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曼黎

2、任务

　　“唐小姐，我们真诚地祝贺你取的了本年度奖学金的资格！”这是佛罗伦萨美院院长为我颁授奖学金和优秀学生组织领导人时对我说的话。
　　我缓缓接过证书和支票，顿觉得这重如千斤。为了这份奖学金，我兼修了油画和高级服装定制2个专业，同时取的A的傲人成绩，还屁颠屁颠地到处做志愿者。说实话，我这志愿，恐怕真的不大自愿。
　　我的任务是去圣罗马精神康复中心和一位来自中国北京，精神在多年前失常的老妪谈心。一来我懂中文，二来在大学里担任学生会主席的活，嘴皮子功夫了得，随便说说就可以把人收的服服帖帖，三来我可以在履历表里添上一笔，于我将来留意工作甚至定居都有好处。我算是半乐意地答应了。
　　摄影系的切斯•马塔尼和我同去的。这个家伙算是我在佛美唯一的哥们了，他说大概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没有男人会受得了我那么强势的女人，因为他自诩他有能力把我收的跟熨过的衬衫一样。我当初满是嘲讽，毕竟，我也是经历过中国高考以及大大小小考试考王中的考王，没一番死读书的毅力和你死我活的斗志，恐怕也没办法混到这份上，现在想来，这可真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主。也罢，不管他。
　　我急促的脚步在中心大理石长廊里咚咚回想，马塔尼去陪另一位男区的病人散心去了，我跟他嘱咐了几句，想要离去。他便恭恭敬敬地给我行了个绅士礼，调侃到“唐女士，您请！”我白了他一眼，不甘示弱的说道:“你还是叫我主席好了，听着都别扭！”我疾步走开，他在背后得意地笑了好久，仿佛我是天下最大的笑话，我觉得不爽那绝对是他毕生最爽快的时候。可有时候却又不那么觉得，我们有时还是会心平气和地吃吃饭，看看书，一起看部老电影，谈谈心什么的。我喜欢他那个25公分长的佳能漏光单反镜头，这个镜头拍下的照片实在太美，也是我最低声下气或者按他的话来说就是柔情的时刻了，也是他最友好的时刻，离开相机，我们就开始互访暗箭巴不得把对方气死。但我生病或者这位不好伺候的爷生病的时候我们却会第一个殷勤地跑去嘘寒嘘暖，这大概就叫铁血哥们吧！
　　我推开病房的门，老妪静静地坐在有些苍白的日光下，静谧地望着秋叶一片片缱绻地落下，远处的水波旖旎在她多愁善感的目光里。我轻轻地扣了扣门，说道：“您好。”
　　她缓缓转过头来，想我缓缓地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我径直走过去，坐在她身旁，微笑地看着她，她似乎只是个孤独的人，并非什么神经病人，她只是思念着谁，像一个相思的少女，柔情如水。
　　许久，她开口：“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我顿觉好笑，不是我来陪她说话的么，她倒先讲起来了。
　　我点点头，微笑着打算尽量仔细听。
　　“康熙四十一年，九子尚未夺嫡，大阿哥，太子，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十四阿哥，已经乘好了帮派，表面上之分太子党和八爷党，其实却……”
　　我的天哪！这为太太再给我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九子夺嫡？！我仔细听着，惊讶一个老太太竟然能把这些年年月月记得如此清楚，实觉自愧不如。可我毕竟也是个文科生，历史是出了名的好，清史我也大致了然与心，可听她讲，却能听出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诸如宫闱秘史，帝王野史，她跟我提起了满汉全席，试婚格格等诸多事情，觉得这古人实在不见得比我们过得差多少。
　　她突然停住了口，笑眯眯地看着我，一开始觉得很是慈祥，可她竟这样盯了我许久许久，我顿觉得有些背脊发凉，微笑几乎成了讪笑，笑容扭曲甚至达到了只能狰狞的程度。我努力使自己镇静，却已经吓得蜷在墙角。她冷漠的笑声越来越空旷，越来越遥远，越来越幽怨，变得如此阴暗凄厉，恐惧地让人昏厥，她向我逼近，我战栗着已无能为力，竟然没有了喊人的勇气，故作勇敢。只可惜撑了没几秒就已经昏厥了过去，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