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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邺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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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影整日都觉闷倦无聊,酒馆里的角暗里,一边品着新兑的酒,一边听邻桌客人闲议。
庞粗鬑长的武夫:“我听说渝州的章杦山礼贤下士,现正延揽天下贤士,咱哥几个不如都奔了他去。”
光膀子的肥脑和尚接着道:“洒家可听说那章杦山是反朝廷的,叛国谋反是要杀全家的呀!”
精明的相士对着那和尚的头皮就是一个爆栗:“死秃子,你怕什么,杀你全家和杀你一个,就跟给你一鹅掌和一手饼,噇进了你的肚子,有啥区别?”
相士看向对面那白净书生:“喂,书呆子,你一副魂不守舍的小样,真看上红楼那小娘们啦?”
那书生一声颓然长叹,说道:“你们是没经历过这男女之事,自是不懂小弟现在的难处啊!那华老板让我凑足一千两才可以带走素素姑娘。唉,小弟孑然一身一穷二白,叫我何处去弄这么些钱啊?”
那武夫听罢,甚是豪迈的拍拍胸脯:“莳老弟不必烦心,我和秃胖子多亏得你和钟嵇小弟的相济,才得活成现在这般。今夜就把那素素姑娘给你掳了来,你看怎样?”
华影差点被呛着,想到红楼里掳人?就凭他们?真是够天真的,先不说韩永和几个护院都是身手不凡,就是素素本人,若是她心不愿,恐怕他们连她的身都近不了。
华影笑笑,刚想起身离开,那叫钟嵇的道士却道:“我看这也未尝不是个办法,咱又不是那些皇宫贵胄,讨个老婆只要皇帝老子一句话。哎,我听说大穆的太子下个月大婚,太子妃正是十二年谕旨定的的侧妃,梅相国府上的三小姐。听说那三小姐有着倾城的容貌,十年前患得怪病被送到天山治疗,前日刚病愈回府……”
华影回到红楼的时候,韩永就迎了上来。
“老板,南宫公子已等您多时了。”
东方烨已经向她走来。
华影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在这满厅的客人中,很容易就能被认出来。翩翩气宇,温润如面,似一缕春光和煦迎面拂来。
华影却暗嘘:笑面狐狸。
东方烨嘴角噙笑:“华老板,我这次来,除了想一尝你这儿新出的酒,还想问你可愿到欱州一游,下个月,贡故楼上将有一次盛大盟会,届时很多有名望的江湖侠士,骚人政客都会出席,不知你可有兴趣?”
华影此时哪有那份闲心,说道:“人家社会名流聚会,讨论国脉民计的大道,我一小老百姓要是不请自去,岂不让天下名仁耻笑?南宫公子你,乃雄踞一方的英豪,自是要应邀前往,我就不去了。”
“华老板不必妄自菲薄,这方圆百里的州城郡府,谁不知晓华盛顿是商界新起之秀?不但产业众多富可敌国,还常接济百姓难民,乐善好施。在下早琢磨着哪天要是从良不做强盗了,一定到你手下谋份差事,养家糊口。”
华影嘴角抽了抽,自己这么出名?不过自己以红楼为基业,建立了一系列的产业链,自己名下的衣坊、酒庄、剧院、酒楼,在附近的州郡都有分店着实创造了可观的财富。利用现代的差别计件工资制、提高员工福利、宾客至上之类的管理理念,生意是蒸蒸日上。不过华影把一切都交给韩永,她的全能助理,自己每日只研究着酒料和衣饰,没办法,喜欢喝酒,又喝不惯一般的米汤浊酒。
华影微哂:“你真是抬举我了,外界传言不可尽信。”
韩永上来道:“老板,那个莳晟在门口吵着要见您,要见不?”
华影暗馁,很是不耐的回道:“没个千两万两的,还想讨我们姑娘当老婆,当我们红楼里的姑娘是白面馒头?小韩,把他拉黑。”
韩永领了话退去。
东方烨嘴角隐着一抹佞笑:“千两银子就能娶到红楼的姑娘,只不知,要娶到她们的老板要备上什么聘礼呢?”
华影哪有心思和他瞎磕,只随口说道:“一栋房一个人一颗心。贡故楼我就不去了,我有事要到邺城一趟,现在要收拾行李,就不陪你了,你自便。”
东方烨却有点兴趣盎然,笑道:“正巧我也要前往邺城,参加下个月初八大穆太子的婚礼,不如我们一道上路,也好有个照应。怎么样?”
