举动，我自会与他拼了这条命。”
　　“公子，你……”如鸽自悔失言，心中却是一痛。
　　“别难过，我说说而已。”桓凝朝她笑了笑，“等我领了工钱，定会买个礼物送你。”说着，挥手而别。
　　一直到桓凝的身影消失不见，如鸽都还沉醉在桓凝方才的笑容中。这笑容，当真是风华绝代，凡间难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