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人在天涯》沈思

2、004-007新兵入战场

　　004

　　一辆灰黄色的大卡车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颠簸爬行，车后扬起一片灰尘。
　　车门是锁着的。从铁栅栏里可以看到两边斜靠着十几个穿黄色军装的新兵，一个个疲惫不堪的样子，眯着双眼打盹。这时候，林福清坐在角落里，正在把自己不幸被抓壮丁的情况和一个留着大胡子的老壮丁说。
　　福清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多着呢！每次进来都得改名。你就叫我大胡子吧！”大胡说。
　　“你卖了几次壮丁了？”
　　“这次是第三次了。”
　　“你什么不能干，偏要去卖壮丁！”
　　大胡叹了口气说：“我家里上无片瓦，下无寸土，光棍一条，打仗死人都见多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不象你年纪轻轻的，家里有一个老爸，还有一个刚过门不久的小媳妇。”
　　福清也叹了口气说：“要是我老爸早认识你就好了，他自己一百块大洋是拿不出来的，但我知道他跟金家的金大娘子很要好，会借给我们钱的。”
　　大胡苦笑说：“我也不知道你们家的事，那只好等下次喽！”
　　福清也苦笑说：“没有下次了。我这一走就全完了，不知道家里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呢？”
　　大胡说：“这有什么办法呢？你既然被抓出来了，那就听天由命吧！”
　　福清想了想，忽然对着他的耳朵小声地说：“你应该教我怎么个逃法？”
　　大胡绷着脸，严肃地说：“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抓住了要枪毙的。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准备上前线吧！”
　　于是，他说起了许多当兵的故事，福清和其它新兵都围过来认真地听着。

　　005
　　山脚下，小溪旁，某新兵营集训基地。
　　整队整队的新兵，正在教官的训导下紧张的操练着，不时传来教官的幺喝声。
　　溪边的射击场上，有一排士兵正在进行实弹射击，不是爆出“乒乒乓乓”的枪声。
　　远处，铁丝网隐隐可见，岗楼上架着机枪，两名值勤士兵正在严密监视着一切。
　　福清和大胡站在一个队里，悄悄地互相使了个眼色，听侯教官的训导。
　　教官在喊过一遍口令后说：“现在开始点名，胡进西——”
　　大胡马上响亮地回答：“到！”
　　教官又问：“林福清！”
　　福清呆了一下，忽然醒悟过来，回答说：“有！”
　　教官立刻要他纠正：“回答到！”
　　福清马上纠正说：“是，长官，到！”
　　——操练在继续进行，新兵们一个个都累得满头大汗。

　　006
　　大部队行进在平坦的公路上，车鸣马嘶的，天上还有飞机的轰鸣声，好不威武。
　　福清身上背着沉重的子弹袋，跟在一名扛机枪的老兵后面，一声不响地走在路旁的行列中。
　　天将黄昏的时候，姓李的连长传下命令来，就地休息。于是，队伍停止了行进，找地方安营扎寨。
　　福清帮助老兵从他的肩上卸下了机枪。
　　老兵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解下水壶喝了几口水，对福清说：“还楞着干什么，不快点坐下来舒口气？”
　　福清这才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老兵问：“看样子你象个老实人，是第一次当兵？”
　　福清点点头。
　　“家在什么地方都还有些什么人？”
　　福清低声说了些什么。
　　老兵叹了一口气说：“既然出来了，就把命也豁出去了，别去想那么多了。”
　　福清问：“我们这一次往那儿开？”
　　老兵随口说：“往北开。不过没个准儿，那儿有共军就要往那里开。”
　　福清低声问：“你当兵多少年了？”
　　老兵眼睛看着天上说：“五六年了，跟日本人、共军都打过仗，打得你死我活的，子弹又不长眼睛，谁知道那一天会碰上。”
　　这时候，有人在喊“开饭喽！”
　　老兵拉起福清去打饭。
　　福清好不容易打了一碗饭，看着饭中的沙子在挑剔。
　　老兵大口大口地吃饭，回过头来说：“你打的是锅底饭，自然有沙子。还不快吃，等会啥都吃不到了。”
　　福清抬眼看看两口大锅，早已底朝天了。

　　007
　　深夜，疲惫不堪的兵士们正横躺在帐篷里睡觉，门口放着各种枪械。
　　老兵睡了一觉，身上痒得难受，坐起来打着手电抓虱子。
　　福清微微睁开眼睛，也觉得身上痒痒的，胡乱地抓了几下，又睡着了。
　　突然，近处枪声大作，夹杂着沉闷的爆炸声。
　　老兵立刻边穿衣服边大喊：“共军来了，快起来！”说完，抓起机枪冲出了帐篷外。
　　兵士们都胡乱地穿起衣服，拿起枪械往外冲。
　　营地上一片大乱，大大小小的长官们幺喝着，指挥着士兵往出事地点包抄过去。
　　福清好不容易才找到老兵，他已经从前面回来了。
　　老兵用手招了招说：“没事了没事了，碰上了小股游击队，打了几枪就跑了。”
　　福清这才看到不远的地方，多处帐篷和车辆在起火，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死伤的士兵，部分士兵正在奉命打扫战场。
　　福清问老兵：“他们经常这样干的吗？”
　　老兵说：“这是他们的一贯打法，晚上派小股部队来偷营骚扰，把你搞得精疲力竭后，再跟你大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