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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一切的假面 ...

  •   Chapter 4 1990,威尼斯

      God is in his heaven
      All`s wrong with the world

      Chapter 4 一切的假面

      二月的威尼斯,它的名字叫做雍容华贵。
      金瞳的浮士德为自己的女主人准备好了深紫色的华美礼服和精美的假面,然后他下楼去,取新定制的珠宝。青翠的橄榄石很配女主人祖母绿的眼睛,然而湛蓝的刚玉似乎更衬她那金褐色的长发和小麦色的皮肤。
      于是执事将两套珍品都拿上楼去,让自己的主人自己选择。
      但他停在了拐角的地方——书房的窗户开着,而椅子背对着门,窗帘被二月的冷风吹得猎猎作响,桌上的纸张凌乱的散了一地——房间里有人。
      他撞上门,贵重的礼盒托在左手,右手握住了金色的餐刀。
      “晚上好,浮士德先生。”椅子翻转过来,黑发的男子对他微笑。他穿着狂欢节上华丽的骑士礼服,精致的面具后面是一双暗红玫瑰色的眼睛。
      恶魔。克洛德.浮士德毫不犹豫地把餐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紧张,我不过是代表我的主人来送您一份礼物。”红瞳的恶魔伸手握住克洛德握刀的手,他的手指上戴着一枚戒指,它反射了暖色的灯光,更加熠熠如火。“我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住这个,毕竟那是太久远之前了,何况您……”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低下头亲吻了金色的刀尖了来掩盖红眸瞬间的黯淡,然后他把那枚戒指从手上摘下来,挂在刀尖上。
      克洛德盯着他,他像贵族一样优雅又安静地微笑着,交叠了手指,手肘支在巴罗克风的扶手上。于是克洛德的目光移到刀尖上挑着的戒指上,这枚戒指似乎是黄金的,上面镶嵌着大小不一的红宝石,似乎是英国百余年前某个贵族的征象,他感到熟悉,却又确乎是没有见过的。
      金瞳的蜘蛛慢慢把手收回来,那枚戒指挂在刀尖上随着移动摇晃,他把它从刀尖上摘下来,仔细地观察。
      戴面具的恶魔站起身,单手环胸行了一个执事礼,向他露出完美的虚假微笑,向后跃上窗台,克洛德向他掷出餐刀,他保持那微笑道向窗外,刀刃划开了他礼服的下摆刺入对面的窗台。克洛德追到窗边,骑士的礼服像落羽一样散落,透过凌乱的光影,他看到执事穿着的恶魔落到楼下的冈多拉上,船上的乘坐者同样穿着狂欢节的奢华服饰,右眼藏在黑色的眼罩之后。他向克洛德抬起头来,漏出妖精一样的笑容。
      恶魔的执事撑着冈多拉渐划渐远,克洛德转过身,他的女主人正站在门口。
      年轻的女子穿着中世纪宫廷式的华服,金褐色的卷发工整地盘在脑后,聪慧而魅惑的祖母绿眸子镌在精心修饰过的小麦色皮肤上。她略带疑惑地走到窗边,对面小楼上的窗台里开着金黄色不知名的花,她低下头,河道里航行着冈多拉,乘坐者都穿着各色yan丽的服装,然后她关上窗。
      “是什么人来过吗?”她看向自己的执事,镜片后那双金色的瞳中看不到一丝波澜。
      “不,没有人。”执事如是说。
      女子看着他,灯光映得祖母绿深不见底。
      “你不会对我说谎的。”她说。
      “Yes,my lord。”
      他握紧掌心,被红宝石的戒指铬的生疼。

