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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寿宴 ...

  •   自那次与十四分开后,心里仿佛轻松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身边的人似乎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惧怕冷淡我了,省得我不过冷面热心罢了。
      身边除了静秋以外还有一个丫头叫蕊香。她的眼神不像静秋那样的澄澈,她眼里泛着的小心谨慎并不亚于我。她常常笑,别人兴许看不出来,可我看得出来———是假笑,苦涩晦暗的谄笑。我待她没有像静秋那样亲厚,只是免了她天天“萋姑娘吉祥”这样的虚礼。
      康熙很是看重我,也问了问我对于他寿宴的想法,我虽然诚惶诚恐,却不得不装得宠辱不惊,波澜不兴,稳稳地回答:“万岁爷您平日里日理万机,指点江山,操劳至极,虽有太子爷与诸位阿哥为您分担,可您的担子重量不减,难得一日,自是要好好乐一乐,到不一定要铺张至极,却要有新意得了您的心意,大悦龙颜才算数的。”
      康熙大笑一声,招呼我上前“哦,萋丫头,那你说如何如方可让朕好好乐一乐呀?”
      我本不想揽这个瓷器活,怕我的金刚钻太过前卫,尔等吃不消啊……可话已至此,也只好自告奋勇:“不如,您交给芷萋办呀,芷萋定会办妥了去,若办得好,万岁爷定要赏赏芷萋呀!”
      “小丫头,今儿是怎么了,平日里叫你给朕捣鼓些那些个西洋画你都扭扭捏捏,推脱至极,怕大伙咬了你似的,现在自个儿倒自来请缨了?”
      “万岁莫要冤枉芷萋,芷萋才浅,怎能与汤大人相比?”那当然了,虽然这个时候的油画色彩极其单一固定,但是人家汤若望也是从小作画的大师,我去拿我的画去比横竖都不会是个好下场。比的好,我这众矢之的便更上一层楼,以后不管什么事请都会拿我来说事。比的不好吧,丢脸不说,要想继续在乾清宫混下去恐怕困难啊!
      “好你个小丫头,嘴皮子功夫倒是深厚!你既然主动请缨,那就你去多帮衬着,有什么需要的就尽管去办。朕倒想看看这让龙颜大悦的场面是怎样的!若是别办不好,你可想好了怎么赎罪?”康熙笑问。
      “奴婢愿终生不嫁,常伴君左右,做牛做马,肝脑涂地。”我恭敬地跪倒在地。
      “起来吧,萋丫头,朕虽喜你在一旁伺候,可也不会误了你的终身,再过几年,朕就给你指个好人家!”
      说着我就想起了那个信誓旦旦说要讨我回去的十四,不禁脸蛋一阵潮红,讪笑不已。
      康熙大笑,推了一把我的脑袋,说:“小丫头,省得你无二心,羞成这个样子了?”
      诶,康老爷子大概是什么都知道吧。我不说话,只是微笑。
      说着,就俯首退了出去。我现在脸上表情大概已经像春天里的桃花了吧。突然想起《诗经》里的《桃夭》,诗曰:
      桃之夭夭,烁烁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年轻美好的女子出家了,她在夫家快乐地生活终老,为其夫开枝散叶,生儿育女,家庭融融和睦,子孙满堂……事到如今,我已不奢望一夫一妻的钟情,只是希望也可以像这样,有一小份的宠爱,一个自己的小院子,一帮胡闹的孩子……
      我边走边傻笑,不觉得撞到了人。来人身体结实,背脊笔挺,一身天青色袍子,黑色鹿皮靴。诶哟喂,不知又撞上了哪路神仙啊!立即使出皇宫保命公式第一条――没事有事,下跪请罪!
      “奴婢该死,请您责罚!”没看清是谁,先来上一句再说。
      那人伸出修长的手指,也不说起,就那么悬在那儿。
      我不禁诧异,抬头一望,却被那张脸吓得一屁股倒在地上。
      我“诶哟”叫了一声。两手撑在地上,狼狈不堪。
      他缓缓走来,手臂僵直,一把把我拖了起来。
      他的手捏的我胳膊生疼,我咬了咬嘴唇,却只好说说这样的话:“奴婢谢四阿哥宽恕,您若有事且尽管吩咐,奴婢正赶去畅春园为皇上策办寿宴。”
      四阿哥仍是不放手,他离我如此的近,呼吸可闻。他无意间的冷笑,让我不禁颤抖。
      “那同去吧。”他总算放了手。
      我心里大大地“啊”了一声,嘴上却还是标准的推托:“不劳烦您,奴婢自己可以。”心里却在骂自己真是个蠢货啊,早知道是四阿哥在张罗康师傅的寿宴,我去凑什么热闹,嫌我脑袋不够掉?
      “哼,这要是十四弟要你去,你恐怕回的不会如此爽快吧!”
