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小传奇》Y小眨

24、梦回，初时凉忆

　　昏睡中，非颜好像回到了过去。

　　自己还是很小的时候，小手小脚身上穿得厚厚的，像极了一个小乌龟。小乌龟现在偷偷地趴在桌子底下，大眼睛一眨不眨地透过桌帏的缝隙看着床上，那个他一点也不理解的一幅画面。

　　床上交叠着两人，上边锦衣华服的男子是这座王城的主人，他压住身下那纤瘦的白衣人，一下下耸动着，手不停地扇身下那人巴掌，嘴里还不停地咒骂着，脸上却是像吃了蜜糖一般享受的神色。

　　很久很久之后，那锦衣男子才放开床上那人，咒骂着离去。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床上那人传来一声低泣，惊醒了一直发愣或者被吓愣的小非颜。

　　他缓缓地爬出桌下，步履蹒跚地走到床前，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爹爹。”

　　床上那人显然是被吓了一跳，慌忙拉过被子盖住一身污痕的自己，同他一样发色眉宇间也有几分相像的男人抬起上身，伸出手掌搂住他，爱怜地唤道，“颜儿，你来啦。”

　　小非颜委屈地瘪了瘪嘴，就要哭出来。

　　男人急了，想起身抱起小非颜，却听到“哗啦”一声响，被脚下的锁链绊住，挣扎了半天才坐起来把小非颜搂进怀里，柔软温热的手指擦去泪水，焦急地哄到，“好颜儿，不哭不哭，有什么事跟爹爹说，说出来就不难过了。”

　　小非颜抬起泪眼，抽抽噎噎地道，“爹爹，我们……我们离开这，好不好？”

　　“又说傻话，”男人轻声说道，“这里是你的家，离开这能去哪？”

　　“才不是！”小非颜尖声反驳，“这才不是我家，要是家的话爹爹怎么还会像门外阿黄一样被锁起来，明明就是宠物……”

　　“你！”男人扬起手想打，但一看到满是泪痕和倔强的小脸，手颤抖着放下来，泪水也流了下来，一滴滴地滴在非颜的脸上，冰凉冰凉的，“是爹爹对不起你，颜儿，都怪爹爹！”

　　小非颜哭得稀里哗啦的，断断续续地说，“这里不是我的家，哥哥姐姐们都欺负我……欺负我，他们把我的书本丢掉，还骂我是怪物，叫我滚得远远的！”

　　男人这才明白孩子是哪里受了委屈，恨自己无力保护孩子，想着自己所处的悲凉境地，泪水竟比孩子留的还多。

　　两个人哭得累了，便躺在床上休息，男人一下一下地拍着窝在自己怀里的小人，心思飘得很远。
　　“爹爹，今天思繁哥哥说我是男人生得怪物，他说得是真的吧？”怀里的小人信以为真的语气让男人一阵心痛。

　　“别听他瞎说，我们颜儿乖巧又聪明，他是嫉妒你才瞎说的。”

　　“不对，”怀里的小人爬起来认真地问道，“我没有母妃，爹爹又说那个男人是我的父王，那我就是爹爹生的，对不对？”

　　男人一怔，没想到孩子这么聪明，嗫嚅道，“是又怎么样，这不能说明什么。”

　　“说明我跟别人不一样，”小人低头伤心道，“别人可以理直气壮地骂我是怪物。”

　　“不许你这样说！”男人捧起非颜的笑脸，痛心道，“颜儿，你只是跟别人不一样，就像你们长相不一样是一样的道理，这并不能代表你是怪物，明白吗？”

　　小非颜想了又想，才不确定地问，“是真的么？真的是这样……”

　　“是，爹爹什么时候骗过你。”

　　小非颜心安地趴在男人怀里，小孩子想得很简单，也被这么简单的道理说服，但随即又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爹爹能生宝宝，那爹爹不就是女孩子？”

　　“啊？”男人苦恼地挠挠头，这怎么解释？

　　“不对，爹爹跟我一样有小嘘嘘啊，”小非颜想的却是另外一个可怕的问题，“那是不是说我以后也要生宝宝？”

　　“这个，”男人费劲脑汁地解释着，“颜儿要是以后嫁给男孩子就要生宝宝，要是娶个女孩子就让她生，颜儿就不用生了。”

　　“那我以后要娶女孩子，”小非颜信誓旦旦地保证，“我才不要生宝宝，前天我偷偷去马厩里看响铃儿生宝宝，流了好多血呢，一定很疼！”

　　“傻孩子！”男人刮了一下非颜的小鼻子，笑道，“那你要努力啊，一定要娶个女孩回来！”

　　“我一定会的！”

　　……
　　“非颜，非颜！”

　　耳边想起的低沉的呼唤，非颜逐渐醒来，意识到刚刚不是真实的场景，只是睁不开酸涩沉重的眼，好像再次睡过去。

　　“非颜，你醒醒……”南炎錾擦去非颜眼角的泪水，担忧地凝视着哭成泪人的非颜，他到底在受着什么折磨，竟让他哭成这样，醒过来让我分担一下好不好？

　　又耐心地叫了几声，蝶翼般得睫毛颤抖着，露出了晶莹的眸子，“南炎……錾？”

　　“是我，”南炎錾轻声回答着，安抚着，“有我在这，什么都别怕，不许再哭。”