      冈多拉沉寂地前行,狂欢节的喧嚣渐渐远离,四周的风景后退,仿佛那年的泰晤士河上——涛声荡漾着永恒的疑问,夜空回答以永远的沉默。
      夏尔恍然间觉得自己似乎在那条水道上,向着本性成为自己终结之地的岛屿。
      那确实是他的死亡之岛,也是他的新生之地。
      然而没有田中的日记消磨时间,也没有女恶魔低吟的不知名的歌,这是威尼斯的水道,不甚宽广却纵横了整个城市。偶尔经过水道的交汇口,总听得到巷陌里的手风琴和人们的欢笑。
      夏尔回头去看自己的执事,仍然是黑色的燕尾服,红眸隐在华美的面具下的另一重面具后看不出任何感情。他站在船尾,乘船的动作优雅如同舞蹈,一如以往。
      一如以往,于是夏尔决定还是不要浪费精心准备的节日礼服。

      拥有妖精一般笑容的恶魔少年穿着深红的礼服,黑色的纱网与礼貌下的玫瑰替代了右眼的眼罩,那下面,紫色的契约灼灼的闪烁。带着假面的执事陪伴在他的身边。
      他们在叹息之桥上与紫色礼服的人类少女擦肩而过,冤刹的鬼魂无力地嘶喊,那声音悲戚却不凄厉。在那双暗红玫瑰色眸子的注视和几个世纪的无声叹息里,金眸的执事揽上了女主人的腰。

      “啊,有没有什么想说的,Sebastian?”
      曾经是人类的少年心满意足地勾起了唇角。
      而他的执事却没有任何让他更为满意的表示,暗红玫瑰色的眸子被各色的光影染成某种不可辨认的暗色,似乎也成了一层纱,像那微笑的假面,把一切的真实隐在其下。
      “没有。”
      圣马可教堂的钟声里,他的答案剪短又模糊。
      这答案显然不是夏尔想要的。

      穿行于威尼斯,就如同走入了一场似真似幻扑朔迷离的梦境。流光喧嚣里,真实的、虚假的,诡艳的假面撕扯着冷漠的唇角,扬起冰冷的笑容。这样的笑容里,不可名状的细碎响声变得更加微不足道,从圣马可教堂的廊柱边,从叹息之桥下的流水中。

      在这二月的威尼斯。

      凌晨三点的烟花揭开了狂欢节的尾声。
      蒙娃辛.福克斯翻阅着执事送来的资料,节日的华服已被换下,随意的打扮和专注的神态使这位小姐褪去了凌人的气势,反像一个文静的年轻学者。她坐在早些时候恶魔执事坐过的椅子上,烟花的闪光映在她背后的窗户上,喧嚣的样子和书房的静寂形成微妙的和谐。
      她的执事站在椅背斜后方,忽明忽暗的光影从窗外打到他的身上。
      他向他的小姐隐瞒了恶魔的来访,这行为是没有理由的,和他在叹息桥上的行为一样,近乎是下意识的。他摊开手心,那枚纯金的戒指正躺在那里,中心的红宝石让他想起来访者的红眸,和那眸子里藏得很深以至于如同错觉般失真的想念。这一切让他觉得莫名的熟悉和悲伤,然而又却是陌生的。陌生的熟悉和悲伤硬生生挤进他的头脑,他的心里,带来空落落的感受,使他下意识地隐瞒了不似善意的夜访。
      高背椅挡住了恶神的女主人较小的身影,克洛德.浮士德看着那椅背,回想它转向自己,红茶眸色的恶魔微笑着说:“也许你不记得了。”
      也许不记得了。
      似乎有什么影像一闪而过,可是太过模糊,他也就放弃了捕捉。
      也许只是一个遥远到他自己都忘记了的梦。
      “克洛德,那恶魔为甚么还来拜访?”
      突然出声的女主人拉回了克洛德的思绪,她的话令他震惊,而下一句又使他放心:
      “他不是已经得到艾瑞克的灵魂了么?如果又是为了灵魂,怎么会紧接着就拜访姐姐呢?”
      “人类吸引恶魔的总是他们的灵魂,小姐。”
      “你的种族也使如此么?”这位小姐偏了偏头,站在浮士德的角度正好看得到她形容优美的下颌。
      “不,我的小姐。”恶神的声线如同梦乡般蛊惑。像撒旦不明深意的微笑,又像天父不可抗拒的怀抱。是伊甸的蛇,堕落的萨穆尔,劝诫夏娃摘下明目的禁果。
      蒙娃辛德唇角勾了起来,似乎得到了令自己满意的回答,然而当她转过身,在执事目所不及的角度,那满溢的笑容转成了漠然的嘲讽。