      听见他言出如此,我差点再一屁股坐下去,往后冲了冲。
      他眼里带过一丝嘲讽,嘴角往上提了提,上来拉我。
      我连忙挣脱,却发现康熙的儿子们个个天生神力啊,他的手就像副手铐,我成了他阶下的囚。我用另一只手,上去帮忙掰开。却被他把手背在了背后。他的脸渐渐凑近,我不由地倒退,知道我脚跟揣到了墙根。我顾不得疼痛,想争个鱼死网破,却发现自己乃是画地为牢。
      “哼,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去找皇阿玛理论还是去找十四弟来和我闹?”他把我按在墙上,冷冷地看着我。
      “奴婢不敢,也绝不会做如此乱大局的傻事。四阿哥对奴婢的照拂,奴婢记下了,定不会忘恩负义。”真不知道,我这份冷静打哪里来,却感到浑身发冷,不觉得颤抖。
      “手链呢?”他突然放手,一本正经地问道。
      “在屋里收着。”
      “哼。”又是冷笑。他突然迈一大步,整个人贴在我的身上。我仓促的呼吸,起伏的胸部就那么尽收他的眼底。他坚实的胸膛,平稳的心跳与我的仓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心中暗讽,不愧是老手啊!
      他一手按住我的头,一手揽着我的腰,冰冷的唇如不可抵挡暴风雨压在了我的唇上,不容我半点的抵抗,或是说我不自觉地接受了。我喜欢他的吻,不热烈,不急促,是缓慢的,意味深长的。他缓缓地把舌尖伸了进来,在我的嗓子眼里打转。我突然无法自己,下意识地松了自己紧握的手,围住了他的腰。
      过一会,他缓缓地从我口中撤离,我急忙放开手,不知自己是怎么一个表情。
      他笑了笑,抚着我的脸,说:“看看,他能给的,我便也能给!你心里何尝没有我,何必那么傻傻地骗了自己?亦或是被骗?记住,你想要的,只有我给得起。”他的话简直是一根缝衣针,刺破了我内心久久不敢触及的水泡。我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天,我莫名其妙地叹什么气,我做什么担心他的感受?莫非,老天要我心里同时放着那么多的人?我本不是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可这份纠结,我却无论如何也解决不了。
      “四爷,我受不起,本不该妄想的,是,是我经不住您们……我看我这辈子还是服侍皇上终老吧。您对我的照顾,芷萋记得的,请您多保重身体。”我顿了顿,又说“我不过张得比常人特殊一点罢了,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您大可不必牵绊在我身上。我虽不明白,却还知道,您不是个随便的人。可是四爷,您以后会有很多,很多。包括千万个如花的女子”我今天横竖是吃了豹子胆了,铁了心要划清界限,心里却还是一阵绞痛。我继续:“您要是想要我,我这做奴婢的,断然没有抗拒的理由,您自做您想做的就是。”我不觉得抹了抹眼泪,心想,受欺负就受欺负,可是我要回去,我不要在这鬼地方呆着了。我再也不怕死了,这种纠葛早就已经超越了死亡的痛楚。
      “我不喜欢用强,方才是我起得头,却是你自个儿心甘情愿的,你说,我说的对吗?”他站在我面前,下巴就在我的额头上方,声音很是镇定。他一手上来给我抹眼泪,又说:“我不会那么做的,可我要你有一天自个儿愿意做我的人。”说着把我往怀里揽。他过一会说道:“因为,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你,肯真正地为我叹息,不会有第二个你如此真实,不必掩饰,不会有第二个你,不必问讯就如此懂我。你给我画的东西,我收着了。”
      我茫然地抬头,发现那一块画着残荷的绢子已经收了回去。
      他放开了我,给我披上他的貂皮披风,没来看着我,淡然地说道:“你不愿意,我就不跟你一块去了,我派人送你去。仔细别受冻了!”
      我乖得像一只兔子,点了点头,只怕再跟他犟,我怕真的是要失心疯了,到康熙四十七年的时候,我就会和太子关在一起,算是正好凑一对?
      却还是解开披风还给他。
      他表情冷漠地吓人,就站在那里,不去接。
      我小心地说道:“如果四爷冻坏了,恐怕您将来要对芷萋食言了吧?”我心里狠狠地骂自己,干嘛那他这就话说事儿?可是不还他,他身子本就弱,会病着不说,被人认出,传到十四耳朵了算是怎么一回事?罢罢罢,我且先装一副满心期待的样子,到时候皇帝又不会吧我指给你,你到时候恐怕还是要食言的哟。
      “哼,少来虚情假意,就那么不待见我!”他可真是个明白人,晓得我还没有对他如此亲近黏糊。
      我只好灰溜溜地撤掉我三流言情片女主角的演技,老老实实地说出了我的道理。只不过十四的名讳,我避而不提。
      他微微颔首,觉得有理,只是一把牵着我到了马车旁,把我塞进车里,转身便走。
      我在想,康熙的儿子们真是像啊,不仅个个天生神力,黑眸炯炯,他们离去时,永远都不会回头看……
      马车摇摇晃晃,我无心眺望车外难得的清平景象,只是觉得这日子愈发难以安稳了。这些个人都怎么了?原本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事情也能弄得如此复杂?看几眼怎么了,叹口气,笑一笑又怎么了?难不成这都是错误的理由了?
      我使劲摇摇头,对自己说:“以后莫要和他们有什么瓜葛了,十四愿意娶你你就嫁,不愿就拉倒。你欠四爷和十三的情,最好快点还回去。”嘴上如此,心里却止不住地冷笑。如今这形势,我若真的半点感情全无,我就嫁给四爷,小妾就小妾,反正不愁吃穿,更不需要害怕掉脑袋。虽然他府里女人不少,明争暗斗肯定少不了,可若是我无心争宠,你等奈我如何?可如今,十四对我的那份情已让我失去理智。我也默认了将来要陪他在失意里终老的准备,他府里的妻妾之争我也默认。想来想去,发现这两年多的日子已经让我大变样,连自己想要什么都迷惘了。闭眼叹息还是劝着自己要懂得知足。
      一时乱想,马车就已经在长春园门口停下。出来迎我的是四阿哥府里的小太监小顺子。他低眉顺眼地说道:“姑娘这边请。”
      我微微一颔首,笑道:“有劳。”
      他赶紧又哈了一下腰,做谦卑状。想来奴才能做到那么合格的也真的是不容易啊。还好我还有那么两把刷子,不然,嘿嘿,早就穿回去了吧?
