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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夏娃(上) ...

  •   “上帝使亚当沉沉入睡,然后从他的身上取出一根勒骨,上帝就用那根勒骨造成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人类的‘众生之母’——夏娃。所以说,人从一出生,就在寻找着自己生命中的那个亚当或夏娃,他们的精血交融在一起,便会诞生一个全新的人类之子。”
      “教父,兰儿不明白您说的!”脸上涂满膏药的兰吟,眨着眼睛,疑问道:“亚当和夏娃是谁?兰儿认识吗?”
      穆景远搔搔脑勺,灵光一闪,笑道:“就好比说,你的阿玛是亚当,你的额娘是夏娃,那你是你阿玛和额娘的女儿,也就是——”
      “也就是亚当和夏娃的女儿!”兰吟恍然大悟,笑道:“兰儿终于明白了!那么上帝从亚当身上抽了那么多的骨头,亚当就不痛吗?”
      “只抽了一根啊!”穆景远敲着她的脑门道:“小鬼,没专心听我讲故事吗?”
      “可是如果一根骨头只能做出一个夏娃,那么我阿玛有那么多的夏娃,他身上不是该被抽去很多的骨头吗?我看他一点也没事啊!”兰吟理直气壮道:“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穆景远一愣,随即点头道:“小鬼,看不出你还挺机灵的吗?嗯——你阿玛之所以会有那么多的夏娃,是因为上帝忘了在他的身体里放进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兰吟登时从床上坐了起来,兴奋地催促道:“教父,您快说啊!”
      “上帝忘了在你阿玛身上,不——应该说在这个国度大部分的男人身上,忘了放进一样很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忠贞。”穆景远蔚蓝的眼眸含着笑意,意味深长道:“上帝在你阿玛心中植下了幸福的种子,用爱情的甜蜜来浇灌滋养,让种子开花结果。一切都很美好顺利,却忘记了用忠贞的土壤将花种培育巩固。这样的幸福之花即便盛开,也会很短暂,经不起风雨的打击便会凋零。”
      “兰儿更听不懂了!”兰吟一头雾水道。
      “你听不懂不要紧,只要有人听得懂就行了!”穆景远看着门外离去的身影,满脸得意道。
      “教父,您的那个夏娃在哪里呢?”兰吟突然问道。
      “她呀!”穆景远神采飞扬的脸逐渐黯淡下来,叹息道:“我与她已失散许多年了,久得我都快记不起她的模样了!”

      兰吟的天花痊愈后,固山贝子府也恢复了往日的交际,宫中及其他阿哥府中都送来了道喜的贺礼,胤禩、胤礻我、胤祯更是携眷亲自过府来探望。过了两日,胤祥和兆佳氏也登门来道贺。
      尘芳虽知胤祥是故意乘胤禟不在的空隙赶来的,心里却仍很高兴,硬留两人在东厢用了午膳。待看到回廊下摆着的架板和瓶瓶罐罐,筱琴走过去细细一瞅,却原来是一幅还未完成的版画,不禁新奇地问道:“九嫂,这也是您用来作画的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画具啊!”
      “哦,那是用来画西洋油画的。就是我适才和你们提起的,兰儿刚认得教父。”尘芳道:“那个穆景远真是了不得,不仅会治病还能画画,他为兰儿画了一幅肖像,连你九哥都直夸好呢!”
      “是吗?那定是画得很漂亮了!”筱琴止不住拍手笑道。
      “若是连九哥这般挑剔的人都说好,自然是极好的了!”胤祥笑道,随即问筱琴道:“你是否看了稀奇,自己也想得一幅?”
      筱琴红着脸道:“我只是问问罢了,又不是孩子了,看见好东西便都想要来着!”
      “是个好主意!”尘芳笑道:“我这就和穆景远说去,他现便暂住在我府里。完成幅油画,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的,那筱琴岂不是可以日日过府来陪我解闷了!”
      “救命啊!”三人正说着,忽听得远处传来古怪的呼喊声,只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向此处跑来。
      穆景远见到尘芳,跳嚣着道:“你的女儿可真调皮,我不要做她的教父了,我不要了!”
      后脚追上来的兰吟,则扑进尘芳的怀中呵呵笑道:“额娘,教父都这么大个人了,竟还害怕蟑螂!笑死人了!”
      穆景远噘着嘴,气鼓鼓地对兰吟道:“你这个小恶魔!竟拿死蟑螂来吓唬我!我的一世英明都毁在你手上了!”随即又捶胸顿足,大嚷道:“主啊,你怎么能这样惩罚我呢?我可是个虔诚的教徒啊!”
      尘芳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呵斥道:“穆景远!还有客人在呢!别给我丢人现眼了!”
      “有客人?”穆景远愕然止声,转身看到满脸笑意的胤祥和捂着嘴的筱琴不觉一愣,随即结结巴巴道:“客——客人啊,真的有客人啊!”
      尘芳为彼此做了介绍后,又问道:“兆佳福晋想请你为她画一幅肖像,你可愿意?”
      “好啊!”穆景远一口答应,手忙脚乱道:“我去拿画板,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不急的,穆先生。”筱琴浅笑道:“十三爷的腿不方便,我陪着他先回府去,待改日抽了空再来打扰您。”
      “哦,那就这样吧!”穆景远见胤祥走起路来吃力的模样,以及筱琴在旁小心呵护的神情,不禁呐呐道:“原来真的是不方便啊!“
      尘芳白了他一眼,待送胤祥和筱琴出了府,回来却看到穆景远站在那里,拿着调色板全神贯注地做着画,便也不去打扰他,径自离开。

