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奴良

7、解散了

　　音乐厅里一片寂静，没人相信刚才听到的消息。

　　乐队解散，仅仅以不经学校同意就参与商业演出为理由。而不管顾子昕如何据理力争，校方的态度都无比强硬，解散乐队的事实已无法更改，毕竟，校方是以如果不解散，便在每个学生档案里记大过，这是太惨烈的代价。至少对她而言，对这样的普通人而言，档案上一丝一毫的污点，都有可能影响她的一生。
　　顾子昕冷冷的看着队员垂头丧气地收拾东西，她偷偷抬眸看他，他眼中的悲伤那么浓郁，刺眼到她近乎落下泪来。一直以为他是个冷漠无情的人，如今才知他对这项事业，是看得如此之重。
　　--我不会放弃的，队长。
　　陈岱突然抬起身，紧紧的握着拳说。队长回望他，点了点头。身边的女孩突然呜咽出声，低低说了声抱歉，就抓起包冲了出去。

　　苏亮惊愕地望着队长，见他无丝毫动作，又求助的看着陈岱，陈岱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们去找她吧。

　　在路上苏亮才逐渐了解到这个乐队。这个她加入近一年的乐队。
　　--我和顾子昕是在学生会认识的，顾子昕一看就是贵族子弟，我也没想到他那么喜欢音乐。后来我们一拍即合，他说他想做一些一辈子都没想到的事。我呢，键盘弹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有的时候做梦都在弹，我都在想是不是我一出生就是带着它的。我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生，弹琴是唯一能证明我存在的东西。
　　他收起笑，紧紧抿了抿嘴。
　　--至于晶晶。
　　他叹了口气。
　　--她是真的喜欢顾子昕。
　　她震惊地抬头看着他。
　　--看不出来吧？她藏的太好了。
　　他苦笑着说。
　　--但是她又太现实，你看她一副神经大条咋咋呼呼的样子，其实心思最细。
　　苏亮安静的点头表示赞同，外表像个孩子，内心最纤细，其实她懂得。
　　--所以她觉得，不，她肯定，顾子昕不会接受她，再加上她本来就挺有实力的。所以她才进了乐队，选择默默陪在她身边。真的觉得她很不容易。现在这个样子，她便再也没有理由一直去找队长了。

　　记忆回到几天前，突然一个想法不啻惊雷轰然落入她的脑海。菅少。
　　她想到那天她那样拒绝他，想到他那天突然的翻脸，像他这样完美的人，一定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待他。一定是他，能让校方这样坚定不移地做出这样一个得罪顾家少爷的决定的，只能是他。
　　那么她该怎么做呢。看着走向晶晶去安慰她的陈岱，她默默的下决心。直到晚间回到宿舍，刚放下东西，舍友也开门进了来，冷冷对她说。
　　--楼下有人找。
　　眼神里是掩藏不住的厌恶与鄙夷。
　　她顾不得那么多，因为在往楼下望去的瞬间，看到了一辆醒目的跑车，那车里的人，分明是菅少。

　　她气喘吁吁的奔了下去，没等他开口，就脱口而出。
　　--你不能这样卑鄙。
　　他愣怔一秒，随即笑了笑。
　　--没事儿，你从我决定开始追你的瞬间，就是我的了。
　　他优雅地打开车门。
　　--上车说，这里人多。
　　她恨恨地上了车，猛地坐下来，等他关上车门，便又指责他。
　　--那天的事，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哦？这么不诚恳。
　　她握紧拳，又松开。
　　--那打算怎么补偿我。
　　在不知不觉中，他已驶出了学校。
　　--请你不要将我们乐队解散！到时候你什么条件我都可以考虑。
　　那个时候的她，不知为何如此冲动。面对这样一句话便可以掌控她命运的男人，居然还能说出这样大言不惭自以为是的话来。他突然刹住了车，不顾后面的叫骂声。
　　--你们乐队解散了？
　　--请你坦白些可以吗，我想不到除了你，还有谁有这个能力得罪我们队长。
　　他居然笑了笑，也不辩解，看着前方，视线仿佛延伸到遥不可及的远方。他摸了摸下巴，轻笑出声。
　　--我还真是小看了她。

　　此时的丁蕾蕾，刚回到学校边自家的公寓里，还没坐稳，手机就叮叮咚咚地热闹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就看到了那个让她心跳加速的名字，急忙手忙脚乱地接了起来。
　　--喂，子昕~
　　她热切的语气，察觉不到的关切。
　　--我们乐队解散了。
　　毫无感情的声音，她却听得懂那隐藏的悲哀。
　　他们这样的家庭，能做一些平时乃至今后都不可能做的事情，是多么幸福又勇敢的举措。连这样一些小冒险都被剥夺了的他，会是多么沮丧她都是理解的。她吸了一口气，贝齿密密的咬着下唇，又松开，换成惊讶的口吻。
　　--解散了？怎么会？
　　她顿了顿。
　　--不过，你终于不用去管你们队员那些烦人的事了，对吧。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也足够让她的心凉下来。
　　--嗯。
　　在她听来是那样的不情愿的口吻，她忍着心中的怨怼，笑着对他说。
　　--子昕，我听说，虽然肯定是谣传，你那家咖啡厅是为了苏亮开的。真是好可笑呢。
　　--她...挺可惜的，难得了这么好的嗓子。
　　他居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没有解释。她握紧了拳，又缓缓松开，把紧绷的语调放平。
　　--我说，子昕啊，她有她的生活，在咖啡厅唱歌对一个大学生来说也不太好吧。要不我给她介绍点别的工作好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呀。又不是小孩子了，唱歌也不能当饭吃。
　　对方一声轻微地叹息。
　　--不用，蕾蕾。我能处理好。

　　不是你能不能处理的问题，是你需不需要处理的问题。她差点冲他发脾气。
　　她挂了电话，转身望向窗外万家灯火的时候，脸上笑意了无。像是有巨石悬挂在顶，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电话又不适时的吵闹起来，她不耐地接了起来，听到那个声音。
　　--好久不见。
　　--你好，有什么事吗？
　　她握紧了拳，最终还是没有掩饰冷漠的口吻。
　　--怎么，没事就不能打电话？不是你叫我给你汇报进展的吗？
　　对方毫不在意她的冷淡，甚至还笑意盎然。
　　她兴致缺缺，只盼他尽早闭嘴。
　　--怎么样了。
　　--约会一次，亲密接触一次。
　　他仿佛仔细计算的样子，话锋一转。
　　--我还真是小瞧了你啊。
　　--此话怎讲。
　　--乐队的事。
　　她怔了怔，心嗵嗵跳了起来。沉默许久，只听到电流滋滋的声响。她走到厨房里，给自己倒了杯凉水。
　　--那又怎样。既然做了，那就做绝一点。
　　--做事风格不错。以后可以到我这儿任职。
　　她没有理会他的插科打诨，直接挂断了电话。把剩下的凉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她有些踉跄地走了出去，小小的整个人窝在了沙发里，将自己紧紧抱成一团。

　　祈祷自己幸福，和祈祷别人不幸，有的时候，是同一件事。那么到底该怎样才好呢。