      我跟着他走,脑子却止不住神游太虚。忽听得有人唤我。
      我忙一回头,脸上不禁粲然一笑。是十三。
      “请十三爷安,十三阿哥吉祥.”我给他请安,心里真切地问他,你最近过得如何?
      他一抬手,说了句满语的请起-—“伊立”
      我一时顺着他,竟然也秀了秀进宫前学的半吊子满语,和汉语的“奴婢谢十三阿哥”意思不二。我心里倒是愈发佩服自己了,兴许自己还真有那么点语言天赋,学了那么多外语,竟连满语也被我弄懂了一二,就是那满文写得实在不像话!不能怪我,那哪里是字呀,鬼画符吧!
      他一笑,屏退了左右,说道:“随我走走?”
      我点了点头说:“好。”心里还是皱了皱眉头,这再无瓜葛,真是难以做到,尤其是十三。他如此大方豁达,我该如何让逃避呢?
      我和他并肩走着,低着头,一语不发。
      他先开了口说:“芷儿,你最过得可好?”
      我虽然心里一暖,可他那么叫我,我还是在心底诧异了一番。
      “劳您挂念,还好。”
      良久,他为难地开了口:“你跟定十四弟了?”
      我不知如何回答:“说不准,他若不爽约,我便嫁他,他若是食言了……”
      “怎样?”他问道
      “那我这辈子就耗着吧。”我淡淡地说出了我的打算。
      “你……”,他语塞,摇了摇头,叹道:“就没别人让你感到安心了么?”
      我突然一笑,玩笑道:“啊,有,有啊!”
      他偏过头看着我,抬着眉毛,满是狐疑。
      “这不眼前就有一个嘛,将来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十三爷您又豪爽,想必也不介怀我难得溜到街上走走,若是要随扈出行,切莫记得要带上我,一来么,我贪玩,二来么,我会唱歌呀。”我算是把厚颜的调侃功夫发挥到了极致。
      十三仰天一笑,却是差点笑出泪来。
      “那可不行,一来么,老十四肯定要跟我急,敏诗回头也不高兴。”
      啊,敏诗,他宠爱的兆佳氏,前些年选秀时,为数不多跟我交情还算不错的女孩,去年春节尴尬万分,却没有为难我的华贵女子。
      “福晋她可好?”我关切。
      “她好着呢,她还叫我谢谢你,说什么以前幸亏你开导,才有今日。我倒是好奇,你跟她说些什么了,说来我听听?”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会子刚进宫,她遭了有些个人的冷眼,心里怪不开心的,我上去劝了几句,她便就此想通,没我什么事儿。”
      “那你到底说了什么呀?”
      “有人说她卑贱无耻,厚颜作践,我便告诉她说以后再碰上这档子事,就让她哭,然后哀嚎‘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指不定以后人家还不如你命好。万一那人嫁个草包,凭他身份显贵,怕只是个上等的草包夫人罢了云云。”说着就想起十福晋,心里暗自好笑。
      十三倒也听得懂这来龙去脉,心里对这些个女人间的明争暗斗也有个底,他莞尔一笑说道:“如此谢你也不过分了,敏诗她性子弱,受不得那泼辣货的言语,倒是你冷冷冰冰,嘴皮子倒是一向锋利,一物降一物!倒是我那会子给你凭添不少堵吧?”
      “恩,这倒是不假,不过也算是因缘际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十三噗嗤地笑了笑。伸出手挽着我,我便又大方地挽了他的手臂,慢慢走着。心里想着,这样开阔的人,世界上果真有几个?
      “芷萋,你可知道,这世界,凶险万分。”十三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我知道,当然知道,在这宫廷里,你即使不去招惹别人,麻烦也会找上门来。可我却始终不知道这凶险万分到底是如何,却也不敢轻易地说自己知道,说到底,我是幸运的。十三他照顾我,十四甚至四爷也都对我关心有加,康熙看重我,宫人敬重我。可倘若有一天,康熙不再看重我,我跟了十四,注定要和十三和四爷决裂,他的监禁也有十四的份。那一日,我能做什么,把往日的情分忘净?或是再这样去探望他,他日,他还愿意这样挽着我的手,当我是知己么?天哪,我发现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你不必过于忧虑,可凡事,听我一句,我总不会来害你,无论你将来跟了谁,你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至于现在,一切仔细着就好……”他欲言又止,关切地望着我。
      我的手一紧,捏了他结识的胳膊,点了点头。
      “这次,皇阿玛的寿宴,你可有主意?我和四哥正琢磨着法子呢,正好你来,顺便减了四哥的担子。”
      我莞尔一笑:“也没什么,不过多了些鬼点子罢了。皇上既然兴致好,不如就把它办的有些新意,让圣上也乐一乐。”
      “哦!静待佳音啊。”
      我说着福了福身,自信无比。那是的,佛美每年的联欢会都乃是我一手策划,联袂都灵音乐学院学生的交响团,办的是有声有色,累坏了舞台布景系的学生,连玛塔尼都前前后后搬运了不少小高清在各处调试。我带领着高级定制系的同学日夜赶工做礼服,总算是不负众望,口碑甚好。想起以前联欢会的返场曲都由我唱,风光无限。如今,我最好还是安心地做好幕后工作者,不要惹是生非了。
      “我还有事和四哥商量,正好你也跟四哥说说你的看法,同去如何?”十三把“四哥”二字说的无比响亮,一脸笑容,让人看的牙痒痒。
      我立刻甩了他的手,佯装怒意。
      十三一把拉近我,眼里还是笑意,说道:“你跟四哥也未尝不可啊,我看你对四哥如此上心,托你办的事从不推脱,答话也不似对别人那般隐晦,我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你对四哥可算是上了心的,四哥虽然表面上清冷,可也不是铁石心肠,你若愿意,四哥自会去求皇阿玛指婚,少不了对你的好,总比在宫里伺候人强。再说了,四哥有心抬你,可是把侧福晋的位置给你留好了!”
