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歌》安子非鱼

4、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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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里的城北竹林显得有些萧瑟，昨夜里吹了一夜的风雪将竹林里本来就僻静的小路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积雪，不熟悉幽州景城的人大约是找不到路的。不过云烬到底是在这里住了十七年，对这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算是熟门熟路了。此刻她手里提着刚在城里帮云寂买的金丝笼，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细碎的雪前进。

　　钟神秀师傅怎么说在灵洲大陆上也算是风云人物了，一路前来的路上云烬也有想过，就算找到他，又怎么见得他就肯帮她这个小姑娘做一个剑穗呢？云真阁主乐善好施，虽说是江湖中人但是广结善缘。从他收养自己和言焉这些事上便可见他平日里的作风，所以是云真阁主请钟神秀师傅出山锻造玉如意，对方会同意倒也是情理之中，可是自己这个小丫头就完全的不一样了。

　　但是好不容易得到他的消息，不去的话以后回想起来也肯定会心有不甘，就好像那个时候没有能够送给云岚一个好的剑穗，直到如今他可能再也不需要了……

　　云烬摇了摇头，打断了自己的思绪。一个人在雪地里走的久了，便再次忍不住想起这些世事无常来了……

　　世间人没有办法把握自己的命运，那么至少还是要做一些将来回想起来不会后悔遗恨的事。

　　坚定了心中的信念，少女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终于在走出了又一小段路后，果不其然的看到了北竹林的深处不知何时搭造的一个简居，名曰「清风」。

　　清风居很小，从外面便看得出来它仅仅的伐竹而建，外形倒是颇像南疆一类的竹楼，不过南疆一类的竹楼显然并不合适搭建在幽州这样偏寒的地方，所以从这间屋子便也看得出来，主人并没有打算在这里久住，最晚也不会超过这个冬天便会离开。

　　云寂果然没有骗她，这样精巧细致的建筑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这种地步，果然是钟神秀回来了。

　　清风居外面没有人，少女踏着竹节的楼梯打算走向二楼。踏上了第一步便听到竹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她心下一惊，有些担心脚下这被雪压着的青黄色竹节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不过响声过后，只听得屋内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不知外头的访客是何人？”

　　这声音不大，却音若洪钟，颇得自在闲适，一听便知道说话者肯定就是钟神秀钟师傅本人了。

　　“小女子云烬，是特地来拜访钟师傅的。”云烬声音清亮的回答道。

　　里面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只听闻对方一下，道：“你可是云真家那个小丫头？”

　　云烬一愣，“钟师傅知道我？”

　　“哈哈哈，进来吧进来吧。”钟神秀一边笑一边在上面把门打了开来，“放心吧，这竹子结实的很，三个成年人站在上面也断不了，别在外面站着了，快点上来吧。”

　　这是云烬第一次见到钟神秀，老者须眉鹤发，却又身着粗衣麻布，虽说衣着的缘故少了点道骨仙风，却倒也慈眉善目。云烬听他这么一说，当下也毫不犹豫，立刻三步跨两步的小跑了上来。

　　“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四岁呢，听说是刚被接到云家一年，这么多年没有去过云家，没想当初的小丫头如今都已经长那么大了。”钟神秀摸着自己的胡子大笑道。

　　“钟师傅可真是好记性可真好，连我这样不起眼的丫头片子都记得。”云烬朝老人家甜甜一笑，随着他走进了门里。

　　进了门才发现里面还坐着一个老者，是一个拘偻着背的老妇人，身形很矮，头发花白成灰，脸上的皱纹如刀刻一样的深，如果说钟神秀的外表看上去不过花甲之年，眼前这个老妇人便像是已过百了。那个老妇人坐在一边自顾自的喝茶，云烬走进来她也没有多看一眼。

　　这样的态度让云烬也一时之间不好意思招呼，只好看看钟神秀，道：“我这么贸然来拜访真是失礼，原来钟师傅家中有访客……”

　　“不打紧不打紧。”钟神秀只是摆了摆手，一边去竹节编的柜子里拿茶杯，道，“也实在是我太久没有回来了，难得回来，自然有很多的故友要好好的会一会，这也是我老友了，鬼草。”

　　听到钟神秀说到这里，那个老妇人才抬眼看了云烬一眼，云烬立刻朝着她点了点头，“前辈好，我是阿烬。”

　　鬼草也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你这小姑娘特地跑来找我所为何事？”钟神秀倒了杯茶递给云烬，示意她坐下。

　　少女指尖摩挲着茶杯，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果断的开口道：“我想请求钟师傅给我编一个剑穗……”

　　云烬的话一出，果不其然的见到钟神秀面露难色，他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然后来回的踱了几步，不晓得在揣摩些什么。连鬼草都抬头看了二人一眼。
　　见对方犹豫不决，云烬微微的有些急了，道：“我知道这样的请求很是冒昧，也知道您老人家早就封山归隐，同样也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没有资格请动你，但是……但是只有这个对我很重要……”

　　钟神秀看了她一眼，知道对方是个懂事的女孩，不会没事跑来提出这种请求，于是他缓缓的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淡淡的开口道：“剑穗嘛……毕竟是个小玩意儿，要是帮你做那倒也不是很难，只是……只是我早就封了这手艺，这次被云真请过来也算是还他一些以前的人情，你既然能找到此处，自然也肯定知道这些，所以老夫就更好奇了，为何偏偏是个剑穗呢？”

　　云烬咬了咬自己的唇，好一会儿才道：“因为我找不到这世间有什么剑穗可以配得上晗光……”

　　这话一出口，钟神秀立刻「咦」了一声：“晗光？你说的……可是云岚那孩子的佩剑？”

　　云烬点了点头，眼睛里露出微微的落寞的神色，就好像回忆起了很多年前那个少年挥剑时潇洒的模样。

　　可是如今，只怕那通体流光的剑也早就蒙上了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