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曼黎

5、机会

　　我倒是对昨夜的事情早就忘怀了，可以一大早就觉得众人背着我低估着什么。一个姑娘与我不熟，竟把事情津津乐道地对我讲了一遍。
　　“你还不知道啊，昨晚纳兰•芷萋抱病没去中秋晚宴，躲在池塘边哭着看月亮呢。”
　　“这又怎么了？”我不解这也可以嚼那么多的舌根？
　　“哈，这本是没什么的，可你猜怎么着？十三爷就在那里喝酒，盯着她就随随便便地穿了件袍子蹲在那里嬉水，又哭又叹的，十三爷回来就把这事说给了众位爷听，才知道，她才不是什么叶赫那拉家的嫡亲小姐呢。”那姑娘一边捂着嘴偷笑。
　　我也勉强扯了扯嘴角。虽然我急于和叶赫那拉家划清关系，可此事一出，恐怕就下个月帮我出头的人都没有了，再加郭络罗的打压。恐怕连个皇子小老婆都够不上，怕是要去干杂活的。也好，总比去当嫔妃的好。
　　我绕着手里的柳枝，一边低头走着。
　　“啊呀，这天下哪有这样的美事，我和四哥难得来此处小走一会子，就有美人给我投怀送抱的大礼！”我撞到的人说道。
　　四哥？苍天啊，难不成是十三和四阿哥？还有，十三又是十三！难伺候又矫情的小鬼！
　　我怔在那里，一时竟然语塞了，折换成是在大学里有人胆敢如此用语言调戏我，我早就说的他找个坑把自己埋了。可这位爷，是位爷啊！皇帝的儿子！
　　“怎么，嬷嬷没教你规矩，见到各位爷要请安的道理都不晓得？”他的语调立是调高了八度，很是得意。
　　我急忙俯身请安：“奴婢刚进宫，不认得二位爷，请爷恕罪，四阿哥吉祥，十三阿哥吉祥。”
　　“倒是机灵！四哥，你看那里紫菊开的甚是好看，我昨天晚上也从某一白衣美人发上摘了一朵，可和昨天的一比则是大大的不如啊。”十三笑对四阿哥说道。
　　我还未来得及瞧瞧这位将来有所作为的皇帝，只有低头回话的分。猛然发现我昨天头上的菊花竟是他那一挥手给偷去的，不禁恼羞成怒，却不敢发作，估计我这脸色再苍白，也要憋红了。
　　四阿哥倒是没什么表情，轻轻地“哼”了一声，这也算是笑？我还半蹲在那里，脚都麻了，十三却跟没看见似的。
　　四阿哥，抬了抬手，淡淡地说道“起吧”。我这才僵直了我微微发抖的腿。这二位爷说完就大步流星地走开了。只听见四阿哥冷冷地斥责道：“何故吓她，没有个正经的模样。”
　　我在恐惧之际小小的开心了一下，一物降一物，此仇自有人帮我报。
　　自那以后，家里人和惠妃佟佳贵妃待我就冷待许多了，吃穿倒是不缺，看得出了，我的母舅已经对我不报太大的希望，只忙着给密婵找路子，他也让密婵琴棋书画地学，只可惜这小丫头天生就不是搞文艺的料，一天到晚就想着出去遛马，到西郊游玩，母舅这才还顾念我几分。也是，两手准备嘛。我也是面色清冷从不带笑，只是静静地等待着那决定命运的那一天。真害怕以后自己会得忧郁症，因此就常去园子走动，可是发誓再也不走那条道了。我不敢抬头欣赏这艳丽的花圃，只是低着头，小心地看过。已是初冬，北京的凉风让我这江南人士有些吃不消，干燥刺骨的空气让我的嗓子很是不舒服，我时不时都要清一下嗓子。只听得后面有人清道，怕是贵主要来了。我忙退到小路的一小边，俯身请安，望着金色的步辇从我跟前抬过。来人从步辇上走下来，肃声说道：“在这停下，让朕自己走走。”
　　我膝盖一软，原是这千古一帝康熙爷。
　　“何人跪在此处？”康熙问李谙达。
　　“回万岁爷的话，是刚进宫的秀女，怕是来园子散心的，要不要奴才……”
　　康熙挥了挥手，轻轻摇头，指了指我。
　　李谙达朗声说道：“姑娘，上前起身回话吧。”
　　我小心翼翼地上前，花盆底笃笃的声音显得极其琐碎。
　　“哪家的姑娘？”康熙笑问。
　　“回皇上的话，奴婢纳兰氏。”
　　“纳兰•芷萋？”
　　“是。”心里狐疑难道如今名气就已经远播了，这么说我回头难不成还要去谢过那个小色鬼？
　　“闻说你是江南人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熟谙多国外语，可属实？”康熙的声音倒是没那么严肃了。
　　“奴婢不过学了点皮毛，精通熟谙全不敢当。”我脸色平静，装得宠辱不惊，也只有这样表现了。我不敢笑，怕笑的太甜一不小心做了妃子，又不敢放肆怕掉了脑袋。
　　“倒是个谦逊冰雪聪明的孩子！”康熙朗声笑道。
　　我心里松了口气，心弦半绷，他只是把我当孩子看！
　　“李德全，把这孩子弄来乾清宫当差，正好洋人那些事情问问她到底是怎么个一回事，真看见那歪歪扭扭的洋文就心烦，这帮狗奴才净翻译出一些恭维朕的话，深怕朕对此深究，问其到底是何想法就知道跪着说臣等不知！”康熙叹了口气，背着手大步离去。宫人们忙俯身跪安。
　　“芷萋姑娘，你先随我去吧，东西自然有人帮你去取，你这就随我来。”李谙达笑眯眯地看着我，很是看好我。
　　“有劳谙达！”我低头伏了伏身，就跟在他后面走去乾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