      我脸色骤变,我给你雍正说实话,只是想尽量保证历史的发展轨迹,纯属势利小人,见风使舵。至于你三番两次地叫我给你大老婆小老婆,画这个画那个绝非我所愿,推脱?开玩笑,我还想留着我的小命到塞外享受慵懒人生呢。真是个变态!我心里恶狠狠地咒骂。还侧福晋呢,十三爷,我若告诉你四爷连纳兰氏这号老婆都没有是怎样?哄我?!虽然小妾的地位几乎无据可查,我反正断然不愿意,更何况我太清楚这事情绝无仅有。苏喇那拉和叶赫那拉这几个字的区别我还是看得懂的,跟何况你家福晋如日中天,何有我叶赫那拉氏这说?我连雍正死前三年生了最后一个儿子,那女人封了樊嫔我都知道,你来蒙我?
      “哼”我冷冷地笑着。
      “你冷笑些什么,难不成你还信不过我?”
      “我最讨厌口头支票!”此话还未经过大脑,脱口而出,后悔万分。大不敬且不提,这支票一说,我该如何让解释?我难道要给他上堂现代词汇解析课?
      十三突然变了脸色,我会头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呵呵,真齐全,太子,三,四,五,八,九,十,十二,十四阿哥都在。我连忙行下一个大礼,叽叽咕咕念了一长串爷的名字,吉祥来吉祥去。十三和各位阿哥也忙着互相问好,一时间聒噪的很。
      不一会,太子发话:“芷萋姑娘此次前来,可有什么好主意,参予我们诸兄弟,我们自当尽力,聊表孝心。”
      我感到十四正怒视着我,我心想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撞见了,如何还如此小气?八爷党各个表表情怪异,三阿哥的脸上也冒出些有趣的表情。就是五阿哥一脸闲云野鹤与他如浮云的样子。四阿哥,我压根没敢看他,你横竖听见就听见呗。
      “回太子的话,奴婢想多在筵席上的表演好和万岁爷的饮食上弄出些花样来,具体的奴婢恐怕一时说不清,奴婢回去列了大致的想法和要的东西交给四阿哥再向您呈报更为妥当些。”
      “好,我们诸兄弟都可等着呢!三弟,五弟,八弟,九弟咱们再去别处走走看看,其余诸位都先会吧”太子爷倒是没挑什么碴儿。一时间,又是一片跪安道别的声音。我在一旁敷衍着行了几个礼。
      四阿哥如一大片乌云,缓缓压来,只听得:“十三弟,我们先走吧。”便在我身边顿了一顿说:“我绝不食言。”
      我脚下一软,心里却是大大的一惊。
      惊魂未定,有人便强行拖到了一边。十四就那么怒不可遏地盯着我,一言不发。
      良久,我终于憋不住,开了口:“不过就说几句话罢了,你生气了?”
      十四抿了抿嘴唇,问道:“那四哥又和你说什么?”
      “没什么,不过让我好好当差罢了。”此话说得无比□□,实则心虚不已。
      “哼,你记住,你只是我的,论他老十三许诺什么,凭他四哥偏袒为老十三说话,你也跑不了。”十四把这话说的咬牙切齿。
      我心里却是一松。哈,你这样想总比知道内幕真相来的好。脸上缓缓展开了笑颜,道:“我怎会逃跑?自己都来弃暗投明了,您瞎担心些什么?”
      十四脸上的阴霾总算消散,揽我入怀。我靠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有力地跳动,安静地眨着眼,一言不发。
      “芷儿,我这辈子只真心喜欢你一人,你不可负了我的心。”
      “不会,那也不准你负了我的心。” 我努了努嘴。
      他揽我更紧,睁大了眼睛看我:“定不负芳心!”我一时间红了脸,傻笑着。
      他用手重重地刮了我的鼻子,我眨了眨眼。他一枚火热的吻落在我的额头上,涟漪一般蔓延到脖颈。他伸手解我的盘扣,一手从腰际往下滑。
      我霎时惊愕,大嚷:“不要!”
      他一怔,在我耳边喷着热气,笑问:“当真不要,恩?”说着又沿着我的脖颈一路往下吻。
      我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回答:“现在不要。”脸颊已如煤饼般的火热,全身也是难受的紧。
      他轻笑,问我:“那何时要?”