      日后,筱琴依约来到府中。先时她对穆景远这个西洋人还感到羞涩和陌生,只摆了姿势,由穆景远作画,待后来两人也渐渐熟捻起来,便聊开了话题。常常能见到穆景远说了些什么,筱琴则大笑到直揉肚子。
      可约莫过了几日,贝子府中便传起了些流言飞语。尘芳听闻后,只是不信,却想到穆景远素日的言行举止,也是没规没谱的,才会惹人非议,乘一日有空闲,便想去提醒他两句。
      来到穆景远作画的庭院内,但见草木盘结,垂挂墙巅,翠丝飘舞,芬芳气馥,在这酷夏里倒是个纳凉避暑的好地方。
      尘芳走进庭廊,见穆景远正在调色作画,而筱琴则歪坐在不远处的春藤凉椅上,娥首低垂,双目紧闭,想是太乏力睡了过去。她不禁摇头失笑,刚想上前招呼,却又猛地顿住了脚步。
      只见穆景远放下手中的画具,浅步走到筱琴面前,单膝落跪。修长的手指伸到温婉细致的脸旁,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放了下来,只轻撩起绣边的衣角,落下了沉重的一吻。

      轻轻叹息了声,穆景远起身回转,见到身后的尘芳,先是一愣,随即耸着肩膀,神情凝重的脸上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
      尘芳心中极是震撼,望着筱琴的睡容,轻声问道。“不要告诉我,这只是你的恶作剧?”
      穆景远比着手指让其禁声,随即带着她走出庭院,来到花园的池塘边。还未待开口,便听尘芳严肃地对自己道:“你什么都不用解释,我只问你,兆佳筱琴是否就是你一直在找得那个人?”
      “你变了,变得比过去要犀利多了!”穆景远笑呵呵道:“女人还是要温柔些,才惹人怜惜!”
      “你不用闪烁其辞,我只问你是——还是不是?”尘芳道:“如若不是,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请你立即收拾行礼,离开这贝子府!筱琴是个很单纯的女子,不是你可以招惹的。”
      “难道我就是个花花公子吗?”穆景远神色一变,厉声道:“在这府邸里,多情的男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大清国的九阿哥,皇帝的儿子,你的丈夫!而你——则是个软弱、自私的女人!你一昧的逃避、纵容,才造成了今日他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局面!才造成了你自食其果,自讨苦吃的状况!”
      “你——”尘芳只觉胸口一紧,不觉白了脸,颤声道:“你明知我——”
      “是,我知道,你有不得已的苦衷吗!”穆景远冷笑道:“不就是为了三百年后的你,不就是为了再一次地轮回到今世吗?那又怎样!什么姻缘前生定,百年修得同枕眠!他妈的,都是狗屁!我不知修了多少世,多少个百年,到如今还不是落到了这般田地!”
      尘芳深吸了口气,定下心神,看着穆景远眼中郁结积深的痛苦,不禁低喃道:“天哪,真的是她,是筱琴!穆景远——”
      “别——别说些好话来宽慰我!没有用的!”穆景远颓然的倚着石栏坐下,沙哑道:“她忘了我,忘了过去的一切,忘了我们的誓言。在她的眼里、心里,只有她现在的丈夫和子女。而我在她的眼中,只是一个幽默、奇特的西洋人,只是一个她生命中的过客!”
      “筱琴已没有了前世的记忆,现在她只是兆佳氏,胤祥的福晋,孩子的母亲而已。”尘芳叹道:“事已如此,也无可奈何,你——只能放下了!”
      “放下?”穆景远仰天大笑着,良久方擦着眼角道:“你知道我轮回了多少世吗?你知道每天在希望中醒过来,又在失落中入睡的艰辛吗?你知道当我发觉,以往的一切经历都只是徒劳,自己竟是个被历史和命运耍弄的笨蛋,那种心灰意冷的感觉吗?”

      “范郎,你在哪里啊!你在哪里啊!”
      凄厉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响彻宇内,连天地都为之动容,鬼神都为之黯然。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万里长城在那泪水的侵蚀下,也不禁动摇坍塌。
      流传千古的故事从那时方才开始,穆景远也自此踏上了寻找爱人的时光之旅,为了那不朽的誓约,为了那生死相许的妻子,更为了心中那份对幸福不曾磨灭的渴望。

      “爱,也许不怕岁月的磨炼和敲打。”穆景远凄凉的对尘芳笑道:“但是爱最大的敌人,不是时间和死亡,而是遗忘,彻彻底底的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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