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歌行》露*

2、第二章 婚嫁

　　被江湖人津津乐道的那一天终是来临了。白日里，那些江湖人士将顾家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互相推搡着，向前拥挤着，只为了那半点能一睹美人芳容的可能。

　　顾家门前，顾老爷负手站着，时不时拱手，将手执请帖的人请入内里，满脸堆笑地双手接下别人送来的贺礼，再转交给下人，由他们抬入厢房。

　　一时间，道贺声，拥挤声，声声入耳。

　　而顾府内里，也像是乱成了一锅粥。顾夫人站在院落中央呼喝着，下人们在房里进进出出的，一个个都像热锅上的蚂蚁般。

　　“哎哟，春香，你手脚可要利索些，将这些珠花全都抬进小姐房去，让小姐自行挑选，快着些啊！这新姑爷可很快就要上门来要人了啊！”

　　“翠兰！你磨磨蹭蹭做什么呢？快去帮小姐梳妆打扮啊！耽误了吉时，你负担得起吗？”

　　“是！是！”

　　下人们一声声应和着，脚步是越发地急了。

　　而房间里，饶是身后的丫头们忙活得恨不得再生出几双手来，这顾清染却似是一点都未沾到那匆忙，仍不疾不徐地梳着自己的发，一下，一下。她脸上已被丫头抹了红红的胭脂，更平添几分艳丽。她望向镜中，铜镜里印出的佳人是依稀可见的风华绝代，脸上却不染一点笑意，就好像外头热热闹闹的欢乐气氛与她半点也无关系。

　　“大小姐，您看看，这些簪子都是研秀坊的新花样呢，外头姑娘都喜欢得很。今个儿是您大喜日子，您快挑挑看，然后让奴婢帮您戴上。”

　　身后的小丫头毕恭毕敬，眼神里有崇拜有艳羡。花一样的美人，就算没戴金银，也依旧如斯美丽。

　　“先放着吧。等一会儿将喜服穿戴好了我再自行挑选。”顾清染素手轻点梳妆台，身后丫头应一声，便把满载簪子的小木盒放在一边。她将挂着屏风处的喜服双手捧将过来，盈盈一拜道：“小姐，时间也不早了，让奴婢为您更衣吧。新姑爷再过一会儿就该到了。”

　　不易察觉地叹息一声，手覆上腰间玉佩——那个眼神轻佻却举止温柔的绝世女子送的。再不舍，却终究还是走到了今日。不舍地将玉佩自腰间取下置于桌上，顾清染笑容微苦，却终是站起身来，任由丫头们将那代表青涩退却的衣服披于她身上。

　　也罢，也罢。过了今日，她便是别人的妻了。过往的一切一切，便随风而逝吧。那个绝顶聪明却从不长久的美丽女子，今后再不属于她，她也不该再在心底妄想。

　　梳妆完毕，一身新嫁衣的美人坐下身来，正待伸手挑选玉簪，忽闻门外一阵笑声，不多久，一名长发如瀑的女子便合着笑声飘然进屋。顾清染笑着摇头，一会儿便感觉到一双手搭在自己肩头，如黄莺清脆的娇声也在身后响起。

　　“姐姐今日真是漂亮，若让外头那些盼着瞧一眼姐姐的人见了，恐怕要当场晕啦。”声音带三分正经七分调侃。

　　顾清染拍了拍妹妹的手示意她不要玩闹。身后那人吐了吐舌头，倒是乖乖地放下了手。顾清染站起来转过身，印入眼帘的是顾艳辞那宜笑宜嗔的脸。

　　“小妹，马上到吉时了，你不去前厅等着，怎么反而来我房间寻我？”

　　顾艳辞拉着顾清染的手微微摇晃着，撒起娇来的脸庞如桃花般绽开。“姐姐，若是你嫁去那宁家，我以后便不能时时刻刻找你玩儿了，该多寂寞啊。趁着现在你还未嫁去，我当然要来你房间多看你几眼嘛。”