      我不禁往后一推,捶了他一记,白白地在他怀里挣扎了一番,便又乖乖地靠回去,双手环着他说:“等你把我娶回去。”
      他便不再强我,拍着我,哄孩子一般。“芷萋,不会太久的。我下月便是大婚了,忙的很,你照顾好自个儿,恩?”
      我虽心里难过,却也为他的关切感动。努力说了一句:“恩”
      他缓缓放开我,临走前又再我额上落下一吻,便快速离开。
      我使劲甩了甩头,已经被这纷繁复杂的一天弄得疲惫不堪。

      那夜我便住在畅春园里,身体摆成一个大字,放肆地躺在床上,望着头顶上的帐闱发呆。
      呵,我这会子那还有什么心思想康师傅是我寿宴呀,白日里那一幕幕真真的比电视剧里演的还要好,想来自己也是福大命大。
      我突然傻笑了笑,脑子里浮现了十四的怀抱和我那份无效的揶揄。嘴里又不经意地哼起了《红豆》。一曲唱完才发现自己这副模样真是恋爱中的女人,正发痴呢。
      突然却又灵光一现,想起了康熙寿宴上的歌舞不如就来一首咱21世纪的歌,一改那没完没了,依依呀呀的小曲。我脑子里倒是物色了不少曲子。《北京一夜》?不行不行,那句one night in Beijing已经让人蒙了,还留下许多情,我这是公然大搞“黄赌毒”?《菊花台》?不符场合啊,康老爷子大喜的日子,我这厮在这儿满地伤又是怎么一回事儿?想想这该避讳的东西还真的不少。眼看着康熙的寿辰就在中秋前后,不如?――《水调歌头》!
      我一合掌觉得甚好,当即像模像样地画起了五线谱铺好了曲子。我努力地回想王菲版本的交响乐配乐的和声。先后分出了钢琴,弦乐乐队的谱子。心里很是得意,却又一下子跌倒低谷。我真是太天真了,这大清朝的,去哪里找那些看得懂小蝌蚪的人,管弦乐,钢琴?总不能弦乐换成二胡队,钢琴换成古筝吧?古筝普遍只有C,D两个大调,我倒不打紧,那唱歌的人却未必可有最好的状态。一时间,垂头丧气,一踹门便溜出了院门,习惯性地坐在水边发呆。
      我哼哼唧唧地也唱起了那歌儿:“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唱完歌,已是泪流满面,那么久了,我从来不敢去想我以前的生活,我的母亲,我的朋友,属于我的生活。这一切仿佛都真的只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情到此处,竟以一句“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的哀叹收场。
      身后有人,扯了扯我披散的头发,一言不发。十四已经回去了,大概也只有十三了。他早上的那番又说还未成功,自然是不会罢休的。
      我双手托着下巴,仍是看着地上,漫不经心。
      “你是该‘小轩窗,正梳妆’了,又一个人溜出来伤心些什么?大好的姑娘,‘千里孤坟’都出来了?”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我回眸一看,连忙跪倒请安:“请十三福晋安,福晋吉祥。”
      兆佳•敏诗看起来身量还为足,却清莹美丽,出水芙蓉,端庄大方。难怪,十三如此地疼惜她。我心里不禁一紧。
      她缓步上前,来我起身,坐在我刚才坐的地方。
      “坐呀芷萋,怎么不过大半年未见,就跟不认识似的?”她脱我坐在她身旁。我心里断然不指望我们还是选秀时的我们,小心翼翼地坐下,准备好了满口封建糟粕的胡话。
      “芷儿,胤祥对我说你要跟了他呢!我一听可高兴,总算有个老相识给我做伴。府里在我嫁进去前,就有了几位侧福晋,你也晓得,伊尔根绝罗氏,苏完瓜尔佳氏,都是蒙古的贵胄,我这厢与她们处的也很是小心。胤祥待我倒好,可……你来陪我可好?也好有个帮我的人。”她嘴上这样讲,不乏真心。我心里可清楚着。十三日后被圈禁,你能把府里弄的有条不紊,一如往常,该不会就因为这些个不得宠的女人来拉我去给你帮忙吧?再说了,你为此可以大赚美名,而十三对你的真心不改,你那嫡福晋的位置不摇,你何乐而不为?你真善良也好,假善良也罢,我纳兰•芷萋不受嗟来之食!心里想着十三这块嗟来之食可让我拒绝地很惋惜啊。
      不禁一笑:“福晋又听得十三爷瞎诌些什么!芷萋不过给他开个玩笑,他也把这事拿来给您说事儿?福晋深得十三爷宠爱,自有他老人家护着您,哪里用得到我去,怕是还碍手碍脚的?”我说着扭捏了她一番。
      她红了脸,用手指戳了我的太阳穴,柔声道:“芷儿,你就晓得拿我打趣,我好心来看看你,你倒……”说着咳了起来。
      我轻拍了她的背说:“我的敏诗妹妹,有了身子还在这里受风?我这厮披头散发,讨饭花子一个,受受风反而更像个模样了。您呐,还是赶紧回去暖和吧,回头十三爷怪罪,芷萋可当不起。您也别想着给十三爷说什么媒了,你家十三爷,我可不要。”
      她的脸愈发的红,笑问:“我家胤祥你看不上,那你中意谁了?”