华影暗忖,太子成亲,他一个毛贼去做甚?不过面上却微笑无虞:“那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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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两马,外加华影的一个包袱,行程速度却没想象中的快,华影估摸着初八前应该能赶到邺城,所以对东方烨那副游山戏水的模样倒也不甚在意。
不过华影是越来越疑惑,这个南宫痞子真的是山上当贼的?山贼会到一个地儿就能噼里啪啦的说出当地的名胜风情?山贼会知道哪家的酒楼有什么特色名菜?山贼会饿了半日后,对着一桌的美食,吃得那么的……优雅又“专业”?山贼会由一盘海蟹,延扯到山川地理、经书史卷?
不过华影仍然很快的否定掉自己的怀疑,因为每次结账之时,这个勉强沾点优雅的痞子,只一句:“你见过有山贼出门还带银子的?”华影虽心里恨恨,却也只能乖乖付钱。她可算明白,这个人说什么来当她的“护花使者”,其实就是赖吃赖喝的,真真贼性难改。
从蓬莱客栈出来时,华影很悲催的发现,包包里的银票已经一张不剩,只剩几锭碎银,而路程还有大半。接下来是要露宿街头了,华影那个悔啊,自己当初怎么就同意和这痞子狼一起上路呢?
“天快黑了,此处离最近的城集相距甚远,我们得快点。”东方烨转头对华影说道:“我可不想露宿在这荒山野岭。”
华影有点尴尬的笑道:“你看这山谷里的凉风吹着,真让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不如咱们今晚就在这过一夜,呼吸呼吸山里晚间的新鲜空气,也有益健康,你看怎么样?”
东方烨笑意浓浓,目光炯炯:“原来你喜欢吹山风啊,为何不早说?也好,就在这露宿一晚。”
喜欢吹山风?还不是你害的!这一路要不是你吃的穿的住的用的都要最贵的,老娘用得着要在这喝这鬼山风么?
捡柴、生火、搭架,打水。简单的吃了点糕点,算是晚饭。
日暮崦嵫,黑幕逐渐的降下,逼人的寒气也开始猖狂肆虐,又是近于北寒之地,夜间的凝寒之气更重。
华影围着火堆哈气搓手,恨不能把火堆抱进怀里,可背后还是冷。起身原地小跑,冷,健美操连跳了四级,还是冷。身上的几层衣料,怎么裹都跟没穿一般。早知道这山间岭外这么不是人呆的地儿,她一定会听从这痞子的建议,加快速度,到了镇上,不住客栈找户人家投宿一夜也好比在这受冻受冷强。
再看看害她如此遭罪的罪魁祸首,只见那痞子裹着不知哪来的毛毯,悠闲的倚着树背,正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
华影顿时怒火烧身,牙齿颤的嚯嚯更响。
东方烨看着女人欲怒强忍的表情,觉得好笑,就真笑了。一手掀开毛毯,一手示意华影进来。
华影不动。
东方烨促狭道:“很暖和的,你不进来就算了……”
华影一个邪念陡升,一个箭步奔过去,拽着毯子就进去,一把抱住东方烨,再裹好毛毯。动作一气呵成,嗯,果然暖和。
东方烨的身体蓦地一僵,只觉一阵香风玉软扑进了自己怀中,脑子有一刻的呆滞。
这无星无月的黑夜,东方烨并不觉得黑。慢慢收拢手臂,真正的把这紧偎着自己的女人,拥入怀中。
此时此刻,怀抱太过契合,感觉太过美好,灵魂最沉甸的渴望被满足,至宝在怀,生命完整。
“哎,这貓绒毯哪里来的?我怎么没看到你带着?”
“它一直都在马僵跨里。”
“刚才你给我喝水的那个杯子,竟然是翡翠的,没想到你们山贼还挺有钱的哦。”
东方烨笑笑,不置可否:“你刚才舞手踢脚的,跳的舞实在是难看。”
“我那哪是在跳舞,那是健美操,锻炼身体塑造体形用的。”
“……”
“喂!你的心,怎么跳得这么快?”
“有很……快么?”
华影又往东方烨的怀里滚了滚,明显感到他的身体的僵硬,华影勾勾唇角:“切,好像没抱过姑娘似的,都是娶了老婆的人了……”
“……她是我妹妹。”东方烨咽了口唾沫,“你,能不能别再乱动了……”
华影仰头坏坏的笑:“谁叫你身上这么暖和,跟暖壶似的,我这一路供你吃侯你喝的,现在就以身偿报吧。”
东方烨女人狡猾的笑脸,有一瞬的晃神,凑到华影耳边,嗓音沙哑而蛊惑:“你是在叫我,以身相许?”