　　顾清染暗暗发笑：“傻小妹，来看我怕是个借口，其实是因为前厅规矩颇多，又要招呼客人，你不胜其烦，才来这里找我的吧？”

　　被拆穿了的顾艳辞也无半分不好意思，索性直言：“前厅实在太无聊了，又有好事之人询问我有无婚嫁，就像怕我嫁不出去似的，好生麻烦！”

　　“小妹比我小那么几岁，再过几年也是要嫁人的。现在物色起来，倒也是不错，免得将来手忙脚乱的哟。”

　　“姐姐！”

　　姐妹两人又调笑一番，有一丫头禀报入内，说是那新郎官宁玉怀已带了人入府，现在正在前厅等着，该到吉时去行礼了。

　　顾清染隐去了笑意，秀眉微蹙，手微微颤动了几下，终是无言地让喜娘为自己盖上红盖头，搀扶着去前厅。只是在出房门的一刻，她又掀起盖头折回，拿起放于桌上的事物，捏得紧紧却复又松开。

　　她看向一边疑惑的妹妹，眼中含泪。

　　“小妹，姐姐请你帮我一个忙。”

　　……

　　目送着顾清染离去的背影，艳衣丽色的小姑娘握紧了手中的事物。

　　姐姐，若是爱得深，爱得苦，明说便是。何以走到了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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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拜别了父母亲人之后，顾清染被夫君宁玉怀搀着入轿。

　　娶得娇妻的武林盟主之子意气风发，骑于高头大马之上向前开路，身后是美丽妻子的轿子。围观的，道贺的，无不欢欣鼓舞，高兴地就好似今日成就好事的是他们一般。

　　仪仗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没个休止，喜童们每人手执一篮，跟在仪仗之后，向路边的人分发着精心包好的喜糖糕饼。

　　人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只除了一人。
　　那人只身一人，白衣，长发，手执一箫，脸色似乎也有些苍白。她被藏在热闹的人群之后，一个人默默地拥抱孤独。如潮般的人群向前拥挤着，她也就跟着被动地前行。偶尔侧过脸去看那被包围在仪仗之中的花轿，那侧脸，寂寞如雪。

　　在吹打之声中，新人的花轿很快便到了宁家。比起顾家之前的门庭若市，这宁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宁老盟主垂手微笑，与自家夫人二人满意地看着孩儿抱得美人归。

　　日斜，西沉，月上，朦胧。

　　热闹的人群并无散去之意，而宁老盟主也因高兴之极，而将各位英雄好汉一并地都请入自家府内，招待大家好吃好喝，一时之间人声鼎沸。

　　“吉时到！”喜娘尖锐的嗓子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拜堂！”

　　刚才还哄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偶有窃窃私语之声，不消一会儿也渐默下来。大家凝神屏息，双眼齐刷刷地看向由丫头搀扶出来的新娘。但见其身段婀娜，走起路来如弱柳迎风摆动，虽未见其容貌，也都心猿意马起来，不由羡慕这宁玉怀好福气，不仅是武林盟主的儿子，江湖中的后起之秀，更抱得了江湖第一美人，意气而归。

　　“一拜天地！”

　　新郎新娘朝着门口拜倒，弯下腰去一拜。

　　“二拜高堂！”

　　二人朝着宁老盟主夫妇叩首，二老相视一笑，均是满意。

　　“夫妻对拜！”

　　宁玉怀面露喜色，与美人互相一拜。

　　“送入洞房！”

　　执过美人玉手，宁玉怀脸色微红。

　　安静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随即恭喜声一声比一声高。宁玉怀一手揽着妻子，一手则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两人相互依偎着，向内房走去。

　　此时，府外似乎传来了一阵箫声，在这夜空中回荡，显得格外无奈，凄凉。但这箫声转而便淹没在热闹的人声中，无痕。

作者有话说

　　吃存稿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