      我这下倒是脸红了,心跳也加速,仿佛耳边有着热气,朝我的嗓子眼喷射而来。
      “十四爷吧?”她问。
      我不语,她却正襟危坐,等我答话。
      无奈之下,我只好勉强地点了点头。
      她一笑,便起身拍了拍衣裳道:“有机会我便给你说说去。好了芷儿,我这会子也该回了。胤祥同四哥刚打亭子间走过,央我来拉你回去,说是冻坏了不好向皇阿玛交代,回头十四弟还要跟胤祥急!我这下可是来过了,你要是想在这里继续想你的十四爷,我便罢手不管了啊!”
      我怒瞋了她一眼,她自顾离开。
      我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与其说是十三让你来叫我回去,不如说是四阿哥借十三的口来探个究竟,顺便把我劝回去云云。
      罢了罢了,不过一曲《水调歌头》,尔等是想灭我九族还是怎样?再且说,人算不如天算。我的九族在21 世纪不算,天南地北的亲眷大都去了国外留学或是定居。你灭个九族还坐波音747环游世界不成?举个大刀,穿个喜庆的红衣裳,算是弘扬中华传统文化了!回头潘基文还颁你一“历史文化捍卫者”的光荣称号,等你再回清朝,这“山呼万岁”的词都恐怕都不恰当了。这可是为了全人类做了贡献的!
      我一拂袖,穿过了月亮门便回去睡下,不做多想。

      第二日醒来,我便一股脑儿把那几首曲子的谱子都写了出来,一遍哼哼唧唧地想着怎么编排好。
      一面走着,已然不觉地走到了路的尽头,险些撞到树干了。
      只听得远处有孩童的嬉笑声。
      我回眸一看,是个衣着华贵的孩子,正偷笑着我那一番愚蠢的模样。
      看这打扮,应该身份不低。
      那小男孩,一蹦一跳地向我走来,用幼稚的声音问道:“你是谁,打哪儿来的?”
      我俯下身子答道:“奴婢芷萋,是乾清宫来的。”
      他拍了拍小手,嚷嚷:“皇玛法怎么没宣我进宫,弘晖想皇玛法了!”
      我心里惊讶,这便是雍正的嫡长子爱新觉罗•弘晖呀!
      他嘟着小嘴,有些不悦。
      我蹲下身子,伸出手揽着他,他也不犟,趴在我肩头,依依呀呀地耳语。我轻轻地拍着他,安抚着他。他那么可爱,奶味的香甜尚未退去,不过是个,四岁的小宝贝。过了今年他就要送到书房读那些之乎者也去了。
      “小主子乖,若想见你皇玛法,就便不要和福晋闹,乖乖听话,回去好好看书,你皇玛法最喜欢字写得好,书读得好的孩儿了。你若早早地回去读书,你皇玛法一高兴就把你留在身边,日后你便可日日见到他老人家了,恩?”
      他围着我的脖子,笃定地看着我,努力地点点了头。
      我一笑,把我在清朝最纯净的笑容留给了他。
      他也甜甜地笑了起来。“你真漂亮!”他说。
      我笑:“等你长大了,你娶的姑娘一定更漂亮。”鼻子却不禁一酸。熟知历史的我知道,这孩子8岁便夭折了,没有什么将来了。
      “那她跟你一样美就好了。十三叔说,皇玛法那儿有个姐姐会唱歌,是你吗?”
      “是”我点点头
      他一扭小嘴,凑过来香了我的脸颊一记,扯着我的袖子,嚷嚷着要我唱歌给他听。十三到底跟他说些什么了?怎么连孩子都知道了?
      我故意阴着脸说:“若你下回见到我时背出十首诗,我就唱给你听,不然以后不理你了!”
      他抬眼看了我一眼,很是不情愿。
      我见远处四阿哥和李氏疾步走来。便摸了摸他头,指了指前方。
      我低头请安:“给四爷,格格请安,爷吉祥,格格吉祥”我心想你这会可只是个格格,再过些年你可是侧福晋了啊。唉,肚子争气果真就便是福气啊!
      弘晖一下子躲在了我身后,搡着他出来给四阿哥请安。
      四阿哥尚未开口,李氏的声音就如雨前响雷,急骤而至:“哎呀,我的小祖宗,可找到你了,快跟姨娘回去,我叫你买好吃的去。”
      弘晖一撇小嘴,严肃地说“给阿玛请安,晖儿知错,以后不贪玩了,晖儿这就回去背书了。”
      “啊?你前些天还死活不愿读书,惹了你阿玛生气,今儿是怎的了?”李氏满是惊讶。
      四阿哥仍是不语,仿佛斯堪迪维亚纳冰川,万古不化。只是嘴角扯了一扯。
      弘晖立即跑了回去,李氏便开始喋喋不休:“爷,是贱妾的不是,福晋让我照看大阿哥,我一不留神……不知他跑到了这个贱婢这里,不知她如何……”
      我靠!你一口一个贱妾还不够,还要搭上我这个贱婢不算,还硬要把屎盆子往我脑门上扣!我咬了咬嘴唇,心想:我忍!