      这位没有福克斯血统的福克斯小姐又翻了翻手上家族意大利干部的资料。
      福克斯,这个以商业粉饰门面、受某国政府扶植的国际性黑手dang家族,它的触角遍布整个欧罗巴。如果说在德意志的本家是这个地下王国的头脑,那么它在意大利的势力就是它的心脏。
      斩去手足使头脑控制着心脏徒然跳动,或者捏住心脏胁迫头脑号令四肢。前者明显比后者费事得多。
      再说意大利这边的局势很有趣,七名二级以上干部各自为利间保持着脆弱的平衡,然而只需要破坏一处就能推翻整个棋局。执事调查到的资料很详细,每个人之间的各种纠纷在棋局上铺上一张巨大的蛛网,然而最核心的三个人却也是最薄弱的一环。
      一把手提拔起漂亮的女干部,女干部又拉起年轻英俊的新人,啧啧,简直是俗套到一目了然的关系。
      蒙娃辛把年轻英俊的让.拉菲德从一叠资料中挑出来,她已经有了下手的方向。

      墙边立钟的金色指针在米白的钟面上漫步,钟摆规律地来回。
      已经快四点了,蒙娃辛合上手中的资料,应该是休息的时间了,执事感到主人的疲惫而上前:
      “该休息了,小姐,明天约见了同盟家族的人。”
      然而这样的敏锐和周全却反而引得蒙娃辛的不快,她摆了摆手,示意执事自己并不想休息,她侧过身,右手手肘支在微凉的桌面上,眯着眼看向自己的执事:“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如您所料。”碰了灰的浮士德平静地行礼,小姐的骄蛮并不合他的口味——这确实是一个难得的美味灵魂,却仍需烹调,“确实是这边派来的。”
      “他们知道我来了却不派人迎接,却反派人盯梢。”蒙娃辛微微露出轻蔑的神态,陪着年轻的脸庞却是充满了青春的意气风发,“这样的热情真让人难以承受,可以的话我真宁愿他们把我扔在一边不管啊。”
      “已经处理干净了。”
      “我知道。”她起身走到窗边,窗外的烟花依然零星地闪烁着,把对面窗柩上金黄色的花映得刺目,她看着那醒目的色泽微微皱眉,“不要留下你的刀。”
      “收拾得很干净。”执事站在她身后三步远的位置,镜片在烟花照应下,反光的不可名状。
      “这是命令,克洛德.浮士德。”蒙娃辛转过身,她的长发束在头顶,颈边的契约书闪闪发光:“我要你绝对的谨慎,我希望他们迎接的是一个自大愚昧又无能的蒙娃辛小姐,我不需要他们警觉。”
      祖母绿的眸子迎上镜片后的金瞳,签下契约的恶神向人类少女行礼:
      “Yes, my lord.”