　　“我哭了，”非颜想摸摸自己的脸，没想到稍稍一动就牵扯到了腹部，阵阵抽痛传来，让非颜忍不住呻吟出声，“好疼……”

　　南炎錾小心地把手放在非颜的小腹处，缓缓输送着真气，心疼地问道，“有没有感觉好点？”

　　热度缓解了痛意，非颜靠在南炎錾怀里，长舒了一口气，像是一声叹息地问道，“南炎錾，我是不是有了孩子。”

　　南炎錾手下一顿，有些慌乱，“你，知道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非颜轻笑着，笑里充满了凉意，“你是想瞒着我、骗我，让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不是，”南炎錾感到前所未有的惧怕，“我是怕你一时接受不了。”

　　“你说错了，”非颜抬眼定定地看向南炎錾，坚决道，“我是永远接受不了，我要把他打掉。”

　　“不行，”南炎錾握紧拳头，让指甲刺进肉里的痛意来提醒自己温柔，“作为孩子的父亲，我不同意。”

　　“你是谁？”非颜笑里多了讥讽，“我想问你的是，你是我的谁，我身为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帮你生孩子？”

　　“我明日就娶你，让你做名正言顺的王妃。”

　　非颜最怕的就是这个回答，许是梦里哭得太多，流泪已经是他的第一反应，他挣扎地坐起来，努力擦干自己的眼泪，哽咽道，“我不需要王妃这个称号，南炎錾你怎么就不明白，我不是因为这些。”

　　“那你是因为什么，你说，”南炎錾感到事情开始失控，想快点补救，“只要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不是，”非颜觉得自己无法和南炎錾沟通，这些日子以来一桩桩的事密密麻麻地压过来，非颜招架不住，心存种种感觉在此刻都幻化为哀伤，如潮水一边蔓延开来，“你出去，让我自己呆一会儿。”

　　寂寥的深夜，一灯如豆，那人如玉的侧脸流着两行清泪，南炎錾不知是为此景还是此情，心中的哀恸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翻身下床，犹豫良久还是喟然一叹，转身离去。

　　从第二日开始，非颜开始绝食，更别提喝药，睁着一双空洞洞的眼不知看向何处，一句话也不说。

　　花浣溪哭丧着脸在一边，除了守着也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

　　非颜眸子一转，想了半天，这件事还是要花浣溪帮他，瞧见花浣溪双手托腮的呆样，轻声唤道，“大哥。”

　　“你还知道叫我大哥，”花浣溪姿势不变，冷嘲道，“现在的非颜可了不得，都不听大哥一句劝，这声大哥叫得可真有点讽刺。”

　　“咳，”非颜听惯了七夕的好言好语，被花浣溪这么一噎倒有点不好意思，“大哥，你应该理解我的，我只不过想把这个孩子打掉，我不会不要命的。”

　　“你懂个屁！”花浣溪横眉竖眼，“现在打掉孩子你也活不成，再说，你要是敢把我小侄儿弄死，你也别想好活！”

　　“那你就让我生啊，”非颜气不打一处来，“我堂堂一个大男人，哪有干这种事情的！我现在想起这个孩子在我肚子里，就感觉像有一个寄生虫在我肚子里一样！”特别恐怖！

　　“幼稚，”花浣溪赏给非颜两个白眼，“哪有这样说自己孩子的，等到生出来你就该爱得不行了。”

　　“你说得容易！你自己怎么不去怀个孩子试一下？”

　　“我倒是想，”花浣溪迷醉地摸着非颜的小腹，“我要是能生就一定生，可怜我是块盐碱地，再怎么播种也不会长苗的。”

　　被花浣溪的话气得哭笑不得，非颜拉过被子蒙住脸，想着还是换一下战略比较好。

　　“唉，提起孩子就想起了以前的事，”花浣溪回忆道，“我妈知道我是同性恋的第一反应，就是抄起拖鞋就冲我砸来，嘴里骂着你这个不孝子，你竟敢让花家断子绝孙，你要喜欢男人也行，给我找个会生孩子的男人来我照样当儿媳妇养着。嘻，你说我当时怎么没遇见你，要是把你娶回去我妈一定也很满意。”

　　非颜慢慢地拉开被子，想安慰一脸苦笑的花浣溪一下，却不知怎么开口。

　　“后来，在圈子里混久了也看透了，知道要找个人陪自己过一辈子很难，那时候一想起自己一人终老就怕得不得了，没事胡思乱想的时候就想自己要是能生一个孩子就好了，再后来，”花浣溪微笑着看向非颜，“如果我没死的话，我想我一定会收养一个小孩子，想起有人一脸崇拜地喊我爸爸，我就……”

　　花浣溪哽咽着说不下去，也不敢再回想那种感觉。

　　非颜很是动容，那种温馨的场面他能想象得到。

　　“非颜，”花浣溪郑重道，“我要你好好想一想，你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么？他是你的孩子，如果有一天你能离开这过起平静的日子，有个孩子在身边陪你，该有多幸福？”

　　非颜摇着头，直觉地去否定这一切。

　　花浣溪一瞧有门，刚想为了自己的小侄儿再接再厉，就被营外的杂乱打断。

　　七夕跑进来，急声道，“不好了，他们、他们说要把非颜公子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