      “够了!看好大阿哥,这是皇上跟前的姑娘,不是贱婢,论在皇上跟前的地位,你还及不上她。她有本事几句话就把我的孩儿劝回去读书,你是做什么吃的?”四阿哥突然暴怒。
      我哽咽。维护,如此明显的维护。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
      李氏低头不语。四阿哥一挥手,她便退了回去。
      我低了低头,算是略表感谢。
      “可有法子了?”他问,仿佛没有前头这一说。
      “回四阿哥的话,芷萋偶几首不错的曲子,想到时候一齐配上舞蹈,定可以给人耳目一新之感,不知您如何看。”
      他一笑,自顾吟诵起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那是我昨夜念的词,下意识地接了下去:“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皇父的大寿,你选了《水调歌头》,花好月圆,我的生辰,便只有千里孤坟与你此生也不愿意对我说的话?凄凉,我也深感凄凉!”
      “四爷恕罪,芷萋并不知晓昨儿是您生辰。”
      他背着手走了两步,我停在原地望着他。
      他停下,不转身。道:“你来把你要的曲儿都弹一遍与我听。”
      我点头,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走着。
      他带我进了一座偏殿,里面陈列了各种乐器。
      他立定,指了指那把七弦琴。
      “四阿哥,奴婢不会琴,只会筝,琵琶,扬琴,长笛,萧,钢琴,吉他。”说完就想扇自己两耳刮子,在现代个人简历做多了,非要把自己那两下子都抖出来。钢琴?吉他?他回头问我那是什么玩意该如何是好?
      他的手指指着房子的另一头,问道:“你会那物件?”
      我顺着他点的方向看去,是一架古钢琴,表面没有烤漆,又小又矮,丑陋的跟写字桌似的立式钢琴。我来不及答话,就走了上去仔细抚摸,一串琶音后,我就惊叹:我的妈呀,这玩意现在可不多见啊,是早期的钢琴不假,声音小而松散明确不失悠扬。与当代雅马哈那份雄浑有力有着天壤之别。
      我回头看着他,没什么表情,微微地摇了摇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看着我,眼里有些读不懂的神情,仿佛很失望。诚然,我实在无法与他坦然相对,也万万不相信他对我果真一往情深。
      半晌儿,他开口:“找人弹了下来,过几日我便来听。”说完便拂袖离开。
      他离开后,我张望了一下,一时技痒,掀了盖子弹起了曲子。试了几个大调和小调,觉得C大调未尝不可,正好配上中国乐器,不用从新拉弦换上小调。《水调歌头》本就是一首经久流传的古曲,他们听没听过我不知晓,反正字东坡他老人家写完后边有人填了曲,是难得没有失传的好曲子。不像《几多愁》、《虞美人》已是后代的改版或是重写的曲子。
      不知不觉,手指在琴键上游走,悲伤的E小调,如风而逝的往事。上一辈子仿佛已经淡去。前一世,弹钢琴是如此骄傲美好的时刻。温暖的镁光灯,台下安静的观众,我忘情地演奏,动情地吟唱。玛塔尼会在汇演结束后上来拥抱,给我看他照的照片,那是我第一次发现,我还是个女孩,会情动,会收起锋芒,还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子。他说,你真漂亮。我窃笑:是你选的角度不错;半开玩笑:千万别拍我2/5侧面,丑的要命,你知道的,我画头像的时候最讨厌这个角度了。他也笑笑,拍拍我的背。
      我微微一笑,舔到了嘴角的咸味,苦涩无比。真想他啊。受伤的时候,朋友如此的美好!
      我一时恍惚,有人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听得浓郁的伦敦腔:“Excuse me Lady?”
      我一回眸,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不得不说,此时看见他,我很激动,总算有个有点现代思想的人来了。我便不愁那些大调小调讲不清楚了。
      “Yes?”我抬了抬眉毛。
      他似乎非常惊讶,却坚持用中文说“对不住,我刚来,不太会说汉话,您……”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让表达,开始指着钢琴乱比划。
      我扑哧一笑,倒是一旁的小顺子低着腰给那洋人解释:“大人不必着急,这是万岁跟前儿的纳兰姑娘,会说好几门外语,您要是说不通,说您的话也成。”小顺子没叫我芷萋姑娘,便是对洋人提防的很,何况他又是四爷身边的人。
      那英国人一点头便问我“Do thou have the music sheet for the melodyyou played just now? It’s so sorrowful!”(你有刚才弹得曲子的谱吗,真是悲恸人心!)
      我摇头,回道:“Nay,I am not gonna play it, I plan to play something that sounds lively.”(不,我不过信手弹了罢了,我打算奏一曲欢快的曲儿。)说完也有点心虚,thou都出来了,那可是古英语啊。我这美国佬使的gonna在那时候算是狗屁不通吧。
      那人唯一颔首,做了个请的姿势。我起身让他坐下,便直接念谱,几次下来,他也就记住了。本来这曲子便是不长,弹了几遍,已是很有韵味,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我站在他身后,顾不得什么,就俯身在他欲结束之际,加上了一段降调琶音作为尾声的桥段,示意他反复一遍。他心领神会,去对那一段流水一般快的音符有些郁闷。我心里开始狠狠骂自己,那会子可不兴这种弹法!他却是个极有音乐素养的人,绝非拿来充数之辈,顺着我的新意加了不少间奏。我满意地点头,一边和声,用英语翻译给他听。
      “‘When is the high time for the moon being intact again?’Holding my cup filled with wine, I asked to the curtain of night. Dunno what day is it today for the folks in Eden. I‘d be gone with the wind, however in fear of the skyscraper. Could not bear the extreme chill, I and my shadow, dancing in the dark alone. Wondering if it is the same in the side below? Look the scarlet palace and the irregular roofs, they may be high or be low, where moonlight goes inside and through, upon a person in insomnia. I shall not complain any more,•cause when the moon’s going to flaw, there is no use crying over the old time. People may be distressing or be glad, moon may be round or not. As no one can change this forever. I can only wish all of you would be there alive, looking up to the sky――we all have Beauty Diana for tonight.”