      厚重的深蓝色窗帘将晨光隔绝在另一个世界,白色主题的巴洛克式房间里,黑暗守护着窗幔中主人的梦境。
      这是一栋威尼斯常见的小楼,有着放肆荒谬的变形的三角窗和漩涡型装饰。房间的主人也如同狂欢节后的每一个普通人,贪恋着清晨的床铺与梦乡。
      然而不同的,恶魔的梦里不会同世人一样的充斥着刹那升平浮华万千,也没有黑白的蔷薇和高峤的悬崖。
      只是虚无,在虚无中下坠,被虚无吞噬。
      然后他看见,舞蹈着怪诞华尔兹的火把,带着假面的罪人们肆意笙歌,和居高临下对着祭坛上的自己微笑的恶魔,然后他伸出手,世界都在那双深红的眸子里晃动:
      “------”

      塞巴斯蒂安他说:

      “早安少爷,该起床了。”
      恶魔的执事拉开窗帘,阳光如水泻入。这是一个好天气,窗外是圣玛利亚教堂的穹顶,环绕着白色建筑的深蓝波涛,以及蔚蓝的长空。
      永远十三岁的凡登海伍伯爵从梦中醒来,眼前的世界早已百番轮回,万劫不复。

      “今天福克斯小姐的行程安排是和彭格列,也就是福克斯的同盟家族的人见面,时间是下午三点,在圣马可广场上的一个咖啡馆,是彭格列的地方。”执事将托盘上的沙漏倒置,一边为主人穿衣,一边汇报着自己的工作:“和她见面的大概是彭格列的云守或雾守,也可能是两个一起。”
      执事系好主人的鞋带,沙漏正漏下最后一粒。他转身向茶壶中加入虚无的开水,又将谁也看不到的红茶倒进华美的茶杯,他将它端给永远十三岁的伯爵,就像家家酒那样,伯爵嗅着不存在的清香,赞赏着,饮尽这杯遗忘在时间的味道。
      款式简约的黑衬衫上每一枚纽扣都是雕刻成家徽的黑曜石。绸带以英国宫廷式的手法在领口成为典雅的装饰。黑色的丝袜和高跟鞋,这位19世纪的英国贵族仍是当年的打扮,正如这重复了百余年的家家酒一样,像不会前进的卡带,撕扯成一个永恒的单调音符,永远拖着枯燥的长音,倒不回从前,也看不到未来。

      阳光下的圣马可广场失却了夜晚的神秘与似真似幻,却更具节日气氛。穿花衣的乐手吹奏着欢快的音乐吸引了一群孩子从小巷穿出,年轻人的脸上绘着华美的彩绘,游人彼此张扬着刚买下的面具,陪伴着这座城市华丽装扮的,万顷光华亲吻着古老的教堂和亘古的波涛——这是个阳光灿烂的好日子,适合在阳光下享受节日,也适合在咖啡馆中消磨一个下午。
      赛巴斯蒂安在阳光里微眯了双眸,这被掩在密而长的睫毛和黑色镂空蝴蝶半面面具下的暗红玫瑰色被阳光溶解,浅淡得如同一杯新泡好的大吉岭。黑色的风衣把他隐藏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他半倚着古老的石墙,玩味的目光慷慨的赠与向他投来略带邀请的眼神的高挑的男子和窈窕的女子。然后他收回自己的目光,低垂了眼,不可察觉地欣赏着不远处的咖啡馆——那里面的某一个包间里坐着有着祖母绿眸子的福克斯的二小姐。
      “不需要借助窃听器么,恶魔?”伴随着低沉的声线,更能说明来者身份的金色餐刀擦过恶魔的执事的发梢嵌入浅色的石墙。
      带着假面伪装人类的执事虚伪的坦诚,假扮成恶魔或妖精的人类无知无觉得在节日里穿行着。
      赛巴斯蒂安转过身,内心闪过不合气氛的吐槽:这蜘蛛就算失了忆,那暴发户一样的品味还是没有丝毫改善啊。这想法显然大大改善了他的心情,他看着带着黑色蛛网的镂空半面面具金眸的前恶魔,脸上挂着分不清真心假意的微笑,暗红的瞳眸灼灼:“福克斯小姐的意大利语很不错。不过,即然约见的是德国人,为何不选择自己的母语呢?”

      when you walk by every night
      Talking sweet and looking fine
      I get kind of hectic inside
      Baby I'm so into you
      Darling if you only knew
      All the things that flow through my m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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