华影始觉自己说得话,实在有很大的误歧,顿时红了耳根,怕被东方烨发觉,于是整头埋进他的怀里,嗔道:“我要是要了你,还得要侯你吃管你喝,那样保不准我哪天就得穷死。不和你闲扯了,睡了。”
东方烨笑笑,下颚抵在华影的软发上,缓缓的阖上熠熠闪光的眸子,却不愿就这么睡去,因为,舍不得……
寒冷的户外,两人俱是一夜好眠。
破晓时分,华影醒来时,很是惊讶的发现,火堆仍然在燃着。偏偏抬头,就看到一张英俊的侧脸。
鬼使神差一般,华影小心翼翼的端详了起来。眉毛,眼睛,鼻梁,嘴唇……
“很好看么?”东方烨眼不睁,唇微动。
偷窥被揭,华影有点窘,慌得埋下头。不过这张脸确实好看,五官相谐,肤色如玉。要是每个早上,睁开眼就能见到这样爽心悦目的景致,一定是件不错的事情。想到自己竟然把这痞子当作艺术品来陶冶情操,觉得甚是好笑。
“笑什么?”
!!!
这人,浑身都长眼了不成?
华影觉得这男人太厉害,直觉危险,直起身说道:“该起身上路了。”
东方烨慵懒的起身,说道:“先吃点东西,等我。”还没等华影有所反应,东方烨已径身进了深林。待他回来时,手里多了两只野鸡。
于是,华影吃到了传说中的“野火烧野鸡”。
擦擦手上的油污,华影笑道:“没想到你这个人还是个全才啊!会捉鸡剔鸡,还会烤鸡。”
东方烨觑了她一眼,心情甚好,笑道:“除了‘鸡全才’,本人擅长的还很多。”
华影嘴角搐了搐,收起调笑这痞子的初心:“这一顿真是美味,你擅长的东西很多,那么这两日的伙食你就全包了哈!”
东方烨看着一马当前不给他机会回话的女人,笑意漾到眼角。
几经奔波,华影与东方烨终于抵达了邺城。这几日,吃的都是山上的野味,喝的都是山涧溪水,睡的都是破庙凉亭。
邺城比想象中的繁华,阁楼民居、酒店茶肆鳞次栉比。小贩小摊,小吃杂耍,人事喧闹。华影走在大街上,囊中又羞涩得很,有点乡下人进都市的尴尬感。
经过悦来客栈时,东方烨对华影道:“你先在这住下,好好的梳洗一下,看你这蓬头垢面的模样,实在是有损市容。”
华影恼道:“要不是你花光了我的钱,我用得着过这几日的……”华影想想其实这几日的生活倒也不错,没饿着、没冻着、没花钱,也就没了话。
这个发丝些微凌乱的女子,缭绘灰垢更寸的她肤若凝脂,面容姣好。东方烨忍住伸手触碰女人的冲动。
“我要去会几个朋友,晚点来找你。不用担心银子,我那朋友可是这里的富商。”
华影“哦”了一声就溜进了客栈,刚才这痞子的眼神古怪,看的她心里毛毛的。她又不是肉包,干嘛用饿狗一样的眼神盯着她。
华影刚换了件衣服,就有人来敲门:“华公子,小人给您送热水来了。”华影疑惑,自己没要热水啊。这个客栈服务还真是周到,自己正想洗个澡呢。
不过,华影开门后就觉出了不对。哪有客店还会主动提供衣服的,还是件女装,华影正在做着服装生意,这衣服一看就知是上等的金帛面料,做工精良,价格不菲。
洗完澡,华影仍穿着自带的男装,抓住正殷勤的把饭菜端进来的店小二问道:“小二哥,是谁让你们给我准备这些的?”
小二憨憨笑道:“客官你就好好享用吧,你的一应用度,一位贵人早就安排妥当了。”
贵人?难道是梅落姐?可她怎么知道自己来了?对着满桌的丰盛,华影百思不解。
那边厢,东方烨在大穆的驿馆别院里,想象着那女人疑惑不解的样子,笑不自知。
侍从在旁,看着主人,有点不明就里,恭敬的回禀:“殿下,今早宫中已来传报,让各国来使明日入宫觐见。”
侍从见他没反应,正要重述,却不料东方烨菲唇微动:“知道了。你们这一路暗中行进也辛苦了,下去吧。”
东方烨端着翡玉酒醅,里面是华影新酿制的葡萄酒,晃了晃,颜色似血,酒体完美,也只有那个女人,能酿出魅人的酒。
这夜晚看似安静和谐,却仍有很多夜生动物在杂动。正如其余三国“应昭”来参加大穆太子的大婚,表面上是友好互通,和平外交,实则四国暗藏利兴,各怀鬼胎。大穆想一探三国是否有结盟之义,拉拢玥刹这个三国中实力最弱的国家,同时要在战前展示大国最后的威严;玥刹兵弱,眼下急需个依护国;桑梓兵强马壮,野心勃勃,国力日盛,同西夜一样,都已在暗处兴兵,不过还需个暂时的盟友,在三国交变中寻觅最佳时机。
“吱”对面的窗户被打开,东方烨隔空向开窗的寒浞点头示意。桑梓这个年轻的新皇果然威冽飒爽,气宇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