      啊,一气呵成。好诗便是好诗,那琴师听完翻译便也是一怔,半晌未开口。他的眼光仿佛已经越过了关山万里,落在了黑白的伦敦。
      “你想你家吗?”我问。身边的宫女见琴声停下便又各自回去干活。
      “想。”那个字说的字正腔圆。“可我在这个不可思议的国度见到了像你这样不可思议的女子,不枉此行。”他换用英语。
      我笑笑,若我告诉你我从300年后来,还在伦敦混了3个暑假,你会不会觉得我更加不可思议了?
      我只留下一句话给他,也算是留给我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呵,只是不知三百年,这月亮究竟有多大的变化?

      接下来几天,畅春园里便是好生的热闹。四阿哥请来了胡琴师傅,戏班,会唱歌跳舞的女孩。他忙得很也没有来理会我,由得我瞎折腾。
      那厮低浅吟唱如鸟啭,水袖挽月病美人,凌波微步有人愁,朱唇未启笑先来。我这厮倒好,监工罢手不管,自顾问那洋人讨了铅笔来画画。还好这铅笔够烂,十四派人送纸张却很好,这一出一进,我便是没有橡皮,找个山东老碱馒头轻抹也可以画出古典主义的效果。至于苏联的块面素描,那简直是做白日梦!连铅笔都凑不齐,还排明暗,分层次呢。我反正乐得其所,不下几天,已经把那些个姑娘画了个遍。只是每一小憩那些个小姑娘就粘着我把画要走。呵,真是把我当什么了,我好歹也是御前红人,这些个姑娘还真是胆大。罢了罢了,我虽不舍,却比害得她们受罚来的好。
      今儿那唱歌的姑娘听说被十二爷撞见,十二阿哥喜欢不已,托了我来问她,她今天便一直扭扭捏捏,脸上一股子不正常的红晕。
      我像模像样地穿上带水袖的舞衣,一身月白,宛如嫦娥下凡。
      我袅袅向前,水袖一甩,有心调戏她一番。
      “One night in Beijing,我留下许多情,不管你爱与不爱都是历史的尘埃。”我学着男声唱到,乘机挑了她的下巴。
      她一听就明白,用手捂着脸,背对着我。旁边的人也都来围观,胡琴师傅也凑起热闹给我伴奏。乐声再起,我便继续,掌声也不绝于耳。
      “One night in Beijing,我留下许多情,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走到了百花深处”我绕到她跟前,把她捂住脸颊的手掰下来,翘起兰花指,舞着她的手,在脸颊边娇羞地一摆,笑看了别处一眼。
      她用力地甩开我的手,一声娇嗔。
      我灵机一动,改了歌词,转而用青衣的唱腔唱到:“人说百花的深处,住着一对多情人。闭月羞花的女子,等着宿醉未归的郎君。把酒高歌的男儿,是……”我突然住口。在一旁的人都也跟着大笑起来。
      “是我十二哥!”一个高亢的男声突然响起。我回眸,原是十三,迈着大步,笑盈盈地看着我。
      众人给他请安,他一抬手就径直走向我。
      却不料他继续学了我前面的曲调,用真正高亢雄浑的男声唱着:“问你芷萋,此去经年,旧年的紫菊落在了何处?”
      我一倒退,霎时红了脸。这哪儿跟哪儿啊,就轮到我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硬着头皮:“今年不知人何处,紫菊已谢匿何处?处处皆同景,逃不了秋风一起万物零。”
      他未接下去,我呆望着他。仿佛这两年的时间便只是流年,仓皇无比。
      等我缓过神来,身边的人都已经退下。
      他灿然一笑,捏了我的脸。
      我却似关不住阀门的破水管一般,不停地哭起来。
      他走上来,我挨着他坐下,靠在他肩头。他一手拦着我,抚着我的头,问我:“若有来生,你跟我好不好?”语气里几近是哀求。
      我哽咽,抬头看着他。
      他仍是看着我,目不转睛。
      “胤祥,你……”我把这久久含在心头的名字念了出来,自己也不可思议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澄澈如水的双眸顿时涌动着无限亮光。
      他哭了!
      我给他拭泪,跪着,凑上去吻住他的眼皮。嗓子一哑:“好”
      他的宽大手放在我的肩上,微微地颤抖。
      我不知这样抱着他有多久,累了就窝在他怀里睡。
      我的神智变得模糊。他喜欢我的,我早就知道的,可当把这份晦涩的爱摊到这一片猩红之中时,它确是如此纯洁,熠熠闪光,以至于自己不敢面对,不敢否认,我的心里有他,无论他算是什么。主子?朋友?哥们?情人?都不打紧,我只知道我无法辜负他,无法伤害他。他与十四不同,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绝非男女爱慕,却也不是清清白白的友情。
      不知是梦,还是梦中梦,他印下滚烫的吻落在我的耳后,说:“芷儿,你不必为任何事担心受怕,听罢你的回答,我此生就会护你周全。有我一日,便有你一日。”我强忍了泪水,跌进那无尽的梦靥里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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